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声音,屋子里耳鬓厮磨的两人才勉强找回一点理智,意犹未尽地分开了些。
等呼吸缓了些许后,沈巍问赵云澜:“你派人跟踪谁?”
赵云澜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平静道:“离开鹰域后不久,我就被一群巫族人堵截在半路上。为首人的叫白轩,说是奉贺太后之命前来请我,当时只有我和若棉那丫头,若不是楚副尉带人及时赶到,此刻只怕云澜还见不到哥哥。”
沈巍听闻后眉头一皱:“雏鹰不是传讯告知,说贺太后被封泽软禁了吗?为何还能派人来劫你?”
赵云澜没急着回答沈巍,而是先打开了门问楚渊:“如何?”
“回殿下,跟踪的人传讯,那伙巫族人去了迷途山。”楚渊答。
“迷途山?”赵云澜疑惑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我曾听封泽提起过,迷途山上常年有浓雾覆盖,很多人上了山后找不到下山的路,经常一困就是一两天,故而此山才叫迷途山。”
楚渊:“不错。我们的人跟着到了迷途山下,结果发现那些巫族人不知是抓了谁,还把人带上山去关了起来。”
赵云澜:“抓了谁?可有跟上山去?”
楚渊摇头:“迷途山的雾太大,隔得远也看不清是抓了谁。我们的人跟了一段路后就迷路了,只好摸索着返回。”
“可曾听到他们说什么?”赵云澜问。
“只大约听到一些,说是让人去通知鹰王封泽,让他带着王印去迷途山,好像还提到了什么‘西太后’”。
赵云澜一惊:“难道他们抓了西太后,用她来要挟封泽,逼迫他交出王印?”
“不无可能。”沈巍分析道:“这贺太后可能是狗急跳墙了,最后决定搏一把大的,若是成了,她和她儿子封珏就能坐拥北疆天下,即便是输了,也不过就是一死。她都到了这把年纪,自是无所畏惧了。”
赵云澜没接话,他在房间里慢慢踱了几步,不知是在思考什么。沈巍看出了赵云澜的不对劲,遂问:“澜儿在为西太后忧心?”
在沈巍面前,赵云澜自是无比坦诚的,他点头道:“在鹰域时,云澜也曾受到西太后无微不至的关照,如今得知她有难,云澜自是不能袖手旁观。”
沈巍一直知道赵云澜是重情重义之人,他理解地握住后者的肩膀宽慰道:“放心吧,贺太后想要的是王印,那东西没到手之前,她是不敢伤害西太后的。你既挂心,为兄就陪你走一趟迷途山,如何?”
“哥哥不怪我多管闲事?”赵云澜眨着眼问。
沈巍宠溺地刮了刮他的鼻子道:“你的心思为兄难道还能不明白?”
赵云澜转头吩咐楚渊道:“有劳楚副尉安排,我和霁粼哥哥要同去一趟迷途山。”
听到赵云澜的话后,楚渊下意识地看了沈巍一眼。毕竟不是自家主子开的口,楚渊不敢随便应下。
接触到沈巍确认的目光后,楚渊立刻抱拳应允道:“是,属下即刻去安排。”
“慢着。”赵云澜把人叫住,嘱咐道:“把若棉也带上,给她找套皓林军的衣服换上。”
这回不光楚渊愣住,也沈巍也没明白,确认道:“为何要带上那丫头?”
谁知赵云澜神秘一笑:“自是有用处,哥哥相信云澜便是。”
沈巍看着赵云澜的眼睛,虽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看他认真的样子,沈巍知道自己拗不过爱人,只好冲楚渊点头示意“尽管安排就是”。
楚渊走后,赵云澜关上门,转身便勾住沈巍的脖子,仔细端详着他的脸。
沈巍哭笑不得地开口:“为何一直看着为兄?”
赵云澜:“以前没发觉,现在看起来,还真是像。”
“像什么?”沈巍疑惑。
赵云澜又故意卖起了关子:“现在云澜还不能说,不过很快哥哥就会知道一切了。”
沈巍微微皱眉:“你究竟有何事瞒着为兄?”
赵云澜故意凑过去轻轻蹭了蹭沈巍的鼻尖,温柔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沈巍和赵云澜很快整装出发了,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都故意换上了北疆人的服饰。沈巍派了一支精兵营提前出发探路,楚渊、镇远、裴翊也各带了几名武功高强的手下跟着,一行人迅速赶往了迷途山。
到山底时,赵云澜抬头看着这座云雾缭绕的山,从半山腰开始就被浓雾覆盖了,几乎完全看不到山项,就连探路的小分队上山后许久都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怕是也迷路了。
若是在西陵境内,燕州也好、辰京也罢,就没有沈巍去不了的地方,可如今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疆大苜,沈巍也头一次有束手无策的感觉。
赵云澜一直没说话,心里却在盘算着要如何不迷路地去到山顶。很快,他的脑子里灵光一闪,答案便来了。
赵云澜想起那次和兰倚坐在生死阁喝酒聊天的时候,兰倚说凌风园的信使遍布天下,而且却是无人的深山越有他们的耳目。因为上山采药是凌风园所有人每日必修课,所以这附近大概率会有凌风园的信使在。
想到此,赵云澜便也想起了离开鹰域的前一夜,封泽走后,兰倚也来找了他。
“相识一场,你也救过封泽的命,算我欠你一次。日后若有用得着凌风园的地方,尽管开口。”
赵云澜当时半醉着,也没太当真,只是笑着说“不必了”。
当时兰倚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石桌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烟筒:“这是我凌风园的信号烟,若是日后生了怪病或是中了什么奇毒,只要放出此烟,自会有人现身相救。”
赵云澜是在第二天早上酒醒后想起来这件事的,原本不打算收下,像是不想欠谁的人情,但是一想起沈巍上次中毒,赵云澜仍是心有余悸,若是日后再发生这种意外,想着总是有备无患,便还是收下了这个烟筒。
想到此,赵云澜迅整在身上摸索了一番,他果然将那支烟筒随身带着。找到后,赵云澜拔开盖子一拉绳,一阵急烟冲上云霄,很快就化作金色的烟雾缓缓散开。
没过多久,就有两个药童模样的人从迷雾中出来,背着篓子缓缓走近,他们靠近后朝众人抱拳道:“请问是哪位需要凌风园的协助?”
赵云澜抱拳回礼:“有劳二位仙童,我们想上迷途山,不知可否引路?”
两个小童互看了一眼,他们对这个请求有些意外。寻常人求助凌风园,不是为了寻医就是为了求药,他们却只为了引个路?
其中一个小童问:“敢问公子,凌风园的信号烟是何人所赠?”
“兰倚。”
听到这个名字,小童立刻低眉垂首恭敬道:“在下明白了,请诸位随我来!”
迷途山因为地理优势和特殊的环境,山上也生长着极为罕见的珍贵草药,所以赵云澜猜得没错,这两个凌风园的小童住在山下多年,他们对山上的环境很熟悉,上山的路上都有他们做过的标记。
不出半个时辰,二人就带着赵云澜他们上到了山顶。这迷途山怪就怪在,浓雾缠满了半座山,但山底和山顶却眼见分明,一点雾都看不到。从山上往下看,也是大片浓雾覆盖,让人如在云端。
“公子,我们在迷途山采药多年,没见过出没的巫族人,这山上也没有什么能藏人的地方,只有一座破庙。”
沈巍思索后问:“可否带我们去看看那破庙?”
“这边请。”小童做了个引路的手势。
还没走到破庙,楚渊就发现了不远处有一队穿着北疆服饰的人马在四处寻找着什么,刚准备戒备的时候,楚渊看清了领头的人是柏安,这些人就是先前派上山来探路的小分队。
“大帅、郡王殿下!”柏安也看到了沈巍等人,迅速领着大家靠了过来。
“怎样?有没有发现什么?”沈巍问。
柏安伸手指了指方向:“前面不远有座破庙,门从外面被反锁,门外有四人把守。”
赵云澜问:“可有见到其他巫族人?”
“有见到几个,往东面断崖去了,属下派了几个人跟过去。”柏安答。
沈巍看向赵云澜:“我们先去破庙救人。”
赵云澜点点头。当务之急是把西太后救出来,至于那些巫族人,原本就不是他们要管的。
沈巍准备往前走的时候被赵云澜一把拉住:“哥哥,有巫族人出没的地方,要小心雪蛊毒。”
沈巍握住赵云澜的手拍了拍:“知道。”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破庙附近,远远地观察之后,沈巍让楚渊和镇远去解决了庙外的四名看守。
楚渊和镇远不愧是沈巍身边一等一的高手,很快就出其不意的让那四个人见血封喉。
门被打开的时候,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屋外的光线缓缓照亮里面的黑暗。
“是谁?”
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有一个颤微微的声音慢慢响起,而且从呼吸声能听得出来不是练武之人。
“西太后,我是云澜。”率先走近破庙的赵云澜应了一句,因为光照不到声音传来的角落,所以赵云澜只能先自报家门。
“孩子?是你吗?”
听到是赵云澜的声音,屋子里被关着的人也胆子大了些,试探着用微弱的声音问了一句。
听清楚这个声音后,赵云澜才确定被巫族人绑来的真的是西太后。
“西太后。”赵云澜快步走到老妇人面前,也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真的是你,孩子?”西太后忍不住热泪盈眶。
解开西太后手上的绳子后,赵云澜紧张地扶住浑身微颤的西太后:“您是怎么被绑来此处的,还记得吗?”
西太后有些站不稳,任由赵云澜扶着,神情有些恍惚地念叨:“我是怎么被绑来的?我也不记得。昨日有些头疼,喝了一碗医官送来的药后便早早睡下了,也不知怎的,一觉醒来就睡在了这间屋子里。孩子啊,你知道这是何处吗?”
赵云澜忙四处打量了一遍,屋子里破败不堪,中间还有一座巨大的佛像,佛像下有落满了灰烬的贡桌和熏得焦黑的佛龛,而西太后刚刚躺的位置是几块又脏月破的蒲团。
“西太后,此处应该是一座废弃的庙宇。”
西太后含着泪委屈道:“是谁?究竟是谁把本宫绑来此处的?”
“您是被巫族人绑来的,不过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您出去的。”赵云澜搂着西太后安抚道。
“巫族人绑的我?”
赵云澜点头道:“我离开鹰域的时候遇到了一群巫族人,为首的叫白轩,说是奉贺太后之命来请我。我猜他们是为了绑我,若不是我西陵的皓林军及时出现,只怕也和西太后您一样被关押在此处了。”
“贺太后!又是那个女人,她倒底想做什么?”一向老实的西太后都忍不住皱眉抱怨了。
贺太后还会想做什么?当然是对付封泽。
赵云澜忙安抚道:“别担心,有我在,那个女人不敢把您怎样的。”
西太后握住赵云澜的手,期盼地看着他:“多亏你了,孩子。”
赵云澜扶着西太后正准备出去,沈巍却踏了进来。“来了一大批狼鹰军。”
“可是封泽来了?”赵云澜问。
“是夜儿来了!一定是夜儿来救本宫了。”西太后激动道。
沈巍则道:“未必。他们有西太后做人质,一定不会让封泽带兵前来,否则以狼鹰军或幻鹰军的实力,要除掉一群只会装神弄鬼、暗箭伤人的巫族人简直易如反掌,但封泽不可能拿西太后的命来冒险。”
赵云澜点头:“是,封泽不可能这么莽撞,明明知道他们抓了西太后还带兵来救人。”
“所以这些狼鹰军极大可能是贺太后的人。”沈巍分析道。
裴翊从门外冲进来:“禀大帅,狼鹰军正在靠近,目测超过一百人。”
沈巍盘了盘今天带来的人,除了楚渊、镇远、裴翊和柏安外,其余的精兵是十人。他们原本就在北疆境内,能带进来的精兵都是乔装打扮混进来的,大部队是不可能堂而皇之携带兵器闯进大苜的。
十几个人对抗数百狼鹰军虽然未必不能赢,到底不占优势,加上他们还要护着身边的西太后和若棉那个小丫头,所以难免会分心。
“我想到一个法子。”赵云澜道。
“什么?”沈巍看向他。
大约一刻钟后,一群狼鹰军围住了破庙,领头的人还是白轩,身后跟着几个和他穿同样服饰的巫族人。
“禀长老,封泽已到了山脚。”一个小兵一路小跑到白轩面前禀报。
白轩:“他带了多少人来?”
“只带了扶英和兰倚二人。”小兵答。
白轩面露笑意,吩咐道:“来人,去把西太后请出来,我们去断崖等鹰王陛下。”
白轩的两名手下迅速开了门,不一会儿就从里面扶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女人。白轩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西太后,冷冷道:“把轿撵抬过来,别累着西太后了。”
一柱香时间后,封泽带着扶英和兰倚二人来到了断崖。崖边除了白轩和他手下的巫族人,还赫然坐着贺太后、封珏和白罗三人。数百狼鹰军不见踪迹,但封泽知道,他们一定是手中一定都拿着弓箭隐藏在附近了。
封泽看向崖边的一棵古树,他的母亲被反绑在那里,头深深地垂着,凌乱的头发散落着,身体似乎还在微微颤抖。
这一幕让封泽无比的揪心,满腔怒火却只能生忍着。
“封泽,王印带来了吗?”
说话的人是封珏,他早就被贺太后买通的狼鹰军从大牢里救了出来。而他们今天策划的这一切就是为了最后一搏,绑架西太后,迫使封泽交出王印。
封泽从扶英手中接过用黄布包着的王印举起:“放了我母后。”
贺太后坐在事先准备的凤椅了,撑着头,露出一脸虚伪的无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们也不想把你逼到这般地步,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太不识抬举了。”
说完,贺太后朝白轩使了个眼色,他便立马上前去接封泽手中的王印。谁知手还没碰到,白轩就被扶英一鞭子抽到了地上。
封泽低下头看他:“北疆君主的王印,岂是你这等贼人能碰的?”
“封泽,你、你、你不在太嚣张,你母后现在在我们手里,难道你想要她死吗?”出声的人是封珏。
白轩虽不甘,但倒也有些自知之明,他愤恨地看了扶英一眼,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再扶着自己受了鞭伤的手慢慢退到贺太后身边。
“封泽,我劝你最好是识相,如今你大势已去,交出王印,保住你和你母亲两条命就是唯一选择。当然,若是你非要鱼死网破,那我就让你母亲从这断崖上失足跌落,也好让她提前去陪你父王。”贺太后也懒得遮掩了,直接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封泽单手举着王印,不急不慢地一步步走近贺太后:“本王……若是不答应你的条件呢?”
贺太后原本以为有西太后在自己手中,封泽定是不敢不从,但现在看着他一步步走近,贺太后心里还是紧张多于冷静。
“封泽,你、你——真要置你母亲的生死于不顾?”贺太后难以置信地看着越走越近的封泽。
白轩见状立刻指使手下拿着刀走到西太后身边,转瞬就把刀架在了她的脖颈边。
“封泽你站住,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封珏边往后退边用力警告封泽。
谁知下一瞬,拿刀的巫族人就被不知从哪里飞出来的一支箭射中,连人带刀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封珏和贺太后看了一惊,贺太后整个人紧张地从凤椅上弹了起来,指着封泽道:“你、你竟敢带幻鹰军前来!”
封泽不承认也不否认,他继续逼近,冷冽的眼神死死地盯着贺太后,像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白轩护主心切,立刻从身上拔出一马匕首,冲到西太后身边抵住了她的脖子,并警告道:“鹰王,若再走一步,你母亲就性命不保了!”
这一声有用,封泽的脚步果然停了下来,同时把阴冷的目光投向了敢冲他吼的白轩。
“我敢打赌,你不敢杀了眼前的人。”
一个声音从不远处的树后传来。随即现身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赵云澜。
“是你?”贺太后诧异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赵云澜:“这是我北疆国事,与你西陵何干?放了你还不走,难道是要留在北疆干政吗?”
赵云澜反讽道:“说起干政,我可比不过贺太后手段高明。我只是来北疆做客的,政事可不敢多说一个字,但有件事,我相信巫族的长老一定有兴趣听。”
白轩果然被赵云澜的话吸引了,他保持警惕问了一句:“何事?”
赵云澜看着白轩露出神秘的浅笑:“你不是要杀西太后吗?尽管动手吧!我就是提醒一句,杀了她之后,记得看一眼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