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连封闭训练迎来了最后一次考核。
一排二班,预料之内的通过考核且能够分配至精英连的只有李深和印邃,两个人恰好也都上交了入战狼突击大队的入队申请,跟随其他班队的几名同样提交申请的精英连新兵。
拢共36个人,分批坐上军用载重车,将他们拉去战狼大队的预备役特训部。
“深哥,我们是不是通过这次战狼的考核,就能当特种兵了?”
李深摇摇头:“你别把事情想的太简单,这是特种兵的考验,和你今天所完成的每一项考核都不一样,说不定考核已经开始了。”
“开始了?不是吧?在车上怎么开始?”
印邃环顾了四周,除了李深和他自己,还有10个其他班队的兵,大家有的交头接耳、有的歪头小憩,场面一片祥和。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特种兵的考核,完全没有经验,只是听说作为一名特种兵要具备强大的侦察及应变能力,所以考核可能会随时开始,又可能已经开始了,现在正在进行着……”
“靠,深哥,被你说的我越来越期待了……”印邃搓搓手,忽然看到自己斜对面坐着个眼熟的影子——
易深云?那个把手指头卡抽壳钩里的小娘炮?就他居然也想进战狼?
见印邃盯着易深云小脸阴沉,李深感慨道:“你也觉得惊讶吧?小易别看人长得瘦瘦小小的,考核成绩在二排第一,全连前六呢。”
印邃冷哼:“还真没看出来,就他长这样,我还以为递错申请了,去应征娘子军呢。”
李深笑着捶了印邃一下:“你小子,怎么还以貌取人呢?小易多可爱啊。”
“可爱?嗯,把手插枪眼里那样是挺可爱的,蠢萌。”
似乎是感受到了印邃犀利的目光,易深云打了个寒颤,朝着他们两个看过来,唯唯诺诺的点头问好:“深哥、邃哥。”
“就这性格?当兵?”印邃嗤之以鼻。
“每个人都有两面,说不定小易私下和上战场是两种性情呢。”
“那这反差也太大了,我不太相信……”
“啧,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问问你自己,对着靳政委的时候跟对着庞冲他们的时候是一个态度吗?”
“……”
这话堵得印狗哑口无言,但他表示理所当然,对媳妇能跟对其他人一个态度吗?那是对媳妇的不尊重!
李深问易深云:“你们班就你一个来了?”
“还有一个,没在这辆车上。”
“原来如此,小易你坐过来吧,一个人怪没劲的,咱仨聊聊天,一会儿就到了。”
“嗯,好。”
易深云乖巧的点点头,刚站起身,忽然车子一个急刹车,猛烈的晃了晃,易深云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身体后仰摔了回去。
毫无预兆的急刹使得所有人的身子急剧前倾,后边的人一头撞到了旁边人的身上,摔得七荤八素。
就在这时,车子停住了,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不知从哪喷射出的滚滚白烟迅速没过双腿、腰部、胸部、脖子、头顶……
“咳、咳咳……”
白烟中夹杂着各种各样刺鼻的气味,像是掺了辣椒水的汽油,呼呼的往鼻粘膜里灌,熏得印邃瞬间双眼充血,生理泪水不受控制的往下淌。
他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试图摸索着搜寻车门想跳出去,却被浓雾遮盖住了大半的视线。
忽然,不知是谁用湿漉漉的外衣捂住了他的口鼻,将印邃整个人往外拖着走。
印邃迷失了方向和重心,就这么生生被拖了出去,从那辆军用载重车的车厢里掉了下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小戳,你怎么样?”李深把半懵状态的印邃从地上拽了起来。
“深哥,是你啊,咳咳……”印邃拉着李深跑了几步,直到离那辆车远了些,才大口的呼吸了起来,“妈的,这是上了贼车了?差点没给老子憋死!”
“先别说这些了,看来我……小心!!”
李深话音未落,忽然不远处的军用载重车旁一顿噼里啪啦的枪机扫射,李深迅速拽着印邃下地匍匐,钻进了道路两旁的灌木丛中。
只见刚刚同样和他们一起从车里掉下来的几个兵,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考核用的颜料弹击中,身上一片醒目的红渍,警示着两个字:淘汰。
望着这一幕,以及那些被击中的淘汰者满脸懊恼的神色,印邃的血液都凝固了。
看来真的被李深给说中了,考核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这只是第一关的考验,先用摧泪弹把他们都轰下车,紧接着在浓浓的烟雾中一顿扫射。
光是这一波最基础的骚操作,整个卡车上的十二个人就淘汰了八个。
李深和印邃躲在灌木里,另外两个“幸存者”尚且不知人在何处,李深环顾了四周,前边的路被封死了,倘若离开这片灌木,一冒头的话,定会被考核官直接一枪K.O,唯一的可行之路,只有此时两个人身后的草坡。
“我们从这里下去,小心点。”
李深带着印邃谨小慎微的顺着不算太陡的草坡匍匐向下,好在两个人基本功扎实,后方也没人追过来——
“深哥,这是要我们三十公里奔袭的意思吗?”
“我想是的,但我们俩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这不符合常规。”
“我记得那辆载重车里有,我刚刚就看见了,还好奇那是干什么用的……”
印邃有点后悔,早知道刚刚就该把好奇心贯彻到底,先把车厢里那两包军用干粮给随手揣兜里,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回去就得被爆头。”李深看了看周围,镇定道,“我觉得附近应该能找到装备和物资,我们分头找找,小心点。”
印邃点点头,便和李深分头寻找物资,果不其然,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上,印邃看到了挂在树干上的背包和枪支,此时李深也找到了口粮和一些急救用品。
印邃从背包里翻出来了一张地图,地图的左上角赫然写着“30公里奔袭”几个大字,试炼果然已经开始,而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徒步从脚下这个地方,安全到达战狼突击队的驻扎基地。
两个人将搜寻到的东西仔细研究了一番,李深说事情比想象中复杂的多,因为这里距离目的地有30公里,所以他们必须尽快到达,战狼大队的试炼极其严苛,如果落在别人后边,又或是未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十之**会直接被判出局。
“这些干粮和急救用品未必是给我们使用的,半路也许会出现不少考核组设置的各种意想不到的难题,所以我们务必谨慎。”
“明白,深哥。”
李深的临危不乱和镇定令印邃心生佩服,同是第一次参加特种兵的试炼,印邃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刚刚被摧泪弹熏得眼泪横流的时候,心中是不知所措的,可李深却截然不同,他不仅能够迅速做出应急反应,脱下外套用随身携带的矿泉水打湿蒙住口鼻,甚至可以在所有人都张皇失措的情况下,在毒烟缭绕到几乎遮盖了视线的人堆里,准确的找到印邃,并把印邃从车里给拽了出去。
身边有李深这样的顶梁柱一般的人物照应着自己,印邃感到刚刚因受到惊吓所流失的那点底气又回来了。
两个人背上包,戴上头盔,从包里拿出绿色的油漆在脸上训练有素的涂抹了一番,便开始了30公里的加急奔袭行动。
这一路果然如李深所说,他们陆续遇到了考核兵所给出的各式各样的难题,有阻击、直升机、以及一位挂在树上的伤员。
李深之前的所有预测全部应验,包里的口粮和急救用品顿时派上了用场。
两个人都是够格入精英连的新兵,熟练的运用着所掌握的包扎技巧处理了伤员,然后轮流背着伤员,到达下一个安全地带的时候,先把伤员藏好,轮番侦查后,确认周围绝对安全,才背着伤员继续前行。
印邃和李深两个人的合作顺利且成功,突破重重考核员设下的阻碍,终于到达了最后一关,那是每年特种部队在柑山考核新兵所挖的人工湖旁。
天色擦黑,最后的任务听起来很简单,只需要渡过河便可以立即到达阵营,但如果选择绕道而行的话,夜深之前是百分之百过不去的,如果选择直接游过去就节省了很多时间,但前提是伤员无法游泳,李深和印邃轮番背着伤员已经徒步奔走了近30公里,已然疲惫不堪。
两个人四处张望,踌躇片刻,终于在湖畔不远处的树下发现,沙堆里隐蔽的藏着两根竹竿和绳索。
他们将绳索以之字形交叉缠绕在两根竹竿之间,末端绕到两侧打上死结,迅速制作出了一只简易担架,将伤员放在担架上,用武装带从伤员的腰部穿过,绕着担架固定一圈,就这么一前一后抬着伤员渡过了人工湖,成功到达了目的地。
李深和印邃累得瘫倒在地,紧接着约摸又过了半个钟头,陆陆续续的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大家都筋疲力尽,并且还有一些人在半路就被淘汰了,又或是承受不了特种兵试炼所带来的恐惧感和压力而自动弃权。
这才只是一次预备役的试炼,36个精英连出来的预备兵,竟然直接淘汰了29个,仅仅只留下了7个,可谓是精英中的精英,才有资格成为一名特种兵。
这些淘汰者中,大多数人都折在了没能躲得过直升机上空勤考核兵的扫射、还有的是提前吃了干粮,或者受到一点点小剐蹭过后就自己用了绷带和伤药,导致后边遇到了伤员无计可施,从而无法处理伤员,最终只能被淘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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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深、印邃,恭喜你们!成为战狼突击队的预备役特种兵!也特别感谢靳政委培养出的新兵,给咱们战狼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这杯我先干为敬!”
说话的这个人叫龙虔,是战狼突击队高空特勤中队的中队长,坐在龙虔身边的是杨骁,是特战二队的副队长。
这两个人代表战狼突击队与精英连、新兵连的领导共同组了新一批连队入营以及新兵连的结营饭局,然而印邃和李深是这一批最优秀的预备役特种兵,试炼排名第一,成绩也较往年的精英特种兵不相上下,因此龙虔他们对二人的表现不甚满意,饭局也叫上了两个人一起参与。
“龙队言重了,李深本就是从精英连出来的好苗子,愿意协助我带好这一批的新兵,是我感激不尽。来,小排长,这杯靳哥敬你。”说着,靳藤对着李深举起酒杯。
李深立刻站起来,恭敬道:“政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今年在新兵连跟您学到了很多东西,不然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就入选了精英连,又完成了战狼突击队的试炼,这杯该我敬您。”
“不管谁敬谁,靳哥都希望我们小排长往后能一骑绝尘、大展宏图,都干了!”
说着,两个人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紧接着靳藤又看向印邃——
“小戳儿,你……”
印邃幽深的眸子死死的盯着靳藤手里晃晃荡荡的酒杯,眉头微蹙,望着这样的印邃,靳藤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要祝福他吗?像祝福李深那样,祝他前途似锦、光芒万丈……
毕竟,过了今晚,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能这样和他面对面的坐在一起了吧?
想到这里,靳藤的喉结动了动,压下心间一阵酸涩,笑着说:“印邃啊,你能成功,与你的天赋、和你平时的努力息息相关,这三个月,你成长了很多,靳哥……为你感到高兴,往后也祝你在战狼能够……大有作为,我、我干了。”
靳藤正欲把那杯白酒往嘴里送,印邃轻轻握住了那只拿着酒杯的手——
“少喝点。”
靳藤笑道:“今天高兴,必须得喝。”
印邃拿过那杯酒:“是我该敬你,是你改变了我,我干了。”
说罢,印邃一仰脖,干了那杯酒。
两个人的目光撞进了彼此的眼睑,仿佛有什么电光火石的一瞬,像是要传达着什么,令人眸间温热。
印邃所期待的未来,分明就在眼前,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他已经一点一点的踏上了靳藤曾走过的那段路,他要让靳藤知道,他会做的很好,他会让他为自己感到自豪。
明明该很骄傲,明明应该满心欢喜的这一刻,印邃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现在只想抱住眼前这个人,他想紧紧的抱住他,抱住靳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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