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是哪根手指头?这根?还是这根?还是两根都是?嗯?”

那个人的声音在昏暗的密室显得刺耳至极,尖锐的分贝震得屋内灰尘弥漫。

男孩的身体被倒吊在房梁上,十指连心的剧痛和蠢蠢欲动的毒瘾令他神智涣散,他的十根手指的指尖被强行刺入银针注入了致幻剂而生不如死,饱满粉红的指甲因毒液浸泡而呈现出绀色,十指连心的痛楚充斥着全身上下每一处感官。

极度充血的脸部,血丝从颧骨蔓延到颈弯,他的头部开始发抖,视线模糊不清,只感受到那把便携式瑞士军刀的刀刃散发着凉意,面前的男人蹲在他跟前,抓起他的手,摩挲着那修长的无名指和小指。

这两根手指,是男孩向支队传递讯息的手势。

“唔——”

手起刀落,瑞士军刀半个刀刃没入了半截无名指,那人显然没打算直接切掉这根指头,而是用那把小小的瑞士军刀,在他刀口的横截面一下一下的厮磨,血夹杂着皮肉残渣迸发四溅。

男孩近乎咬碎了自己的牙齿,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无名指被一点点切了下来,生生没有发出一丝痛哼。

那人如同从地狱出逃的恶棍,眼底的灰霾遮盖住了瞳孔,他失去了人性,又或者他根本不是人。

他不满意此时此刻男孩的反应,他要他求饶,要他哭喊,要他像孙子一样求自己放过他,可男孩一声不吭,惹得他直接将刀尖插在男孩的小拇指上,以同样的方式将那根指头也切了下来。

“弘明烨,你小子挺有种啊?”

那人变本加厉,将男孩从房梁上粗鲁的拽下来,上身固定在椅背上,将他的一条左腿高高抬起,命自己手下的人抓着男孩的脚腕,将小腿死死的固定在悬空的状态,从自己那专门存放钝器的铁箱中,取出一把手持铜锤。

男孩已经发绀裂开的嘴唇微微翕动,只吐出了三个字——

“杀……了我……”

“杀了你?当然,不过不是现在。”那人露出比罗刹更阴森可怖的讽笑。

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一个坏他好事的……缉毒警察?

缉毒警察,是缉毒警察啊!是他们这种亡命之徒,这辈子最痛恨的人!被抓到是死,抓不到就一直潜伏在自己身边,请不走又甩不掉!一次次的破坏他们的计划!挡了他们的财路!

想死吗?哪有那么简单?

“在老子尽兴之前,老子要你……”

“一、直、活、着。”

活着,清醒着看着我是怎么一点一点的玩死你,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手持铜锤看似小巧便于携带,实则足足五公斤重,那人尚未使出全力的第一击,男孩终是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悬空着的小腿迎面骨被砸出一个凹陷。

紧接着是第二击、第三击……

歇斯底里的疼痛与体内致幻剂的作祟蚕食着男孩的精神意识,可就在他将要闭上双眼的时候,身体里再次被推进一剂苯炳胺,那是催促他迅速恢复意识,保持亢奋的药剂。

那人不许他闭眼,不许他昏死,他要他睁大了双眼,看着自己的小腿骨头被那铜锤一击接着一击敲得粉碎……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凌迟重辟。

-

是梦,又是这个梦,靳藤睁开眼,不似惊醒但额角的冷汗仍旧浸湿了枕头。

这是梦,却又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过去,是他封存在心底永远都不愿再记起却又根本无法忘却的一段记忆。

六年前自己去了襄疆,以未成年协助走私的身份卧底在境内第一大毒枭金恩酬的身边,因他的形象和演技毫无破绽,起初的行动无比顺利。

他和缉毒支队里应外合,顺利截下了几个准备偷渡到老挝的毒贩,连驻扎在襄疆的黑市都给一窝端了,当时金恩酬已经怀疑到了化名弘明烨的靳藤头上,而此时金恩酬在襄疆的窝点已经被清得差不多了,只要抓住金恩酬本人,他分布在其他地区的分舵也就再无还手之力。

但金恩酬这个人反侦察能力极强,故此在紧要关头,靳藤决定泄露身份,在金恩酬只身一人与自己在密室捣腾货品的情况下,对着视讯监控器比出了与支队接头的手势,谁料正中了金恩酬的下怀,他的两个心腹破门而入,直接将靳藤一记闷棍撂倒在地,同时监视着一举一动的警方也被金恩酬手下的雇佣兵控制在了外围,只要闯入便是一场生灵涂炭的枪战……

靳藤在金恩酬干扰掉监视器信号的前一刻,比出了第二次手势,为的就是告诉支队:不要过来。

当选择在金恩酬面前自曝的时候,靳藤就没打算活着回去,但金恩酬却没有立刻杀死他,而是把他倒吊在房梁上百般折磨。

他和支队接头的手势是右手无名指和小指,金恩酬就切掉了这两根手指,并用铜锤一点一点顺着肌肉的纹理,敲碎了他左边小腿的骨头。

为了防止靳藤因求死而咬断自己的舌头,金恩酬直接用粗粝坚硬的麻绳勒住他的嘴,在他即将失去意识的时候给他推一针亢奋药剂,折磨尽兴了就把靳藤丢进了毒气室关了一天一夜。

看守的雇佣兵以为他死了,就把他扔进了垃圾焚化厂,最终支队依靠着微弱的定位器信号,在垃圾堆里找到了已经被凌虐的不成人样的靳藤。

靳藤的伤势极其严重,在医院里足足昏迷了三个月才睁开眼睛。

这三个月里他虽然没有主观意识,却仍旧把照顾他的医生护士还有同事们折腾的胆战心惊。

靳藤因被强制注射GHB和致幻剂而被迫染上了毒瘾,即便是昏迷也时不时发作癫痫、全身痉挛,口耳出血。

只要他发作,病房里就会乱得像打仗一样,在ICU的每一天,身边必须有人24小时盯着。

后来靳藤醒了,可以依靠自己用意念去抑制毒瘾,但抑制过了头就会耳鼻口同时出血,心律严重失调,又要被拉进抢救室里翻来覆去的折腾……

最终他直接叫医生和同事们将他绑起来,免得他再发疯,所有人看着他的样子都不落忍,可他坚持要这样做,看着他因保家卫国而苦不堪言,没有一个人心里不难受。

然而关心他的只有同事和战友,靳藤的父母根本不知道儿子离开家以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亲戚们也早就淡忘了他,只有一个刚满18岁准备报考警校的表弟洛溪宁,得知了这件事后马不停蹄的从老家赶到了城里,看到自己表哥这副样子,哭成了泪人,可靳藤却还笑着安慰大家,这是他心甘情愿去做的事情……

他曾说过:“如果我的一条命,可以毁灭全世界的毒品,那么为了维护这个世界正确的秩序,我接受死亡,且甘之如饴。”

作为缉毒警察,靳藤永远引以为傲。

靳藤的左腿截肢后安装了假肢,在医院呆了一年。

这一年里有药物和镇定剂的控制,再加上他曾当过特种兵,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定和忍耐力,因此他的毒瘾有所缓解,但出院后,为了防止自己发疯,同事和领导还是在他的要求下,忍痛将靳藤送去了戒毒所。

靳藤在戒毒所痛苦的度过了三年,终于彻底清干净了自己时时刻刻都想要吸毒的冲动,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烟瘾以及近乎枯竭的身体。

他曾是最优秀的特种兵,是战狼突击大队不可或缺的精英狙击手,复原后更是帝江缉毒支队最引以为傲的缉毒警察,如今却再也没有办法像从前那样雷厉风行的带队出任务。

靳藤离不开这条路,也不想离开,他才当上缉毒警察第一年,他不甘心。

他是功勋干将,身上的每一处伤痕都挽救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和前途光景,当时的他还那么年轻,却已经立下大多数人都望之不及的一等功和各种嘉奖锦旗,他的奉献精神和对事业的坚持令所有人为之动容,总局领导最终决定,还是将他留在缉毒支队做了政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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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藤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因为左半身又因后遗症而麻木的动弹不得。

他有点无奈,看了看时间,才四点。

他叹了口气,慢慢挪动右边的手臂,试图先一点点的扭动右半边还有知觉的半个身体,以逐步缓解左半边身体的麻木感,后遗症什么的最烦人了,但这么多年了,靳藤也就习惯了。

折腾了半个钟头,身子终于能自由动弹了,靳藤干脆坐起来,靠在床头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静静的等待着天明,结果天明没等到,倒是等到了四点五十的时候忽然传出一袭急促的哨声。

一声长哨加数声急促短哨,靳藤是部队出身,自然听得出这是紧急集合。

这新兵连的正式集训也有一个多礼拜了,这是第一次紧急集合,而且还是卡在离起床跑早操时间不久的裉节上,这群孩子们心里指不定怎么骂吹哨的那个小连长呢……

靳藤想着想着,发现自己死活也想不起来那小连长还有那几个小排长的名字,作为总指导员又是政委,成天在屋里躺着,也不关心下属,到头来连名字都记不住,实属不太合适,显得不尊重人。

于是靳藤干脆也掐了烟,准备出去溜达一圈,欣赏一下操场上炸成一锅粥凌乱的美景,顺便认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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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
连载中正经人爱谁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