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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堂的顶灯在吴吕耀头顶嗡嗡作响，像一百只愤怒的蜜蜂。他僵直地坐在第一排，深蓝色校服领口别着崭新的校徽——才凯轩今早硬塞给他的，金属边缘还带着便利店塑料袋的体温。
“现在公布技能大赛初选名单。”
林老师的声音从扩音器里传来，吴吕耀的指甲无意识地在名单表上掐出一个月牙形的凹痕。才凯轩的膝盖贴着他的，透过两层校服布料传来细微的颤抖。
“会计专业，吴吕耀、才凯轩。”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才凯轩猛地搂住他的肩膀，洗发水香气劈头盖脸罩下来：“听见没？我们他妈是正选队员了！”
吴吕耀的视线却黏在名单末尾——苏梦瑶的名字后面跟着“替补”两个小字，墨迹比别的字都要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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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典礼后的聚餐在食堂二楼。才凯轩把肥肉全挑进吴吕耀碗里，自己抢走对方盘子里的卤蛋：“蛋白质换脂肪，公平交易。”
“你们看群了吗？”郑斌突然举起手机，“苏女神发的。”
班级群里，苏梦瑶上传了昨天消防车在实训楼前的照片，配文“某些人为了比赛名额真拼啊”。照片角落，才凯轩的侧脸被红蓝警灯照得格外清晰。
吴吕耀的筷子停在半空。他想起昨晚才凯轩烧掉的欠条复印件，想起他指缝间的血痕——那枚校徽现在别在自己领口，金属棱角抵着锁骨微微发烫。
“理她干嘛。”才凯轩满嘴食物含糊地说，但吴吕耀看见他左手小指又开始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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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实训室空无一人。吴吕耀把U盘插进主机，屏幕蓝光映在他紧抿的嘴角上。
“你干嘛呢？”
才凯轩的声音吓得他差点摔了鼠标。门口的人抱着篮球，汗湿的T恤贴在腰间，裤脚还沾着操场的红土。
“查资料。”吴吕耀迅速关闭文件夹，“大赛要用到去年真题。”
才凯轩的篮球“咚”地砸在墙角。他走过来时，吴吕耀闻到了混合着青草和汗水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烟味。
“你删东西的手速比做账还快。”才凯轩撑在桌沿，手臂肌肉绷出锋利的线条，“让我猜猜……在查周志强？”
电脑风扇的嗡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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篮球在水泥地上弹跳的声音像心跳。才凯轩带着球突然转向，假动作晃过吴吕耀的防守，三步上篮时腕表带松了，金属表盘“咣当”砸在地上。
“所以你是想当侦探？”他弯腰捡表，喘着气笑，“查到什么了？”
吴吕耀盯着他后颈滚落的汗珠：“周志强，建材市场个体户，去年因虚开发票被判刑。”
“现在是我家债主。”才凯轩用腕表敲着篮球，“那八万块是高利贷，利滚利现在够买辆宝马了。”
暮色像墨水般漫过操场。吴吕耀想起父亲律师递来的那张银行卡，精确到分的抚养费，冰冷的数字切割血缘的刀。
“为什么要烧欠条？”
“因为原件还在他们手里。”才凯轩突然把球砸向篮筐，篮球撞在铁框上发出痛苦的呻吟，“我爸现在每周要抽三管血还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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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熄灯后，吴吕耀听见才凯轩在床上辗转反侧。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
“其实……”
“嗯？”
吴吕耀盯着上铺的床板：“我卡里有六万八。”
床架突然剧烈晃动，才凯轩的头从上铺倒挂下来，发梢扫过吴吕耀的鼻尖：“什么意思？”
“年利率按3.85%计算，分期二十四个月。”吴吕耀的声音像在背诵公式，“可以帮你……”
“闭嘴。”才凯轩猛地缩回去，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谁要你的施舍。”
吴吕耀数着秒表的心跳声，当数到第217下时，上铺传来压抑的抽气声，像小兽受伤后的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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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训时下起细雨。吴吕耀在单杠下发现才凯轩，他正用绷带缠手腕，表盘裂痕里渗着血丝。
“给。”吴吕耀递过早餐袋，里面装着两个卤蛋——才凯轩最爱吃的。
“利息太高了。”才凯轩突然说。
吴吕耀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回应昨晚的话题：“央行基准利率上浮10%，已经低于——”
“我是说……”才凯轩撕开蛋白，蛋黄掉在吴吕耀鞋尖上，“人情债利息太高。”
细雨把操场染成模糊的水彩画。吴吕耀蹲下来，用纸巾擦掉那个蛋黄，动作小心得像在修复一件古董。
“那就用别的方式还。”他指指才凯轩裂开的腕表，“比如教我怎么在比赛时不说错话。”
才凯轩的虎牙在雨幕中闪了一下。他扯开绷带，突然在吴吕耀手腕上系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第一课，先学会打这种结。”
远处，开学典礼的气球挣脱绳索，晃晃悠悠飘向灰蒙蒙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