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漓来到后院,好巧不巧,又看见在远处回廊转角处,两个女人在卿卿我我。
非礼勿视,她一下把头别开,从另一边走,不过靠在墙上那人已经发现她了。
“阿漓,回来了呀?”
“嗯,是呀。”
她跑开了,不想留下来碍别人事。
那两人也是她家里的护卫,一个叫青雅,一个叫奚薇,是一对,感情极好,亲密之事虽不至旁若无人,但也教苏漓撞见过几回。
苏漓身后,青雅眼中满是嗔怪,锤了奚薇一拳。
难道接吻真有那么舒服吗?苏漓心想。
可惜她不可能自己找个人来试试。
苏漓来到一间独属于自己的库房,里面放着她的各种玩乐之物,除了风筝,陀螺,空竹,高跷,毽子这类常见的,还有更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她家有钱,她看见什么新鲜有趣的就都会买下来,她又是个怀旧的人,玩倦了玩坏了也总舍不得扔,就都存着。
她翻箱倒柜地找出来一把断成了两截的木剑,拂去表面灰尘,坐在地上端详着。
这把断木剑有些年岁了。
她最早想要习武学剑是在七岁,寻常的剑她使不动,于是就自己削了一把木的。她每日勤恳修炼学剑,很快剑招也耍得有模有样,兴冲冲去找离霜比试,却没想到被离霜一剑击断了剑。离霜用的也是木剑,平时力气也不如她大,她立时就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她知道了什么叫内力,找来虹夜,才知道自己体内一丝内力也没有,几个月修炼吐纳都是无用功。
再后来大夫说她经脉有缺,给她判了死刑。
常人气力至多不过几百斤,而内力高深者,力量可摧金裂石。没有内力加持的剑招,什么也不是。
已经忘记当时的心情了,应该是哭了很久很久吧。
苏漓把两截木剑合上,小心翼翼放回远处,笑了笑。
她已长大,却无需再用木剑。
如今她体内封印已解,经脉恢复畅通,按理说可以找一门内功修炼了。但是洛琳说过,离魂之力排斥其他力量,她成了离魂剑主的传人,修炼其他武功也是修不出内力的,她只能用离魂之力。
“唉!”
苏漓躺倒在地上,望着房顶发呆。
体内离魂之力,她一点也感觉不到。
洛琳说要机缘什么的,玄乎得很。
她坐起来,撑着头,突然灵光一闪。她站起来,跑到外面喊:“离霜!离霜!”
离霜平时都跟苏漓一块玩儿,此刻也正来寻她。
“干嘛?”
苏漓跑到离霜面前,抽出离霜的剑,塞到离霜手中。
苏漓摆好姿势,指指自己的脖子:“来,砍我。”
离霜眉毛动啊动,表情很怪:“你脑子进水啦?”
苏漓一脸痛心疾首,恨离霜不理解自己的意图,无奈解释道:“你不是见到了,洛大夫就是这样吓出了我的离魂之力。我想多吓吓,说不定就能觉醒离魂之力呢!”
离霜歪歪脑袋,似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苏漓把脖子伸长:“来吧!”
“行吧。”离霜也摆好架势,举起剑,“我来啦!”
“嘿!”
凌厉的剑风掀起苏漓的碎发。
没有反应。
离霜又继续砍了好几剑,剑刃都很好地控制在了离苏漓脖子毫厘之处。
“不行不行。”离霜摇头,“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杀你,所以根本吓不到你。”
苏漓肩膀一沉,似乎确实。
那要怎么办呢……
离霜收了剑:“你的思路没错,话本里都写主角在绝境之中,才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但是苏漓能有什么面临绝境的时候,离霜转而道:“你先别想这事了,有些事讲究个顺其自然,越去追求越容易求不得。”
苏漓抿抿唇,确实如离霜所说,急也急不来。
至于什么身处绝境,虹夜等人都是很厉害的高手,在家里她怕是没机会体验了。不如等过完年,跟离霜一起去外面走走。
“不如我先来教你一些剑招?”离霜走到院中空荡处,“虽说你以后肯定会习得离魂剑主的剑法,但提前学一些别的也没有坏处,关键是还能锻炼锻炼你身体的灵活性、协调性,别到时候脑子里知道招式,却使不到位。”
“好主意。”苏漓甩下裘衣,跑过去跃跃欲试。
“还记得小时候学的吗?”离霜把剑递给苏漓。
“记得呢。”
“那你先耍一遍。”
苏漓缓缓拔出剑,感受着剑锋轻轻擦过鞘口,发出一种似能与灵魂共鸣的清音。
身体里的血液跳动起来。
苏漓闭上眼,时隔十年,她重新握起了剑。
一剑,一剑,刺挑点劈,跳步,退步……
远处月门之外,苏流玉与其他人驻足看着,不多时,又落起了雪。
朔风白雪,热血寒剑。
苏流玉看得入神。
“倘若阿漓真成了新一任离魂剑主,杀赵迁为夫人报仇岂不是轻而易举?”奚薇看着苏漓说。
青雅驳道:“离魂之力非同小可,要觉醒恐怕不容易,岂能将此事寄托在阿漓身上?”
“这倒也是。”奚薇点点头,随后对苏流玉道,“如今碰上君山之事,局势风云变幻,襄国,百晓楼,逍遥山庄都已出现在越京,杀赵迁宜早不宜迟。夫人还是没有赵迁藏身地的线索吗?”
“已有了些眉目。”苏流玉只顾看着前方,“不急……”眼角余光扫过身边虹夜一眼,一纵即逝的,竟是一种纠结不忍。
她看着苏漓,眼底深处期待着什么。
-
越京内的某处高楼,白??半卧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一把玉骨折扇有节奏的拍着掌心,目光看着窗外的雪景。
作为百晓楼的少主,她出现在越京,自然也是为天佑而来。
百晓楼,没人说得清它是怎么发家的。
最初它只是一些爱捕风捉影的无聊人士的聚集地,没什么人在意,等人们重新关注并重视它时,它已成为能够影响整个江湖的庞然大物。它的密探遍布天下,贩卖各种情报,又培植杀手,展开各种暗杀行刺之事,在江湖上臭名远扬。
最近十数年,百晓楼更是将触手伸到了各国的朝堂之中,其中尤与梁国关系最为复杂,是暗中左右着梁国朝政的大手。
“你是说,十七年前,病故的三皇子妃?并没有死?”白??懒懒地向身后问。
在她身后,恭敬地立了另一女子:“是的,对外宣称病故,实则被秘密转移到了宫外。”
“燕洵这么做的目的是?”
“据宫中老人所说,三皇子燕洵浪荡不羁,醉心于玩乐,对权力并不感兴趣。后来突然开了窍,参与到后来的皇权争斗中,成功诛灭自己的哥哥姐姐,登上皇帝之位。在这场争权过程中,当时丞相的站位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在此之前,原三皇子妃‘病故’后,燕洵续娶了丞相的大女儿。”
“所以说,假病故之事,只是为了给丞相女儿腾名分了?”
“多半是了,堂堂丞相的女儿,总不能做小的。”
“燕洵为何突然对权力上心,可有查到?”
“没有。”
白??沉吟片刻后,轻描淡写:“这倒也不重要。”
“据说燕洵与原三皇子妃感情非常深厚,如果我们找到这位三皇子妃,对燕洵加以要挟……”身后的女子又道。
白??摇头:“不必,如无必要,就不要互相撕破脸。”
女子微顿,颇有些无奈:“但是他一点没有愿意与我们合作的意思。”
“没关系,待襄国大军压境,我们许以援军,他作为一国之君,孰轻孰重,应是有数。”白??话锋一转道,“不过那三皇子妃的下落也要继续追查,手中多一份筹码,就多一份保障。”
“明白。”
“少主,有新消息。”
身后响起另一个女声,白??回头瞥了一眼:“说。”
来人上前一步,双手托着一个小巧卷轴,递到白??身前。
白??取了卷轴打开,扫了一眼,面上一沉。
“备车,去见燕洵!”
与此同时,百草居内,檐下的风澜负手,看雪纷扬,显出几分萧索。
忽一人急匆匆地跑来,风澜屈膝跪在风澜面前。
“大人,急报!”来人递上一个密折。
风澜接过,来人转身,消失在雪中。
风澜展开折子。
洛琳走了过来,看见风澜的表情,随口问:“什么事?眉毛挤成这样?”
“君山的封印似乎撑不到预计的时间,现在已经出现了明显裂痕。”
“所以?”
“襄国大军已破越国边境重城翟阳,一路东进,势如破竹。”
“额……”洛琳云淡风轻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错愕。
此时的越京,暗里的人影来来去去,往来的信鸽起起落落,皇城入口,一辆辆车马冒雪而来,尺厚的积雪,不多时便被马蹄轮毂碾成了雪泥。
冬日天黑得早,天幕黑而重,如絮的雪越下越盛。
苏漓挑灯站在檐下,望着纷扬雪花。
“母亲大人,好大的雪啊。”
“是啊,好大。”
腊月二十,襄国大军击破越国边关重城翟阳。
腊月二十五,襄军势如破竹,越国西部第一大城失陷。
腊月二十六,梁国发兵支援越国,于刑水关前共抗襄军。
腊月二十六晚,越军弃关而逃,梁军全军覆没。
正月初二,襄军兵临越京城下,越国皇帝燕洵素衣出城,献玺投降。
正月初三,燕洵服毒身亡。
同日,越国镇北将军的家眷誓死不降,尽死于襄军刀下。
正月初四,越国北部边军大将长庚自刎殉国,余部作鸟兽散。
月华如水,长府的大门,封条已贴了有几日,门前走过一队夜巡的襄兵,忽听长府内,传来一声撕心的悲嚎。
“什么人在里面!”整队士兵立刻戒备,拿着武器,打开了长府的大门。
月色下,一道萧条的人影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样子,与清冷月色,冰寒晚风,还有地上隐隐可见的暗红血迹,组成了一副略阴森恐怖的画面。
“你是什么人!在此做什么?”为首的士兵喝问。
跪着的人影慢慢地回头。
“咻咻——”
两道银光飞出,正中为首的襄兵与另一个倒霉鬼的脖子。
“敌袭!有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