因着纪三的软磨硬泡，顾饮回去时，天边已渐渐泛起些鱼肚白。
刘恒钰正在雪梅园里等他，远远见着乌骊，便扬声问：“怎么这般慢？”
顾饮没好气地说：“他让我教他刀，不教不许走。”
刘恒钰却笑了，说：“你有马，难道还怕他追上？”
顾饮冲天翻白眼。
“打不过但是能缠住，我根本就找不到上马的机会，只好把绝招教给他。”顾饮垂头丧气地说：“唉，我真对不起我爹。”
刘恒钰笑得更开心了，说：“被纪三盯上这种罪，我早受够了，现在终于换你倒霉了。”
顾饮悲愤地叹气。
偏偏刘恒钰还要上赶着补刀，继续对顾饮说：“你放心，往后很久你都不会寂寞了，纪三会常来找你切磋的。”
顾饮悲痛欲绝，扑通一下，往前趴在了马背上，放任乌骊欢快地蹬着蹄子，带他来到刘恒钰面前。
半晌，顾饮把脸埋进扎人的马鬃，闷声闷气道：“刘恒钰，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说声唇亡齿寒也不为过，但你居然都不问我有没有受伤。”
“说错了，是我亡你寒，你亡以后，我只管换个人教就行了。”刘恒钰却不肯搭顾饮这茬，只忍笑道：“再说，问这个做什么，人都已经平安回来了。”
顾饮委屈极了，说：“但我肩膀疼，那纪三力大如牛。”
刘恒钰抬手拍了拍顾饮的肩，安慰道：“往好处想，有纪三追着你，你的功夫一定会越来越好。”
顾饮挠了挠头，没听懂。
“我不明白。”顾饮转头对刘恒钰说：“我只是觉得烦。”
刘恒钰耐着性子循循善诱，说：“烦归烦，但不能输，因为你一旦输给了他，他便不会再听你的话。”
顿一顿，再道：“况且他随性落拓，兴致所至便会来，行事从不看时辰地点。是以，你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勤学苦练，不可懈怠——这比给你请十个老师都管用，还省钱。”
“……”
顾饮又把脸转回去了。
“刘恒钰，你故意的。”顾饮唉声叹息，一对胳膊在马腹两旁晃啊晃，抱怨，“还说什么想让我在教众面前露脸，都是假的，我看你分明只是想整我。”
话音刚落，乌骊应景地尥起蹶子。
刘恒钰再也忍不住，眉眼弯弯地笑出了声，说：“外面那些姑娘家撒娇，就是你这样。”
顾饮噎了一下。
驳不过，顾饮黑着脸从马背上翻下来，稍微活动两下肩膀，似乎一点也不想再和刘恒钰谈论纪三了。
没有再管乌骊，顾饮大踏步进了屋，刘恒钰紧随其后。
刘恒钰昨晚睡得沉，气色也养好不少，他见顾饮真生气了，便笑吟吟追上去，嘴里吃了蜜似的，温声哄道：“别不理我呀，我和你开玩笑呢，正如你话里所说，现如今，咱俩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哪会真不管你呢？我昨晚不是还给你磨了刀吗？顾饮、顾饮你站着别……”
话还没说完，顾饮竟真住了脚，站那一动不动了。
顾饮走得快停得也快，刘恒钰一时没留神，和他撞在一起，把自己还没说出口的那些软语安慰，全给撞忘了。
“你干什么？别这么小气。”刘恒钰皱着眉说。
顾饮不回答，他抻着脖子嗅了嗅，喃喃自语道：“好香，是鲜鱼汤味，好端端买什么鱼？真奢侈。”
刘恒钰这才明白顾饮为什么停下。
一阵短暂的静默。
良久，刘恒钰方才轻咳两声，缓和下神色。他推着顾饮绕进屏风里头，使力摁人坐下，说：“不是买的，是我给你做的，你看，我是真的关心你，想给你赔罪呢。”
顾饮根本不敢动，仰脸问：“不对，你还会煲汤啊？下蒙汗药了？”
刘恒钰啼笑皆非。
刘恒钰说：“干净的，你快尝尝。”说着便递筷，言语间颇有讨好，一副欲与顾饮和解的模样。
顾饮不肯接，他低头看着面前的四菜一汤，眉心皱痕深刻。
顾饮问：“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没有？”
“气性这么大，不至于，我这汤是为了给你补身体的。”东川疫症有解，刘恒钰心情很好，“就是因为确信你能打得赢纪三，才敢放你去。”
顾饮依旧不为所动，摇头说：“但你从没告诉过我，赢了他之后，就要被他一直追着挑战啊。”
刘恒钰不以为意，“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顾饮一点食欲也没有了。
见状，刘恒钰走到顾饮对面坐下，当先给自己盛了碗汤，出言调侃：“顾先锋架子大，有本军神亲自给你煲汤，你都不领情。”
顾饮抬头看了刘恒钰一眼，眼神古怪。
“刘恒钰你别这样，我慌。”顾饮说：“咱俩相识不到半年，你都坑我两回了，你……你能不能直接告诉我，今天那祥瑞，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刘恒钰拿干净筷子敲顾饮的碗，示意他快喝。
“真没给你下药，你看我自己也喝了。”刘恒钰一下一下点着桌面，斟酌着解释道：“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是你性子直，不会扯谎，强行表演反倒惹人生疑。你要民心，就是得什么都不知道，懵懂着被他们请过去，再按照我之前跟你说的，闷不吭声带他们去城东，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要说，不要做。”
说着再喝口汤，“你放心，过了今天，我以后有事都找你商量。”
顾饮将信将疑地端碗，直觉刘恒钰这话有些耳熟，似乎已经说过很多遍。
“事不过三，我都记着呢。”顾饮说：“刘恒钰我警告你，你以后如果再……”
还不等顾饮把话说完，刘恒钰便伸出手，帮顾饮把汤碗端到嘴边，说：“你哪那么多事？快变天了，变天前跟我一起吃顿好的，少说话。”
顾饮哦了一声，果然不再说话了。
顾饮开始小口喝汤。
半碗汤下肚，顾饮舔了舔唇，竟鬼使神差地小声感慨道：“刘恒钰，看不出来，你怎么这么会做饭，比我娘还会，你要是个女的，一定不愁嫁。”
刘恒钰半撩起眼皮，说：“嗯？”
顾饮被看得一滞，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眨眼间，好像连碗里的鱼汤也没那么鲜美了。
“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从小到大都喜欢女人，刚刚也就随口一说，没其他意思，真当谁都像你似的。”
四目相对，顾饮连忙结巴着为自己找补，说：“而且，而且就算你是女的，我也不娶你，我一听你说话就心烦，恨不得缝了你的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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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羹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