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靳藤的目光停留在花名册中一排二班那个叫“印邃”的名字上。

这小子可有点来头,他是琦玉市公安局督察委员会主席印保江唯一的孙子,明明可以好好上学读个警校,或者家里给安排个轻省又能挣的工作,却偏偏不远万里给人孩子送到义县来下连队。

这个印邃,是他爷爷亲自打电话叮嘱靳藤要负责帮忙“照顾”的人,就连靳藤这个自以为早就躺平了混吃等死的过气精英,也是印保江那老头子“钦点”来新兵连当总指导员的。

老头子这一系列骚操作可谓是意图明确,不为别的,就为了他这宝贝儿孙子。

靳藤盯着印邃这两个大字,脑子愣是没转明白,他们老印家有势力有背景有资产,印保江既然就这么一个孙子,从小那是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

印保江一个部队出身、不拘小节的老爷们儿,能把家里的男丁溺爱成这样不容易,从小疼到大,到头来却把印邃给送部队去了,这脑回路简直莫名其妙……

要说进新兵连倒还凑合,等以后真分了连,再进了精英连、入了特种部队,那对于一个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太子爷纯属是活受罪。

印保江对靳藤要求还挺高,又要对他大孙子“特殊照顾”同时又要“严格要求”,真枪实战的带他教他,把印邃培养的跟他一样有出息……

这思想也忒横了点!俗话说得好,甘蔗哪有两头甜?这印保江到底唱的哪出啊?

靳藤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老东西不会是打算给他孙子找一免费保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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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的操场上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小的刚满十八,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即便来的时候谁都不认识谁,不出几分钟,就能迅速打成一片,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场面乱哄哄的,几个管班队的排长光用一张嘴明显分贝有限,喊得嗓子都哑了也没人搭理,最后没辙了,干脆回屋里一人拿了个大喇叭,这才喝住了这群兴奋过度的生瓜蛋子。

印邃被分到了一排二班,他今年虚岁19,在这一批的新兵里算年龄小的,但个头可一点不显小,同龄人跟他站在一起都不在一个型号上。

跟印邃一起过来的有两个校友,一个叫庞冲,另一个叫晏泽翔。

仨人来新兵连之前谁也没跟谁通气儿,就怕聚散离合弄得场面哭天抹泪矫情兮兮,结果万万没想到他们还挺心有灵犀,好哥仨一个没落下全进来了,还都分在了同一个排同一个班。

几个人在来的路上就互相碰见了,该兴奋的都在半路兴奋过了,毕竟能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下遇到相熟之人绝对是幸运的。

部队生活谁都没体验过,但光人云亦云的听说就没人觉得轻松愉快,好哥们儿之间互相有个伴有个照应,往后的训练哪怕攻苦食淡,至少不会觉得孤单。

年轻人嘛,都好三两成团,谁都不爱自己一个人呆着。

印邃跟庞冲、晏泽翔他们穿过层层推搡的人群寻找着自己的班队,印邃感觉有什么东西硌着他的脚面,低头一看,是一块老式怀表。

印邃捡起来拿手蹭了蹭上边的灰,得亏自己反应快收了脚,不然就给踩碎了。

这怀表是瑞士产的,印邃认得出来,因为他爷爷那个年代就时兴用这玩意儿,家里也摆了一大堆,旧社会的达官显宦都喜欢随身戴着这么个东西,也算是彰显高贵的身份象征。

但那迂腐的说法,都是老早以前。

印邃手里把玩着这块怀表,心里觉得新鲜,这年头谁还用这种东西啊?会不会是哪位领导或者老干部掉的?

“一排二班!这里集合!一排二班!”

此时正帮着一排的排长舒安招呼新兵的男孩,是二班的班长李深,他负责把自己班队的兵都归拢出来。

李深身板挺拔,眼神清澈坚定,一看就是个当兵的气质,声音洪亮却不刺耳,就算淹没在嘈杂的人群里也仍旧能脱颖而出,在一帮乌央乌央的生瓜蛋子中是种独树一帜的存在。

李深两嗓子就把几个二班的兵给招呼了过去,印邃和庞冲他们也闻声入了班队,有了李深的保驾护航,一排的排长舒安工作量轻省了一大半,他赞许的拍了拍李深的肩膀,随后又去招呼其他零零散散的新兵。

“班长好!我叫庞冲!他是晏泽翔!他是印邃!”

庞冲的父母亲戚基本上都是军事单位出来的小领导,人情世故处理方面称得上是井井有条,庞冲打小得到了上一辈的真传,有点天生的社交牛逼症,见班长就站在自己旁边,想着今后十有**得靠他照拂,适当讨好一下也为往后这几个月的部队生活简单铺个路,干脆直接拉着印邃和晏泽翔过去跟李深打招呼。

“我叫李深,是二班的班长,往后大家互相照顾。”

李深的脸色不太好,跟庞冲打了个招呼就不停的摸着身上的口袋,低着头东张西望的,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庞冲眼尖的问道:“班长,你找什么呢?”

李深面露难色:“刚刚那么多人挤来挤去的,兜里怀表好像掉了,这乱七八糟的,要是给我踩坏了就麻烦了……”

“怀表?”印邃拿出刚刚从地上捡的怀表递给李深,“班长,是这个吗?”

李深一怔:“对!就是这个!你从哪捡到的?”

“地上捡的,不小心踩了一下,你看看坏没坏?”

“太感谢你了,这玩意儿要是丢了,我得被那丫头骂死……”

只见李深特别宝贝捧着这块怀表检查了半天,确认没摔坏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放回口袋里。

印邃本来以为这块怀表会是哪个老领导掉的,都打算等集合完毕以后就把东西直接交给连长处理了,实在没想到怀表的主人,竟然是李深?

不过话说回来,李深这人长得很好看,乍一眼看是个直挺挺的兵架子,多看几眼就能发现那俏脸和精致的五官线条都被压在了作训帽的帽檐下边,被冷峻成熟的军容风纪深深的掩藏了起来。

李深整个人往那一杵,释放着不动声色的气场和震慑力,颀长的身型令旁观者生出的不是畏惧,而是三分没有理由的敬畏。

李深是个热心的班长,把自己班的人都安排妥帖之后,又去帮忙招呼其他班的人,顺便在人堆里拎出了几个因为想家而哭天抹泪的小兵,很有耐心的予以安慰并开导,干活勤快又利索。

其实李深前年就进了新兵连,之后正式下了连队,是老连队里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小排长,今年专门借调到新兵连协助领导照顾新兵。

印邃对这个班长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忍不住和自己班的新兵讨论了起来,大家都是新来的,谁都是第一次见班长,但有的人就是好八卦,不知从哪听说的一堆小道消息:李深家住在帝江,父母都在事业单位上班,他爸是总政治部少将,从小就以军人的标准培养儿子,还有,李深有个谈了六年的青梅竹马女朋友,现在都算得上是未婚妻了……

这一套一套的八卦听的印邃一愣一愣的,他对李深的家世背景没兴趣,唯一关注的重点就是李深才20岁,就比印邃大了一岁半,但看起来却比印邃年长不少,这种年长当然不是看长相,而是看气质。

印邃这人火力壮、心气儿高,又出身官宦家族,很容易被误解成和其他送来部队变形记的“太子爷”们一样体验生活,熬几个月就接着回家享清福的。

但印邃自己心知肚明,来当兵是他自己主动要求的来到部队是奔着心里的目标,他这人天生一副硬骨头倔脾气,认定的事儿天王老子来了都捍不动他一分。

他印邃心比天高,断不会把自己和这群哭天抹泪的小太子爷们放在一起,他暗下决心势必要脱颖而出,只因为他想要追随一个人的脚步,他也势必要找到那个人,让那个人看到自己的成功。

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是为他而来,更是为了成为他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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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邃永远不会忘记2009年的年初,那个人的出现,令他心灵中尚未开辟过的贫瘠旱田,在一瞬间繁花漫野。

那个人是个警察,将他从人贩子手中救出来的、缉毒警察。

那年的印邃才12岁,却长得又瘦又小,恨不得风一吹就能把他连根拔起直接带走。

他被人贩子拐跑,是那个警察叔叔救了他,那时的印邃就是个胆小鬼,趴在那个警察叔叔的怀里哭个不停,警察叔叔温柔的安慰他、鼓励他,还给他吃了一颗糖。

那是一颗柠檬糖,放进嘴里酸的让人激灵,但提神醒脑,小印邃刚把糖放进嘴里,就被酸的五官挤成了皱巴巴的小包子,警察叔叔好笑的捏着他的脸,说自己从小到大只爱吃这一种糖,刚入口确实很酸,但含一会儿就不酸了,很好吃的。

他喜欢柠檬糖的味道,因为清醒之余,后劲儿是甜的。

年幼的印邃,当时没能明白那个人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警察叔叔真的很帅、帅的他心神荡漾……

他的警帽压得很低,帽檐的阴影遮盖住了半张脸庞,印邃的目光捕捉不到他更加清晰的长相,只看得见在他的双眉正中央,有一颗小小的眉心痣,恰到好处的位置,深浅适中的墨色,既不浮夸又尽显独特,如同上帝亲手为他点缀的私人标志。

他的警察叔叔举起枪扫杀敌人,英姿飒爽、惩恶扬善,享受着别人感激和崇拜的目光,成为国家不可或缺的栋梁、战士,他也想成为像警察叔叔这样的人。

还记得分别前,小印邃拉着警察叔叔的手,不肯让他走,可他肩负着国家和百姓,他有他的使命和信仰,怎么可能为他印邃一人而停留?

印邃当时眼圈红红的问他叫什么名字,警察叔叔想了想,轻轻一笑——

“我叫,弘明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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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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峥嵘
连载中正经人爱谁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