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
一阵深邃的阴风猝不及防地袭来,桌上的剪纸在风中无规则地舞动。
中年男子微微颤抖了一下,额头渗出细微的冷汗。深吸了口气,试图压抑内心的恐惧,但眼中的惊恐却无法掩饰。
剪好的纸被剪刀压着,在桌上沙沙作响。
“大叔,你也知道的,所谓冥婚多为为死去的男子配阴婚……我怀疑林家小姐……”
“或许就是被卖来,或者说拐来给村长儿子配阴婚的……”中年男子接上了周娜的话。
“而且,我们刚到这里时听到的歌声中不是提到了'搭尸骨,结阴亲,着嫁衣,相拥立'吗……”周娜苦恼地扶了扶额头,“着嫁衣……这诅咒的源头,或许真的就是林家小姐。”
“等等,如果说村长的儿子死了,那我们岂不是需要和死人一起住五天?”中年男子突然间变得十分慌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但按道理来说,不都是活人的怨气更大吗?说难听点,村长儿子啥都不干躺着就能得到一个媳妇,但林家小姐呢?她的未来怎么办?因为一起长大这种荒诞的理由,就这样直接捆绑给一个已故之人吗?”
周娜的目光不安地在房间四处游走,手里紧握着的裁纸的剪刀,仿佛就是她能使用的最后的武器。
“三个月前我妻子走了……”中年男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呢喃道,“或许我也要步上她的后尘了。”
没有阳光的早晨,屋内更显阴翳。桌上的蜡烛在这阴暗的氛围下显得格外昏黯。丝丝凉风吹动着桌面上的两盏烛光,传来细微的蜡油的气味。
“我倒是没有什么家人需要记挂。”似是想要安慰中年男子,周娜缓缓说着,“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一天比一天心慌,明明昨天一点都没什么恐慌感,现在却感觉害怕得不行。”
“大叔,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活到将我老家那个落后的封建迷信全部撕碎的那天。”
“我不信。”
崎岖的山路上,女学生望着熟悉的绑在纤细树枝上的布条,皱着眉道:“我们已经第三次绕回原位了,回到原来的起点轻而易举,但为何就是不能去另一个村子?”
“或许是有些条件还未达成?”望着逐渐有些聚拢的白雾,俞子初搓了搓手准备往回走。
小出凝视着远处的雾气道:“能回到进山路前的原点,不能算是完整的鬼打墙,但或许可以用常规方法一试。”
“你是说……”
“对,倒着走。”小出朝着女学生点了点头,“不过,越往前,雾气越浓,确定要在第一天就直接前往另一个村吗?”
女学生站在原地思索了许久,就在俞子初和小出准备下定决心返回时,突然说道:“去吧。”
“存活五天的期限,常规讲前几天都是比较安全的。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一对新人凑齐了才能举行婚礼,另一个村子一定也有不少线索,我们得攒够苟活五日的资本。”
渐渐地,远处的景物从模糊开始转变为完全消失在迷雾之中,深不可见,身边紧挨着的树木间的距离也变得模糊不清。山林里的雾气越来越浓,树干隐没在浓雾之下。
“我们手拉手,千万不要被迷雾分散。”女学生小声提醒着,紧紧握住了身后男人的手。
行走于白雾之中,身边伴随着无声的踏步声,周围的景物逐渐隐匿,似乎全都融入了雾气之中。
“踏……踏……踏……”
继续深入,止不住的寒意向身体慢慢攀升。
“你们有没有觉得温度下降了?”女学生不禁打了个寒颤,回过头询问道。
身后的男子没有发出任何声响,浓雾将身后人的脸庞笼罩着,看不真切。只有那只牵着的有丝冰凉的手在告诉着女学生身后依旧跟着人。
是不是他俩发现哪里不对了?
回过头,瞧着身后身影没有吱声,女学生瞬时间也不敢张嘴多问些什么,生怕惊扰到了什么自己没有发现的东西。
“我说……”
又过了许久,大约是半个多时辰,白雾已经浓密到看不到自己鞋子的地步,已经无法再确认自己是否还依旧在正确的道路上。
周围的寒冷如同冰箭穿透肌肤,让人感觉仿佛被冰雪之国所包围。
女学生每一口呼吸都变得短促而寒冽,白雾如同寒冷的拥抱,令人感到彻骨的冰寒。
“嘶……”
捂住被剪刀划伤的伤口,周娜不由得深吸了好几口气。
不知不觉间到了傍晚,灰蒙蒙的云层弥漫在天空,没有一丝丝太阳的光芒。
残留的白昼逐渐消逝,微风拂过,带着些微湿润,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潮湿感。
“看来剪纸的难点就在这里了……”中年男子忍着剧烈的疼痛,咬紧牙关,将与他手掌贴得严丝合缝的双面纸小心翼翼地撕开。
“双面纸……看来要将另一个白面染红的方法就是汲取剪纸人的鲜血。”周娜忍着刀割般的刺痛,继续按照要求剪着“囍”字。
“诶呀诶呀,瞧我这记性,真不好意思,怎么让你们客人来剪双面纸了!”村长拿着撵好的草药,看上去像是已经提前准备好一般,满面笑容地来到了主厅。
“村里人家长子成婚都要贴双面纸,老一辈的习俗还是得敬重些的。”听到村长的话语,刚从外面耕完地想来蹭晚饭的小黑出声解释道。
背着带有几根野草的锄头,黝黑的皮肤里透着泥土的气味,小黑毫不客气地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双面纸,一面红一面白,活人以气血滋养白面,便能在婚礼当天和成婚人一起讨得双喜。”村长拿起了桌上的一张修剪好的“囍”字,眉开眼笑地对着烛光比对了好一会儿。
“这纸都快和我手粘一起了!”中年男子吹了吹鲜血淋漓的双手,又怕惹恼了村长,不敢大声叫嚣。
“一般客人帮忙剪些普通的红纸其实就可以了。”小黑似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用脏脏的手挠了挠头,“不过村长拿错了也挺好,等于你们也能讨得双喜了,今后定会顺顺利利的!”
“的确的确。”村长应和着,将桌面上剪完的作品精心地叠在了一块儿,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块干净的白布,将这些“囍”字都用心包裹了起来。
“我们回来了!”
门口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两个身着深色衣服的男子站在门口,朝着门内挥了挥手。
两人背后,落日余晖逐渐消逝,留下一片寂静的暗影。
“兰兰回来了吗?我们往回走的时候没瞧见她,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俞子初回头关上了正厅的门问道。
“没啊,兰兰不是跟着你们一起去外面找线索了吗?天都快黑了,她能去哪?”周娜接过村长递来的纱布,小心地包扎着伤口回答道。
“啊?那……”
小出用左手拦住了俞子初,微微地摇了摇头。
“我们得出去找她啊!”似是因为不想一个人住一间,周娜双手撑起桌子站了起来,又因手上的伤口传来的阵阵刺痛,转瞬间甩了甩手,有些激动道,“第一天就损失了一人,我们还能活过五天吗?”
“你这女人疯了吗?看看外边天都快黑了,难道要我们一起陪你去送死吗?”中年男子忍不住喊道。
眼瞧着场面有些失控,放下农具没多久的小黑站了出来想要圆场:“大叔说的也没什么错,我们村四周都是树林,夜晚总是危险些。等我从村长这蹭好饭回去,我会通知沿路的村民都注意着些。如果你们的同伴晚上回来了,可以先住他们家里凑合一晚。要是明早他还没回来,大家就一起去找她!”
“看来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微风中传来的吱吱声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逐渐升腾的黑夜如同一张无形的网,让周娜不敢独自一人踏出村长家一步。
俞子初和小出见气氛缓和了些许,便也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你们今天有什么发现?”在微弱的烛光下用着晚餐,周娜小声地问。
“我们今天往最北边走了。”俞子初扒拉着碗里的饭粒回答道,“最北边是通向另一个村庄的山路。”
“那你们见到林家小姐的那个村庄了吗?”周娜连声问道。
俞子初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没有。山路太长,林子太深,白雾又太浓……我们走了半晌,瞧这太阳快下山,怕赶不回来,便马不停蹄的往回赶了。”
“那条通往邻家小姐村庄的山路距离村长家还是有很长一段距离的。”小出在一旁补充道。
“那兰兰呢?你们什么时候发现她不见的?”似是害怕夜晚一个人度过。周娜赶忙打听起了女学生的下落。
“大约是在雾里走了二十分钟左右……我也不太确定。当时很长时间都看不着另一个村子的苗头,我们就打算回头先回村长家……就在这个时候,我俩发现兰兰没跟在后头,喊了许久也不见人回复,就以为她已经先走一步回来了。”
夜幕低垂,屋外的风呼啸而起,凛冽的寒风穿过门缝和窗缝,悄然吹进了屋内。
窗帘随风摆动,屋内的温暖似乎被风一点点夺走,留下一片阴冷的氛围。
打了一个寒颤,大约是因为冷风拂面,卷走了些许言语,周娜总感觉俞子初的回答有些怪异,却又说不真切。
“你们呢?今天在村长家有发现了什么吗?”小出问道。
“村长看上去不怎么在意我们的行动……就比如我们每次在用餐时,村长都会回自己屋,到像是故意在给我们创造能够讨论线索的机会……”看到身边周娜的沉默,中年男子出声回答说。
俞子初点了点头,看上去,并没有很关心中年男子的话:“你们今天谁先剪纸了呀?”
俞子初突然的发问让下午留在村长家的两人都摸不着头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是呀,你们俩今天,到底是谁先剪纸了呀?”小出似乎也对这个问题十分感兴趣,紧接着追问道。
窗外吹进来的寒风裹挟着两人脸上的笑意,宛若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悄然而至,透过黑暗的角落凝视着屋内的每一个人。
“唔……”我字还没说出口,周娜就感觉身边的中年男子狠狠踩了自己一脚,猛然收住了声。
“嗯?是你吗?”对面传出了略带欣喜的声音。
…………
“我说,今晚我们只能在这破林子里度过了吧?”女学生兰兰望着雾里黑暗中的两道黑影,一阵莫名的寒意袭上心头,不禁吞了吞口水。
“天这么黑,估计都快到深夜了吧。前前后后走了这么久,既没有到林家所在的村子,又一直回不到我们的初始地,这就是负三万多层的难度吗?我们不会就真的折在第一天吧……”兰兰开始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在原地来回踱步。
“……”其中一个黑影似乎想要回答些什么,却被旁边的手按住了肩膀。白霧迷离地包裹着它们,让人难以看清其真实面容。
周围的树木沙沙作响,兰兰刹那间想到了什么,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了那两道黑影,独自探寻起了回去的路。
微弱的月光时隐时现地躲藏在云层里,即便在月光的照耀下,两道黑影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
黑影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更为扭曲,如同是夜晚的扭曲影子,令人难以辨认其身份。
“这些记者来的时候真不巧,听说是赶上村长儿子成婚典礼了吧?”
村子中某间房屋内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窃窃私语八卦着。
“那你是不知道,我听说他们可是为了这个特意选了这段时间来的呢!”
“啊?这种事情有什么可报道的,村长难道会愿意让他们拍他儿子的遗容吗?这也太让人毛骨悚然了!”
“说到村长儿子,倒也是怪让人可惜的……你说好好的一大小伙子,怎么就突然被人分了尸,还丢到村子各处……啧啧啧!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据说凶手到现在还没抓到吧,也不知道谁这么丧心病狂,做出这种道德沦丧的事情!你们瞧瞧,现在谁还敢深更半夜的在外面四处游荡的!”
“说到这个,你们可听见刚才小黑来通知的事情了吧?那群记者已经丢了一人了!老清老早就跑出去说要采一些外景,采到现在都还没回来呢。希望他们别碰到那个凶恶的杀人狂!”
屋子内围城圈的小板凳上,八卦的村民用手势生动地表达着,有的眉飞色舞,有的认真倾听。
“说到小黑,你们有听说过他的八卦吗?我可听说他是村长在村外带回来的私生子!”其中一人探着头挑着眉,好奇地说着。
“我也听说过这个传言,但是小黑和村长长得确实一点也不像,村长的皮肤可没这么黑……”
“而且小黑的年龄和村长相差的也太大了吧,小黑虽看上去人高马大长相老成的,但我听说他其实今年刚成年!村长老婆生完他儿子没几个月后就走了,怎么可能再生下小黑?”
“这你就不懂了吧?村长前些年可都一直在别的村子联络感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