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越手中的长剑滴着血,身边躺着数具身着黑金盔甲的王军。
水月溪倒在了姚昕的怀里,这一幕像极了流觞曲水宴上的那一幕。
仅仅只是这么个时间的空隙,宫门和闸门被打开,所有不知情况的官员恰好看到这么一幕——他们的大公主重伤了。
“姚昕,我好疼。”
她手腕上的伤口并不大,却是伤到了大血脉,此刻止不住的流血,姚昕赶紧撕了一块布给她仅仅缠住。
水月溪的脸色变得很快,唇色已经泛白,她却固执地将姚昕给她的包扎撕开,而后在所有人的面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用着未受伤的那只手指着姚昕。
她好像要说什么话,但无奈手腕失血过多,她仅仅只是张了张嘴就晕倒了过去。
姚昕:???
姚昕茫然的抬头,环顾四周,闸门口的水月官员都对她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她好像知道了。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明了了。
姚昕踉跄了一下,司越连忙扶助她,她一抬头就看到远处宫门口站着的一抹月白色的蓝影。
是水月泽。
他站在一众黑金王军的面前,神色肃穆,双眸犀利地盯着这边。
王宫里的医官很快赶来,他们带走了水月溪。
作为非常可疑的姚昕和司越被水月王军包围住,他们一致认为是姚昕有意加害他们的大公主,意欲擒拿了姚昕,司越不肯,两方僵持。
姚昕看到水月泽向自己走来,她听到司越问他:“这是你做的?”
水月泽没有理会司越,而是径直向她走近,他站在她面前,问她:“你信我吗?”
姚昕不解,这种情况下不应该是他们信不信她吗?
姚昕平稳了心绪,挺直了脊梁,道:“自有天道作证,我相信水月国不会冤枉任何人。置于大王子,信不信由你。”
“我是问,你信我吗?”水月泽面色平淡,根本看不出他此刻在打什么主意。
姚昕不解,又听水月泽说:“你信我,那就跟我走。”
姚昕:???
“你相信我?”姚昕忽地反问道,她看了眼四周手执长剑长矛的王军,实在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可笑。
“我相信你。”
水月泽说着,他拉起姚昕的手,又拿出一块白色的手绢替她擦拭手上的血迹。
姚昕当即条件反射地抽回自己的手,惊恐地看着眼前人,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一系列一连串的谋算,只是水月泽为了让她心甘情愿地走近他!
那实在是太可怕,太不可理喻了!
水月泽面对姚昕的排斥,他神色微动,将带血的手绢仍在地上,道:“无论你信与不信,今日我都会带你出去的。”
没给姚昕思考的时间,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姚昕,挡去了初生太阳的耀眼的光芒。
他说:“周国官驿遇刺一事和今日岑溪公主遇刺一事,本宫将会亲自彻查,周国使团是此次遇刺最大的受害者,尤其是首使大人受惊非常。本宫查案期间,使团出行自由,若是有人恶意阻拦,休怪本宫无情!”
有人正要站出来说道什么,就被水月泽一个冷眼看过去,冷声道:“方才本宫说得还不清楚吗?是要与周国为敌,还是与本宫为敌?”
这么一说,再大异议的人也绝不敢有异议了。
毕竟周国不容侵犯。
别说是伤了大公主,就算是杀了水月国大公主都无异议。
但!
水月溪不仅仅只是水月国的大公主,还是周国亲封的岑溪公主,是周国的公主!
只是此刻有水月泽坐镇于此,这些事情不便此刻说出来。
水月泽意欲送姚昕回官驿,但姚昕不愿,只说:“我要面见水月国王!”
水月泽便又护送她去见了水月国王。
姚昕只道:“此次官驿行刺和王宫行刺是同一拨人,外臣相信国王会还外臣和周国陛下的清白!”
水月国王头疼得很。
本来流觞曲水宴的行刺可大可小,他就想借着那行刺之事正是夺了西域十三国的政权,争取水月国把他们给统一了。
岂料这个时候又来了周国官驿的行刺,这个行刺本来也可以马马虎虎糊弄过去,偏偏还死了七个使臣!
他本来就怕周国陛下下个什么旨意过来。
结果现在好了,王宫内竟然还有人把矛头指向了周国首使,偏偏被当枪使的还是被周国陛下亲封的岑溪公主!
大家都是明白人,很容易看出今日闹剧的个中原由,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这几次行刺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姚昕错了,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如同水月国王那般明白。
况且水月国王给她的感觉就是非常的圆滑,估摸着今日先来王宫的人是把一切矛头都指向她姚昕的大奴国人,他也会笑呵呵地对那大奴国的人打包票说绝对严惩她。
都是老奸巨猾之人。
这样的人不该是初来水月国那日,在王驾里对着水月泽大气不敢出的模样啊。
在出王宫前,姚昕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向水月国王请旨去看望一下水月溪。
水月国王当即派人领着她去水月溪的宫殿,在王宫后宫里各种弯弯绕绕,终于来到水月西的宫殿,那是一处无异于其他宫殿的地方,白色为主,金色为辅,花草应有尽有。
只是这里的花品种少,也没有公主府里的娇艳。
似是提前有人通知了水月溪,姚昕进到宫殿里的时候,水月溪已经换了身干净的白裙,手腕上已经包扎好,只是还是渗出了丝丝血迹。
她在离开王宫的晨议殿时,看到了王妃带着宫人走进议政殿,估计就是水月溪的母妃找水月国王要说法去了。
水月溪见到姚昕来自己的宫殿,也不惊奇,她把姚昕领进了一间居室,应是她的书房,面积不小,还配套了一个茶水室,室内有个被木板分割的小鱼池,几尾红色的鱼正在里面欢畅的游玩。
就像她在公主府里为姚昕修建的小鱼池一样。
水月溪招呼她坐下,可姚昕此刻根本没有闲心与她长谈,她开门见山,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陷害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会置我于何地?水月淮和呼延德勒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岑溪,你告诉我!”
水月溪坐在茶桌前,她好像想要煮茶,但无奈手腕处受了伤,只得放弃。
“你现在告诉我,我不怪你。”姚昕跪坐在她对面,诚恳地望着她。
水月溪神色微顿,“姚昕,你觉得今日的我与往日的我,哪里不一样吗?”她说话的声音很清淡,目光一直落在姚昕身上,生怕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姚昕抿了抿唇,“不一样,可我说不出哪里不一样。我认识的岑溪不可能会这么陷害我。”
水月溪冷硬的神色似有缓解,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道:“姚昕,是你教我天下攘攘,无利不往的,你会后悔这么教我吗?”
姚昕大惊!
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所以……”她难以置信,“今日之事,是你故意所为?”
水月溪不语。
姚昕心尖如针扎,一字一句问出了声:“公主府,细心照顾,七日,假的?”
水月溪垂眸,“我手受伤了,煮不了茶给你喝了。”
“为什么?”姚昕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到底有什么目的?陷害我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
姚昕情绪有些激动,但水月溪还是神色淡淡,她说:“姚昕,我没有想要害你,这么做我也是有难言的苦衷的,请你相信我。”
“我拿什么相信你?!”
姚昕怒了,她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周国官驿的方向,怒不可扼:“拿使团的四十五条人命来相信你吗?!”
水月溪顿住,她神情呆愣,眼里透着悲恸,她问姚昕:“你不信我?”
“你叫我如何信你!?”
姚昕深吸了口气,极力平复着内心的愤怒,她只觉得可笑,事到如今,水月溪竟还要她信她?!
两人沉寂了许久,最后水月溪出声道:“今日之事,漏洞百出。你要听听吗?”
她看着姚昕,希望姚昕也能静下心来。姚昕深吸了口气,再一次跪坐在她面前。
水月溪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可以为我煮一杯热茶吗?”
姚昕顿了顿,还是同意了。给小炉生了火,又给水壶掺了水放在上面。
水月溪神色柔和了许多,她终于缓缓开口,道:“今日行刺之人穿的是王军的服饰,而且真正的王军赶来时,两拨人立刻混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敌友,这就说明,王军内部出了奸细。”
“在你——我们被包围的时候,宫门和闸门都放下了,若是幕后之人单是想要毁了你的名声,大可不必放下这两道门,让门口的官员们看到你直接刺伤我,不更好吗?”
“再说,你我本来就很亲近,且不说你根本不会伤我,我也根本不会伤你,所以这次行刺的目的只是为了利用我周国陛下亲封的岑溪公主的身份罢了。”
“最后,若是我当真想要陷害你,我是绝对不会利用王军来陷害你的。我一定会找一个跟我、跟水月国毫不相关的人来做这些事情。”
“明白了吗?”
水月溪说的这些,姚昕都明白,她现在唯有两点想不通,那就是宫门和闸门为什么要放下,这是无异于刻意放了她一马吗?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
“比起这些,我还是更在意的是——”姚昕望着水月溪的眸子,一字一句,不容拒绝地问道:“为什么你会参与进来?”
水月溪抿紧薄唇,她思虑了片刻,道:“我不知道,我也是被利用的。”
“利用?”姚昕笑了,讽刺道:“水月淮和呼延德勒的利用,我看你好像甘之如饴啊。”
水月溪眉头紧缩,面色森冷,“我跟他们没你想得那般龌龊,我会查清楚的,你信我即可。”
“呵!天下攘攘,无利不往。”姚昕冷笑出声:“你说的这些,你以为我还会信?”
“那你呢?!”水月溪也怒了,“你对我可曾真心?!”
姚昕怔住!
四目相对,顷刻间恍若前尘尽过,日出于西而落于东,山水不再相逢。
姚昕心尖儿一颤,水月溪也撇开了她不甘的目光。
她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压抑着不悦的神色,再度看上姚昕时的眸子极力保持着镇定,她说:“你若是不信我,你就走。”
“走?”姚昕心如针扎,“好。”
话音一落,她当真转身就走。
“走了就不要再出现了!”
水月溪愤怒的话音响起,姚昕迈出房门的脚一顿,她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好的解释,我也不想再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