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迟昕带隋镇麒去了金华,两人是坐飞机去的,没有开车,从杭州机场出来,有人来接,一直将两人送到了金华。
杨震也没料到穆迟昕会突然来看他,惊讶之余,连忙把穆迟昕和隋镇麒让进了房间。
杨震这个人,其实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年轻的时候,因为找不到女朋友,心思都用在了挣钱上,开了个商品小店做小本经营,生活得过且过。
后来穆迟昕突然找到了他,帮他拓宽了生意渠道,他当时只是给穆迟昕提供了商品进货渠道,相当于空手套白狼,作为中间商,从穆迟昕那里狠狠挣了一笔。
而后,他借着穆迟昕的东风一下子暴富,人富有了,女朋友自然不难找,很快他就娶到了一个各方面都符合他标准的老婆,前不久又生了孩子,感觉人生已经得到了满足,所以在事业上,也就不再那么上心了。
再加上老婆的耳边风时不时吹着,杨震慢慢地,把生意都交给了小舅子。
穆迟昕也挺长时间没见过杨震了,他猜到杨震现在心宽体胖,可也没想到杨震现在快胖成球了。
“这可真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看把你胖的,走路都得喘三喘吧?”穆迟昕把带来的礼品交给保姆,毫不客气地调侃了杨震。
杨震指了指穆迟昕,沉声一笑:“你小子,刚来就数落我,这位是?”
两人一进门,杨震就注意到了隋镇麒,穆迟昕以前出门带的都是万涛,眼前这位外貌气度看着就不像低穆迟昕一等的人,而且进门时,所有东西都是穆迟昕一个人提的,哪有下属让老板自己提东西的。
“我朋友,”穆迟昕如此介绍隋镇麒。
“呀,迟昕啊?你怎么这时候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一个身材苗条,相貌美艳的女人从楼上走下来,她拥有一头齐腰的波浪卷发,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生育过的痕迹,她就是杨震的老婆,王延秋。
“大嫂,我去杭州有些事,顺路来看看我大侄女,朵朵睡觉呢吗?”
穆迟昕以前管杨震叫叔,后来很多时候都是直呼其名,只是王延秋太会撒娇,说什么都不让穆迟昕叫她婶,嫌把她叫老了,杨震只好自降辈分让穆迟昕改叫大嫂了。
“哪呀,刚睡醒,阿姨正看着呢,走,带你们去楼上看看。”王延秋转头让保姆阿姨多做些菜,随后带隋镇麒和穆迟昕上了楼。
杨震观念守旧,还是喜欢儿子多一些,婴儿房都是按男孩儿标准布置的,可他越想得到什么,就也越是得不到,他虽然也喜欢女儿,但到底是不如儿子来得让他欢喜。
穆迟昕不喜欢小孩儿,因此只是从保姆怀里看了一眼,孩子刚一周岁,小小的一团,看不出来像父亲还是像母亲,眨着一双五黑的眼睛,嘴里还吐着泡泡。
隋镇麒看上去却是非常喜欢的样子,他还让孩子握了握他的手指,王延秋让他抱一下,隋镇麒眼里露出些渴望,但是也没有抱。
穆迟昕临下楼还给孩子留了一枚金镶玉的金锁。
众人下了楼,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王延秋非常喜欢穆迟昕,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大的本事,比自己这个又胖又懒又丑的丈夫可强多了,因此在饭桌上侃侃而谈,分明一副合格女主人的架势。
穆迟昕饭桌上唠家常,话题坚决不往生意上带。
饭至中途,穆迟昕的电话突然响了,他没离桌就接了电话,三人眼睁睁看着他的脸色冰冷下来。
王延秋看着穆迟昕的冷脸都看出了一脸花痴,见他挂了电话,立马忧心问:“发生什么事了?”
穆迟昕把手机扣在桌面上,不轻不重地响了一声,“垃圾物流,我郑州仓那批货压了多长时间了,还没给我运走。”
王延秋添话道:“是从怀化转移过来的粮食吧,我之前听延东说了,那可是你深入灾区抢救出来的,花费了这么大的代价,可不能有闪失,迟昕啊,那粮食得尽快脱手。”
“我知道,这不是现在找不到物流么!宁万钧现在也学会唬弄我了,交给他点儿事,给我办成这个样子,我看他是真不想好了。”
王延秋没怎么见过宁万钧,因此没有说话,然而说到物流,她眼睛就是一亮,“迟昕,你看你这操的心,你需要物流还需要去别家找吗?咱自己家就是干物流的啊。”
穆迟昕恍然大悟道:“嫂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我怎么把东哥给忘了!”
杨震此刻尚不知道郑州仓粮食都被毁了了的事情,否则,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笑意盈盈地和妻子极力促成此事了。
在王延秋和杨震的授意下,穆迟昕成功把那批粮食的物流公司改换成了王延东的物流,来之前穆迟昕还以为自己得废一番口舌,没想到事情进行地这么顺利。
因此一离开杨震家,穆迟昕就给宁万钧打电话,把物流这事说了,给宁万钧整得简直晕头转向。
穆迟昕也不欲让他知道实情,只是告知宁万钧,让他心里大致有个数就行。
才损失六十万,他不在乎,但是王延东这种行为,跟踩在他头上撒野没什么两样了,他以前可以看在杨震的面子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王延东不但不乖乖来向他承认错误,现在还百般隐瞒,那就怪不得他了。
原本他还打算用那批生虫子的冬小麦搞王延东一把,但是临时决定来金华的一瞬间,他还是改变了主意。
两人离开杨震家,回了下榻的酒店,这时还不到睡觉时间,回酒店未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地无聊,两人就在酒店附近转了转,竟意外看见了一个酒吧。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走进去,这里离酒店不远,回去也不用坐车,更不用开车,喝点酒也没关系。
穆迟昕之前只跟生意伙伴去过酒吧,那时满心都是算计,根本不曾好好体验一下酒吧里的灯红酒绿,这次因为有隋镇麒在身边,他无论身心都是放松的,可是他这些年习惯了沉静和稳重,早已找不到当年的活跃与好动,甚至连喝什么,都选择不好。
他仿佛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就已经拥有了六十岁的心性,岁月的痕迹,没有改变他的容貌,但是改变了他的心性。
后来是调酒师随兴给他调了一杯特调,酒味、果汁味、气泡水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一时分辨不出究竟是什么口感,但是并不难喝,只是度数有那么一点高。
隋镇麒邀请他去跳舞,穆迟昕只觉得自己四肢僵硬,他哪里会跳什么舞,隋镇麒独自走到舞台里,跟着众多妖男艳女舞动起来。
穆迟昕的目光胶合在他身上,隋镇麒的衣着打扮跟这里的人格格不入,可是他跟随着音乐节拍劲舞时,和周围的人奇异地没有什么违和感,反而有一种让人眼前一亮的野性动感的美,让人移不开眼。
有一个穿着火辣的少女,注意到了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她踩着音乐的节拍走到隋镇麒面前,身体如灵蛇一般舞动。
五光十色的灯光洒在隋镇麒身上,极尽的炫目,穆迟昕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隋镇麒,一小杯特调已经入了口,进了胃。
穆迟昕这时候才有些明白,七年前,他喜欢隋镇麒,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他总是想得太多,让这份喜欢掺入了太多太多的杂质。
珍珠再美,留给蚌的也只是痛苦,他们之间再喜欢,也只是会越来越痛。
可是七年之后,这些杂质依旧存在,而他此刻再去看他和隋镇麒之间的感情,才明白,真正的爱,是能够正视所有的杂质和苦痛,依旧能够爱下去。
这些年,他含着一口苦血,画地为牢,以为自己心里疼着,痛着,苦着就是惩罚,可是再见到隋镇麒的那一刻,他又忽然间质疑自己,他明明可以选择快乐,为什么,非要痛苦着?
他爱隋镇麒,正视社会的法则,人们的指点,依旧想要去爱他。
穆迟昕放下杯,一步一步走进舞池,来到隋镇麒身边,他不客气地挤走了那个女孩儿,对那个满脸诧异的女孩儿宣布:“不好意思,他有伴儿了。”
隋镇麒对他这种做法报以深深的笑意,他低头凝视穆迟昕,穆迟昕的手摸到他脸上,他脸上带着一种霸道的温柔,仿佛在说:“你是我的。”
隋镇麒顿时有些诧异,缓缓放下了手。
穆迟昕的手滑到他脑后,手中用力,逼迫隋镇麒稍稍低头,隋镇麒耳边刹那寂静下来,只剩下穆迟昕眼中五光十色的灯光,静静地诉说着他的情深与迷恋。
“你是我的。”穆迟昕带着果香的酒味扑到隋镇麒口鼻上,隋镇麒手指摸到了穆迟昕的衣服,下一秒,穆迟昕仰起脸,吻住了他的唇。
微凉的唇瓣一下一下亲吻他,动作似有若无,隋镇麒在这一刻,甚至下意识去看刚才那位美女,直到看到对方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时,他才知道不是梦境。
穆迟昕的吻极尽的温柔,一点一点地亲吻,一点一点地触碰,他这隔靴搔痒般的吻,已经调动起隋镇麒全身的细胞,他只觉得不够,他喜欢直入主题,他喜欢用更直接的方式,向其他人,宣布他们之间的关系。
隋镇麒一把扣住穆迟昕的腰,将人带进自己怀里,他低下头,狠狠咬住穆迟昕的唇,所有的感情都在此刻爆发,他用粗糙的唇碾吻着穆迟昕一双薄唇,他已经想象出这双浅色的薄唇,在经过一番吸吮后,呈现出一种鲜艳欲滴的鲜红色。
四周响起了如雷的喝彩,舞池里的人全都停下来注视着他们,他们欢腾大叫,掌声雷动,在这一刻,仿佛他们的爱情,得到了全世界的祝福。
一起回到了酒店,两人抱在一起进了门,谁反手关了门,谁又挥手按亮了灯光。
灯光亮起时,照亮了两个人的脸,互相都看到了对方脸上意犹未尽的**,那是对对方写满的浓情爱意。
隋镇麒在躺倒的那一刻,眼前莫名其妙闪过了胡珊珊的影子,他不想做一个插足者,可是面对眼前这个人,他所有的人格和尊严,都一文不值,在欢愉面前,所有的理智都不存在,天大地大,此刻,只有他们两个。
“你是我的。”
穆迟昕似乎想要证明什么,急切地在隋镇麒耳边宣布。
“你是我的。”
他急于拥有隋镇麒,动作里藏不住他的渴望。
此刻,他是**的化身,只有隋镇麒能够满足他。
他所有的感情,也只有隋镇麒能够调动。
他竭尽所能地去让隋镇麒快乐,凭自己的本能去给予,从今以后,但凡能让你快乐的,我都将毫无保留地给你。
像一个狂热而虔诚的信徒,将自己作为祭品,心甘情愿献祭给他的神明。
两个人在这样的过程中得到感情上的升华,灵魂上的融合。
*
“孟总,雨太大了,你开车太危险了,还是去我家待一会儿,等雨小一点再走吧?”
裴清看着挡风玻璃上砸下来的雨水,这雨下得又急又猛,以为是阵雨,很快就结束了,谁知道下了十多分钟,还没有小的架势。
她怀里抱着已经睡着的炎炎,炎炎粉嫩的小脸上还化了妆,眼皮上全是亮晶晶的珠光,脸颊上化了很鲜艳的腮红。
孟喜福手指点着方向盘,他今天替穆迟昕去参加一个儿童慈善基金会的活动,活动上请了很多幼儿园的小朋友来表演节目,孟喜福一眼就看到了炎炎。
裴清今天特意调休,来看女儿演出。
等到活动结束散场的时候,下了雨,裴清带着炎炎在公交车站亭下面等车,孟喜福开车经过的时候,好心停了车,送了两人一程。
谁料这雨越下越大,到现在赶上倾盆暴雨的趋势了。
孟喜福说:“不了,你们回家吧,我等雨停了再走。”他说着把汽车熄了火,打开车门冒着倾盆的大雨走到车后,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了把雨伞,随后撑开伞走到副驾驶,把车门打开。
裴清抱着炎炎下了车,炎炎也有四岁了,而且现在睡着了,她双手抱着炎炎,这时要腾出一只手拿伞,孟喜福看见她的动作,道:“我给你们送进去,别动了。”
裴清看孟喜福整个身子淋在雨里,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再多话,连忙抱着炎炎,在孟喜福的护送下进了楼道。
短短两分钟时间,孟喜福一身西装都浇透了。
裴清回头道:“孟总,您上来擦一擦吧,都湿了。”
孟喜福疏离地一抬下巴,“不了,赶紧上楼吧,她穿得少,别感冒了。”
“实在太谢谢你了,孟总,又麻烦你送我们回家。”
孟喜福点下头,没多话,裴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先抱着炎炎上楼了。
炎炎一进屋就醒了,她习惯性地想搓眼睛,裴清连忙抓住她的手,说:“快去把脸洗了再睡。”
炎炎下午累着了,但是睡了一觉之后就恢复了活力,她跟裴清进卫生间,闭着眼睛让妈妈洗脸给她洗脸的时候,她问道:“妈妈,大哥哥呢?”
“大哥哥回家了,”裴清笑道:“你不怕大哥哥了?第一次看见大哥哥的时候,还被吓哭了,看你的小样儿。”
炎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给炎炎洗完脸,裴清看外面的雨还很大,她打开窗户往楼下看了一眼,孟喜福的车还没开走。
她让炎炎在家待着不要乱走,穿上鞋又下了楼。
公寓楼的大门是全透明玻璃的,楼外有一个玻璃雨檐,雨檐上挂着吊灯,即使外面黑天,也能从里面看到外面。
裴清从电梯里出来,就看见站在门外的高大身影,他身材太伟岸,光头太有辨识度,即使是一个背影,也能被一眼认出来。
裴清打开门,门外的人稍稍回了个头,眼睛在烟雾里眯了一下,似乎在疑惑裴清怎么又出来了。
“孟总,你去我家待一会儿吧,别在这站着了,等雨小了再走吧。”
孟喜福一只手插在兜里,有些威严的面孔上还带着未干的雨水,他道:“我站一会儿就走,不用管我。”
裴清非常不好意思,犹豫一下,说:“家里只有我和炎炎,您去我家待一会儿没关系的。”
孟喜福吐了口烟,看裴清一副只要他不进去她就不走的架势,终于把烟头扔到了墙角的垃圾桶上,拿起立在墙边的伞,跟裴清进去了。
裴清带孟喜福回了家,她租的公寓是单间,很小,卧室客厅厨房都在一起,只有一个独立的卫生间,租金很便宜。
炎炎看见孟喜福,开心地跳着过来,喊道:“大哥哥!”
孟喜福进了门,眼睛一扫就看出了裴清的和炎炎的现状,家里所有面积加起来也就三十余平,一眼望尽,但是布置地非常温馨,干净而又整洁。
家里铺了地毯,不能穿鞋进来,裴清家里没有男人,只好拿出自己的拖鞋给了孟喜福,孟喜福脱了鞋,目测自己的大脚丫子根本都伸不进去,干脆光了脚。
他穿了一身全黑的西装,湿了也不显,这会儿一进门,裴清才发现他肩膀裤腿全都湿透了。
她连忙给孟喜福拿了毛巾,小心翼翼地问:“孟总,你把外套脱下来,晾一会儿吧,是不是都湿透了?”
孟喜福把外套一脱,里面的衬衫却明显湿地厉害。
裴清把他外套接过来,用衣挂挂在阳台,随后打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很大的西装,“孟总,这是上次你借的衣服,正好一会儿穿这件走吧,衣服等明天干了,我再给你送过去。”
孟喜福一边擦着头,一边嗯了一声,他见裴清家地面都是地毯,没往里踩,弯腰拎过一把小板凳,直接在门口坐下了。
裴清哎了一声:“你进来坐呀,怎么坐门口了?”
“不进屋了,给你地毯踩脏了,”孟喜福把裤腿往上拎了一下。
炎炎和孟喜福接触了几次,终于不认生了,她很喜欢孟喜福,觉得大哥哥高高大大的,特别像动画片里说的超级英雄,而且大哥哥还会变魔术。
她忘记了下午的疲乏,兴奋地给孟喜福展示自己的玩具,还有自己画的画,刚开始她还拘谨着,后来就靠进了孟喜福怀里。
炎炎一笑起来就会露出嘴角的酒窝,看上去好玩极了,孟喜福小心翼翼地跟她玩,生怕自己一不注意把这小不点儿伤了。
裴清担心自己和孟喜福在一起会尴尬,特意离他很远,在厨房里东一下西一下地收拾东西。
炎炎早就瞄上了孟喜福那个光头,玩了一会儿就悄悄伸手摸了一下,然后迅速收回了手,不好意思地笑出了梨涡。
裴清看到女儿的动作,有些严厉地叫了一声,“炎炎!”
孟喜福反倒觉得炎炎有意思,主动低下头道:“你在摸什么?还要摸吗?”
炎炎用小手摸了摸孟喜福的光头,还特别奇怪道:“大哥哥,你还能把头发变回来吗?”
“能啊。”
“那你现在就变回来呀。”
“今天太晚了,头发要睡觉了,变不回来了。”
“啊?头发也要睡觉?”炎炎失望道:“你骗我,头发根本不会睡觉!”
孟喜福一时语塞,裴清在远处帮他解围:“炎炎,你要是喜欢大哥哥的光头,明天我也带你去把头发剃光吧。”
“啊?”炎炎惊恐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连连摇头,“我不要我不要!”炎炎吓得满地转圈跑。
孟喜福被她逗得露出隐藏不住的笑容,他那张脸,不笑的时候自有一番不怒自威的气势,笑起来的时候却又整个柔和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