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画展厅外灯火通明,黑暗却融化了展内的四壁,一束光从入口处打出。
时青霭举着手电筒,笔直的光线被浓郁的漆黑侵蚀:“哥,你确定会在这里面吗?”
她手上的光线透过展柜玻璃扫到壁画上,血条悄悄浮现在顶端,画面上唐装宫女的神态表情各异,却鲜活的如同真人。
“不确定,但这边至少安全点,先找找看吧。”时见鹿压低了声音,似乎是怕惊动什么。他指尖滑过冰凉的玻璃,荧光棒微薄的光线让他几乎贴着展柜才能看清。
一片柔软的布料擦着他的后背滑过,带起一阵香风,时见鹿浑身一颤,猛地回头,荧光并未照出任何物体。
他像是听见某种微弱的摩擦声从展柜里渗出,时见鹿重新贴回玻璃上,他眯起眼睛,是稀碎的颜料从壁画上缓慢剥落。
“有东西在动。”闻钟的声音穿过偌大的展厅,在每个人耳畔炸开。
周天天拉着陈酒,颤巍巍举起他的奥特曼,奥特光线在地板上照出一个小圆点:“壁壁画异、异化了,肯肯定会动啊。”
小姑娘本有些害怕,却被结结巴巴的声音逗得捂着嘴笑了起来,她小声安慰道:“不怕的,小鹿哥哥说这些壁画呆在展柜里,只要我们不弄破玻璃,它们就不会出来打我们的。”
时见鹿默默将脸颊从玻璃上挪开,他闻到了一股金属的腥气,却并不来自于他面前的展柜之内。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杜芭拉疑惑的看了看周围:“周天天?你又在乱跑?”
“没有啊。”
男孩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杜芭拉用手电筒在周围扫了一圈,白亮的光线突然照到了一双鞋,她愣了一下,喃喃道:“这鞋……感觉不太好穿啊。”
手电光猛地向上一扫,白裙红袍,腰系绶带,头戴笼冠。
一阵急促的风从她脸上刮过,杜芭拉猛地向后一退,手中的手电筒被打掉在地:“有人!”
离她最近的时青霭连忙赶到她身边,两束光线汇聚在一起,袭击之人暴露在白光中。
三名的男子穿着初唐朝服,在刺眼的光线下依旧肃穆庄严得盯着两人。
三人呈包围状,将时青霭和杜芭拉围困其中,它们同时扬起宽大的红色袖子,手中的笏板破空而下。
杜芭拉只来得及护住时青霭的头顶,压着她蹲下,凌厉的风声擦过她的手背,骤然消失。
时见鹿和闻钟从两侧赶来:“没事吧?”
“没没没事。”时青霭哆哆嗦嗦的从地板上爬起来,她差点以为自己要被拍碎了。
时见鹿过来时并没有看见其他人,只能扶着惊魂未定的妹妹问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时青霭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脱口而出:“穿着白裙子的红衣老头!”
杜芭拉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对,鞋子很奇怪,头上还带着什么东西。像是电视剧里上朝的老头。”
时见鹿冥思苦想,恨不得自己重回大学学习文物鉴定专业。
闻钟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来时的方向:“客使图。”
“什么?”时见鹿疑惑得看向他。
闻钟拉着他原路返回,杜芭拉和时青霭相互扶持着跟在身后。
一道光打在了玻璃上,照映出壁画的模样。
时青霭压住口中的尖叫,厉声道:“就是它们!”
壁画中的鸿胪寺官员呈三角状站立在前,引领着身后的三名外国使节。
“妈呀!!有鬼!!”
周天天一阵鬼叫,拉着陈酒在壁画馆里逃窜。
大人们互相看了一眼,顺着声音的方向寻了过去。
“天天哥,呼~别跑了。”陈酒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她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眼地板“我好像踩到什么了。”
周天天二话不说,拽着她又往前跑去:“鬼!肯定是踩到鬼了!”
“啊啊啊啊啊!!!”
“小兔崽子你要撞死老娘吗!?”
周天天迎头栽进了自家老娘的怀中,一个头槌差点将杜芭拉撞得人仰马翻,幸好时青霭一个箭步冲上,托举住了母子两人。
时见鹿看了一眼闻钟,喃喃道:“又消失了?”
闻钟点了点头。
时见鹿若有所思:“你站在这不要动。”
他朝一边的展柜走去,直到看不见对方,时见鹿举起从妹妹手上拿来的手电筒径直照向壁画上的阙楼。
“你那边有东西么?”
“有。”
红色雕栏上金光闪动,闻钟看着眼前巨大的建筑,阙楼顶上的鸱尾没入屋顶,却似乎要挣脱屋脊俯冲而下。
时见鹿打着手电摸索到闻钟身边,看着伫立在原地的男人。
两人同时开口:“红色的建筑。”
时见鹿眸底浮光,嘴角微扬:“不要用光照壁画了。”
壁画讨厌光线,光线会让它们褪色,会让它们失去鲜活的生命。
它们畏惧,但异化让它们有了反抗的能力。
“可这样就看不清东西了。”时青霭犹豫道,虽然她的手电筒被哥哥没收了。
时见鹿轻笑一声:“你还想挨揍的话,我不拦着。”
“哥哥,我好像找到你说的东西了。”陈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捧着一盏小夜灯,跪在地上,单手摸索着前进。
柔软却又粗糙,陈酒的指尖滑过平整轻薄的纸张,她不敢轻举妄动,把手中的小夜灯向下移了移位置,整个人趴在地上。
发黄的纤维呈不规律的异向排序,杂乱却富有韧性。
时见鹿轻轻的将它捏起,确定道:“的确是西汉麻纸,但……”
他看着一动不动的麻纸,语气中有些犹豫:“感觉是又不是,很奇怪啊。”
闻钟突然出声:“没有血条。”
时见鹿恍然大悟,明明如此显而易见,他却没有发现。时青霭晃着手中的试管,干脆利落道:“反正都是纸,直接烧了得了。”
时见鹿也想不出其他办法,点头同意。
时青霭将试剂倾倒在麻纸上,明晃晃的火焰燃起,突然,一道亮光晃到了时见鹿的眼睛,他手一松,麻纸脱离火焰,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
他忍不住闭上眼睛,耳边传来一阵笑声,诡异而又熟悉。
他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朝着亮光照来的方向望去,一面顶着血条的铜镜静悄悄的藏在角落里,只有火焰的亮光映照在镜面上;“镜子?”
时见鹿在铜镜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那笑声逐渐明显,闻钟朝四周看去,一个身影在黑暗中时隐时现。
闻钟将时见鹿往前一推,抬手挡住了朝着时见鹿袭来的铜剑,刀剑在碰撞中擦出了点点火星。
时见鹿被迫扑跪向铜镜,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异化物,掏出了匕首向它刺去。
铜镜没有丝毫抵抗,轻而易举的被削掉了一丝血条,时见鹿见状又在镜面上划了几刀,直到时青霭出声才停下了手。
“哥!别划了,你的血条!”时青霭看着哥哥攻击着铜镜,他自己的血条却直线下滑,时见鹿还没有任何受伤的反应。
时见鹿这次发现,自己的血条损失已经过半,而面前铜镜头顶的血条下降了还不到百分之一。
“这样不行,怕是搭上我们六个人都磨不完这铜镜的血条。”时见鹿摇了摇头,他回头看向闻钟方向,激烈的打斗声不绝于耳。
那与他十分相似的影子,身手却好上百倍不止,闻钟和杜芭拉两人勉强与之抗衡。
时见鹿见妹妹往自己这边走来,连忙制止:“别过来。”
他一把将铜镜盖在地上,生怕时青霭的影子也被映在其中。但已经出现的身影并没有消失不见。
影子欺身而上,一柄铜剑划破昏暗,剑尖寒光如炬,直刺闻钟的咽喉。
杜芭拉横扫拖把,将剑锋卷进拖把头,她借势逼近,拖把头顺着剑刃滑向影子。
闻钟后撤半步,刀势一变,原本防御的刀路陡然锋芒毕露,他眼神一凛,手中的刀直直劈向斜影子的的脖颈。
“天天,小酒!去找一下地上还有没有麻纸!”时见鹿猛地将地上的铜镜抱入怀中,背部紧紧贴在了展柜上。
他想起了,灞桥纸是在西汉的古墓中被人发现。发现时,它被垫在了一面铜镜之上。
时见鹿把手中刚从地面上摸到的灞桥纸放在了镜子上,他不敢打开手电,生怕光线被镜面反射向壁画。
他凭借着指尖的触感,将麻纸拼在了铜镜之上,边角竟完美契合。
陈酒在地面上摸索着,手中捏着好几张相似的纸片,她的手突然碰到一张卡牌,她捡起一瞧,眼眶微红。
耳边打斗声愈发激烈,陈酒迅速整理好情绪,捧着大大小小的纸片,朝时见鹿跑去:“哥哥,我找到了!好多张!”
时见鹿伸手远远的接过了女孩递来的纸片,周天天也随之赶到。
长宽不一的灞桥纸在时见鹿手中如同拼图一般,在镜面上快速调整着位置,他仔细抚摸着每一张严丝合缝的纸片,直至触摸到一角的冰凉。
时见鹿猛地抬头:“还差一张。”
他的目光在四周打量,两个小朋友重新散开,周天天眼睛一亮,胖嘟嘟的手指向前方:“在那!”
时见鹿的目光顺着指尖滑过,看向了打斗最激烈的地方:“闻钟,脚下!”
闻钟余光一瞥,一张大小不过两三厘米的纸片孤零零的落在影子脚边。
他用刀刃压住自下而上斜挑起的剑身,闻钟单手按住刀背,猛然暴起,一时间竟将影子逼得节节败退。
时青霭见状身形一晃,迅速弯腰捡起纸片,奔向时见鹿。
最后一片灞桥纸融进了铜镜中,头顶的血条消失不见,两张卡牌躺在时见鹿的膝头。
横棍格挡在胸前的杜芭拉感觉压力骤减,只见那影子闪烁几下,便消失在黑暗中。
时见鹿并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他淡淡道:“走吧。结束了。”
……
博物馆外慢悠悠爬山的日头从云层中跌出。
时见鹿借着晨光看着手中的两张卡牌,他低声呢喃:“不是四大发明么?”
周天天仰着脸,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语:“没事的哥哥,妈妈说失败是成功之母!”
杜芭拉看着儿子的屁股,手掌发痒:“这句话是这样用的吗?”
闻钟环过他的肩膀,将人轻轻拢在怀里,冬日的风凉得刺骨:“看任务栏。”
左下角(1/4)的字样提示着众人主线任务的进度。
时见鹿疑惑的看向他,闻钟摇了摇头:“回去,官方会有消息。”
“我——知——道——哦~”时青霭凑上前来,一字一句道。
时见鹿看着她得意洋洋的表情,满脸嫌弃,语气中却满是纵容:“说吧。”
时青霭双手紧握在胸前,整个人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幸福:“是艾艾她们哦。”
“艾艾不是在B市么?”
时青霭摇着头:“不是哦,之前你和我们说主线任务可能是四大发明的时候,我就和艾艾说了一嘴,那个司南出土的地方不就在她老家那边嘛。”
“艾艾和她妈妈就赶了回去。正好呢,她们之前捡到的那个小朋友家里和官方有点关系,所以J省那边是直接派官方队伍去清理异化物的。”
时见鹿了然的点了点头,他低头看向沉默许久的小姑娘:“要不我们再进去找找?”
陈酒抬起小脸,通红的眼眸柔和的日光刺痛,她摇着头,声音有些苦涩:“不用啦,我已经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