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陈煜明来到陈家湾后,遇到的第一起祸端就是陈玉淼给他惹的。
陈煜明他爸送他回来那天给他爷爷塞了钱,临走前又给他塞了好几张红票子,陈玉淼羡慕得不行,这城里来的小孩儿可真有钱!
她那时不过十四岁,没怎么见过社会的险恶一面,在那闭塞的地方,谁能知道点新鲜事就会被人追捧着让讲来听听,她那会儿就把她邻居家来了个城里有钱小孩的事讲给很多人听,讲得绘声绘色。
陈煜明在村里安顿下来后就到镇中学报道,镇里只有那一所中学,因此他自然而然和陈玉淼成为校友,一个初一,一个初三。
陈玉淼在他入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发现了他被欺负的事,因为她们上下学同路,她偶然看到他被几个黄毛小子堵在墙边。
那几个黄毛小子和她差不多大,早早辍了学,一帮“志同道合”的人聚在一起变成学校老师口中的反面教材——“社会人士”。
年轻时候的陈玉淼是个很莽的人,她天不怕地不怕,找了根棍子就冲上去和那帮人干架。
等把人赶走,她看向身后因为她嘴碎而被欺负的人。
“他们找你要钱了?”
陈煜明长得很好看,他和她见过的本地男生都长得不一样,特别白净、特别有灵气,一看就让人觉得他很聪明。
后来有一天她偶然看到一个词,瞬间想到了他——眉目如画,再贴切不过。
但陈煜明这个人的臭脾气时常让她根本没心思欣赏他那张脸。
在她不惧危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将他从黄毛混混手中救下来后,他连个好脸色都不给。
他冷冷说:“你做的事,你不知道?”
陈玉淼火一下就上来了,虽然她确实有错,但是她救了他,况且他还是个小她两岁的初一生,怎么跟高年级的人说话的?
“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天他们一起回家,陈玉淼骂了他一路。
陈煜明和村里的普通男生不一样,和黄毛混混更是不搭边,但陈玉淼拿黄毛骂过他。
陈煜明在县里读高中,离家里挺远,平时住校,一个月回来一次,那三年陈玉淼见他的次数并不多。因此他刚高考完待在家那几天,陈玉淼有事没事都跑去找他,反正也就两步路。
那天晚上陈玉淼又跑去找他,陈煜明的房间里亮着灯,门没上锁。她平时莽撞惯了,一把就推得大敞开。
“陈煜......”
她连他名字都没叫完,惊愣在门口,呆呆看着陈煜明手慌脚乱地用被子遮住他的腿。
“你为什么不敲门!”
陈玉淼被他一吼,立马回过神,火气冲冲往上涌:“我什么时候敲过门?”
她没礼貌得理直气壮,平时陈煜明跟她互呛两句也就算了,但他那时真到了羞愤欲死的地步。
“你怎么这么没教养?跟你说过多少遍?你一个女人老是进男人的房间就算了,为什么连敲门都不愿意?”
“我当然没你有教养,我哪儿像你读过那么多书!可你有教养,你不也做那事儿吗?跟那帮黄毛小子一个样!”
陈玉淼说陈煜明和黄毛小子没区别,因为他们都做那事儿。
陈煜明立刻讽刺她:“这和黄毛小子有什么关系?陈玉淼,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好意思说要嫁人的?”
陈玉淼气得要死,她知道自己打嘴仗让人抓了漏洞,这和黄毛小子确实没太大关系,陈煜明和他们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男的,男的都会做这种事儿。
可他凭什么说她什么都不懂?她怎么可能不懂?结婚的男男女女那点事儿她没少懂!
“我怎么不好意思说要嫁人?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陈煜明你就是自己做下.流事儿被我抓包了就冲我发火!”
“下.流”这个词严重刺激到陈煜明,他提高声音吼:“这是我的房间,你滚出去!”
“你竟然让我滚?!我凭什么滚!”陈玉淼第一回被他用“滚”这个字骂,他平时骂人都不带脏字的,这让她气得失去理智。
她“砰”地一声甩上门,震得窗户都在抖,三两大步上前,一把扯开陈煜明身上的被子。
陈煜明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种行径,他没有做防备,轻易被她掀开,下.身赤.裸呈现在她面前。
“陈玉淼!你疯了!要不要脸...呃!”
陈玉淼力气大,加上他坐在床边的姿势不方便使力,她居高临下重重一推,他就躺倒到床上。
她不给陈煜明挣扎的机会,整个人压到他身上,低下头,生涩却重重吻上他的嘴唇。
那天晚上,陈玉淼亲了他,还摸了他。
陈煜明一开始吼她,后来又求她,但陈玉淼都没理会。
因为他没用力气。
一个成年的男人,如果真不愿意,她强迫不了。
结束之后,她给他擦身体,陈煜明一语不发,垂着湿润的眼睛看她。
那时候的陈煜明好看得不得了,脸颊白里透粉,像一朵鲜妍的花儿。
陈玉淼的气已经全消了,后知后觉开始脸热。
但她这人特别不喜欢扭捏,他们之间黏黏糊糊的气氛让她很不自在,直接破罐子破摔地问:“你觉得舒服吗?”
陈煜明抿着唇瞪她,像老师训学生一般严肃:“陈玉淼,你从哪里学的这些?”
“我都二十岁了,知道这些有什么奇怪?电视啊碟片啊,听同学讲,听村里人讲,还有媒人也说过夫妻间的事儿,俗话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陈煜明的脸色很不好看。
但陈玉淼向来不看他的脸色,她的好奇心没得到满足,就追着问:“舒服吗?什么感觉?”
“你想知道?”
陈玉淼点头:“大人说很舒服。你能不能礼尚往来?”
陈煜明没说话,也没动,看她的眼神很复杂。
陈玉淼不高兴了:“陈煜明,你知不知道种地有多累啊?我又没要你以身相许,这点小事你都不能满足我,十有八.九等你发达了也不会念着我的好......”
“陈玉淼。”陈煜明打断她。
“干什么?”
“这件事,你要把它算进我对你的回报里?”
“对啊,我目前也没别的想要的,而且你现在一穷二白的能给我什么。”
陈煜明站起身,居高临下看她:“你躺好。”
陈玉淼在床上躺了很久,她眼神空洞地盯着木头铺的楼板,一会儿踏入梦里,一会儿又清醒过来。
某一刻,她像呓语般喃喃:“陈煜明,你也像我一样感觉这么好吗?”
陈煜明看起来有点生气:“没有,你做得糟糕死了。”
陈玉淼蹬他:“你少挑三拣四的。”
她又说:“陈煜明,亲我。”
陈煜明听话地亲她。
亲完以后,她遗憾地说:“可惜我的第一次要留给我老公。”
陈煜明的脸一下子黑了,一把推开她,赶她走。
陈玉淼莫名其妙:“你生哪门子气?知不知道女人第一晚会流血?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的。要是我新婚夜不流血,我老公怪我怎么办?”
陈煜明的反应很奇怪,他眼睛都气红了,但咬着牙跟她说:“陈玉淼,你已经二十岁了,身体发育成熟,让你老公耐心温柔一点,不会受伤流血。”
陈玉淼半信半疑。
新婚夜当晚,陈玉淼没有流血,她才知道陈煜明说的是真的。
没想到董安成对此耿耿于怀,很多次明里暗里讽刺她没有流血,怀疑她不是处女。
陈玉淼从不忍着,对于这件事,她非常有底气和他吵架。
但每回董安成怀疑她和陈煜明有一腿,她就只能恼羞成怒,顾左右而言他。
那天晚上的事发生在他们婚前,却也是无可否认的越界。
自从那回陈煜明替她出头和董安成干架,陈玉淼护了董安成以后,陈煜明就和她变得疏远。她给他打过几回电话,他每次都很冷淡,次数多了她也恼火。
“陈煜明,你生什么气?董安成也没说错,他是我老公,我护着他不挨打不是很正常吗?”
“那你还联系我干什么?”
陈玉淼火冒三丈,“啪”地挂了电话。
那次吵架以后,他们有将近两年的时间没联系。
再次见面是在老家的医院,奶奶突发脑溢血连夜送到市医院,手术费要三十万左右,还不一定能救回来。
董安成给了五千块钱,再多没有,她一吵他就说:“你又不给家里挣钱!要出拿你自己的钱出!”
她到处借钱,但娘家没什么亲戚,又都穷,婆家这边的人都看董安成的态度,他没出面,那些人也不愿意多借,怕她还不上。
她一度以为这手术要做不上了。
后来陈煜明带着钱来,他那时候毕业还不到三年,她不知道他怎么攒了这么多钱,他工资这么高?她问了钱的来源,陈煜明让她不用管。
奶奶没有抢救回来,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三十万算是打水漂了。
头七没过,爷爷就跟着奶奶去了,老两口相伴一辈子,最后也是前后脚走。
陈玉淼在老家待了一个多月,陈煜明请不了那么长时间的假先回去了,但他每天晚上会和她打电话,他们就是在那时候恢复了联系。
“这世界上在意我的人不多,一下少了两个。”陈玉淼躺在床上淌泪。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很久,她才听到陈煜明的声音。
他说:“陈玉淼,你还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