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卿的意识从混沌中逐渐恢复,熟悉的场景映入眼帘——特殊控制局冰冷的灯光、闪烁的仪器,还有不远处站着的蓝晚星。他依旧是那副沉稳而精干的模样,双手抱臂,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青先生。”蓝晚星声音低沉,带着几分惯常的从容,“任务完成得很好,比我们预期的时间还要短。上面对你的表现很满意。”
青卿微微点头,神色平静,然而内心仍然残留着一丝恍惚。在那个世界,他度过了五六年的时光,经历了风雨变迁,而在这里,不过是短短五六个小时的间隙。时间的错位让他有些失真感,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境中挣脱,然而现实却依旧如旧,不曾发生丝毫改变。
蓝晚星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状态,语气放缓了一些:“上头批了你一周的假,调整一下状态,适应现实和任务世界的差距。”
青卿点了点头,沉默着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住所。
青卿的家坐落在万寿墓园的一角,四周远远地环绕着连绵的群山,晨雾缭绕时,山峦如同水墨画般层层晕染,待到日头升起,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映得天地一片金辉。这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带着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淡淡气息,偶尔有几声鸟鸣回荡在寂静的墓园之中,更添一丝静谧。
屋后的小菜园依旧生机勃勃,绿油油的叶菜在晨露的滋润下显得格外鲜嫩,角落里的辣椒和番茄已挂上了果实,微风拂过,叶片轻轻晃动,仿佛低声细语。篱笆旁的几株豆角藤蔓沿着支架向上攀爬,开出了细小的花朵,昭示着新一轮的收成即将到来。
远处的墓园静默无言,整齐排列的墓碑在阳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偶尔有前来祭扫的人们带着鲜花低声呢喃,而青卿的家,则像是隐匿在这片肃穆之中的一处世外之地,既不显突兀,也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仿佛这里的一切自古以来便该如此。
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青卿望着房间里一切如常的摆设,心中却升起一丝恍若隔世的感觉。他站在玄关愣了一会儿,直到脚边的小不点兴奋地扑过来,湿漉漉的鼻子拱着他的手臂,尾巴摇得飞快,才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青卿刚踏进家门,下一秒,一个身影就猛地扑了上来,力道之大,差点让他一个踉跄退后半步。
“青卿!你终于回来了!”冷隐水死死地抱住他,银白色的头发蹭着青卿的肩膀,语气里满是委屈,“任务没事吧?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墓园里有多寂寞!”
青卿低头看着这个像大型犬一样的家伙,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我没事。”
冷隐水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控诉:“真的?你是不是又逞强了?我可听说你这次任务特别凶险……”
青卿没接话,侧身关上了门,把外面的夜风挡在门外。冷隐水却还没放开他,整个人像只哈士奇一样黏着不肯走:“你再不回来,我都快要疯了!每天只有风吹草动的声音陪着我,还有那些长眠地下的‘邻居’……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有多煎熬吗?”
青卿忍了忍,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安抚了一句:“好了,我回来了。”
冷隐水这才松开手,抬头打量着青卿,确认他真的毫发无伤后,才不情不愿地退开一点距离,嘟囔道:“哼,反正你要是再这么久不回来,我就要去前台摆烛台,给你烧纸钱了。”
青卿闻言,终于忍不住伸手在冷隐水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把他原本还算整齐的银发揉得乱七八糟,淡淡道:“这不回来了。”
冷隐水炸毛般地跳开,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发,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你干嘛!我可是精心打理过的!”
青卿没有理他,径直走进屋内,视线扫过家中一切都未曾改变的景象,心里微微一松。刚刚经历过那个世界的风云变幻,此刻的宁静让他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
青卿的发呆让身边的小狗有些不满,小狗嘤嘤嘤的叫唤着,他蹲下身,揉了揉小不点的头,眼底浮现出几分温和。他伸手拍了拍小不点的后背,起身走进屋子,把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彻底从任务世界的余韵中抽离。
等一切整理妥当,青卿拿出兔肉干和玩具,在门口的空地上陪小不点玩了一会儿。看着它叼着玩具满院子乱跑,他的神情终于放松了一些。
随后,他换了身衣服,带上清扫工具,独自前往墓地。沿着熟悉的小路缓步前行,青卿的目光沉静,心里却仍旧残留着那份淡淡的惋惜——一想到西泽尔,他的指尖微微收紧,可他很快便松开了手。
无论如何,现实世界里,他什么都做不到。
天色已黑,万寿墓园四周笼罩在一片沉静之中,偶尔有微风拂过,带起树叶的沙沙声。青卿收拾完一切,拍了拍沾在手上的尘土,正准备回屋,便看到沈确、方萌萌和花师傅陆续归来。
方萌萌看起来有些疲惫,双肩微微下垂,似乎刚执行完一个消耗精力的任务,眼下隐隐透出几分倦意。她伸了个懒腰,嘟囔着:“终于能歇口气了……”
花师傅悠哉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青卿身上,嘴角噙着笑,语气玩味:“青卿,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也累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青卿理了理袖口,语调平静:“还好。”他扫了一眼众人,顿了顿,说道,“现在该考虑的是晚上吃什么。”
“哎?”方萌萌愣了一下,还没从任务状态里缓过来,“小桃不在?”
“嗯,所以我来做饭。”青卿走向厨房,顺手挽起袖子,“想吃什么和我说,我看看冰箱里有没有。”
“啊……我来帮忙。”方萌萌叹了口气,但还是乖乖跟了上去。
花师傅轻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摆摆手:“我就不掺和你们的厨房之战了,客户那边还有超度的事要处理。”
夜色沉静,窗外的万寿墓园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安宁,远处的山峦在黑暗中隐隐起伏,风吹过院中的树梢,发出沙沙的轻响。屋内,电视里正播放着地方新闻,主持人平稳的声音在客厅回荡,伴随着锅铲翻炒的清脆声,以及食物在热油中滋滋作响的声音。
“今日龙华国北部部分地区迎来强降雪,气象局提醒市民注意保暖……”
“青卿!你快点好不好!我要饿死了!”冷隐水趴在餐桌上,一脸哀怨地看着厨房方向,银白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委屈的光芒,“你做饭这么香,我都要流口水了!”
“闭嘴,别吵。”青卿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手中的锅铲灵活翻炒,黑椒口蘑的香气混合着鸡胸肉的鲜嫩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冷先生。”花师傅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看着冷隐水,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再这么叫嚷,等会儿青卿把你的饭份减半。”
“呜呜,花师傅你太过分了!”冷隐水立刻跳起来,冲进厨房开始忙活。
等到最后一道凉拌青瓜端上桌时,门口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沈确和蓝晚星的声音。
“我们回来啦。”沈确推开门,一脸疲惫,甩掉外套就往沙发上一倒。
蓝晚星则笑着走进餐厅,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正好赶上,你们这边刚做好饭,我这边也带了酸菜鱼和一瓶酒,算是给青先生接风吧。”
青卿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拿出碗筷,让众人落座。冷隐水已经迫不及待地伸手去夹菜,结果被青卿用筷子轻敲了一下手背,委屈地缩了回来。
“等大家都到齐了再吃。”青卿语气平淡。
“是是是。”冷隐水嘟囔着,眼睛依然盯着桌上的菜肴。
饭菜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青卿端起碗,先舀了一口米饭送入口中——温热的白米饭松软香甜,带着熟悉的稻谷清香,几乎瞬间,他的喉头便哽住了。
他几乎忘了,这才是“米饭”的味道。
青狮子的领地里根本没有大米饭,偶尔的物资里会有些自热米饭,那也不过是再造米,口感干瘪生硬,根本比不上眼前这一碗热腾腾的、晶莹剔透的米饭。
青卿低头,手指紧了紧,深吸一口气,才勉强把眼底的湿意压下去。直到他用筷子夹了一口番茄牛腩送入口中,番茄的酸甜完美融入牛肉的醇厚,他才彻底放松下来。
配上一杯热酒,胃里暖洋洋的,仿佛整个人都从疲惫的异世战场回到了现实的家中。
“青卿?”花师傅的声音带着一丝调侃,“你是吃到什么宝贝了,这么感动?”
青卿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打趣,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声音低低地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回家了。”
餐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随即,蓝晚星微微一笑,抬起酒杯:“那就敬青先生,欢迎回家。”
众人一怔,随即笑着举杯,碗筷碰撞的声音混杂着轻笑,屋内的灯光暖融融的,而外面的夜色,安宁如昔。
青卿走进房间,目光扫过床铺,忽然看到被窝下面有些许动静。他愣了一下,没能立刻反应过来。片刻后,伴随着一声软糯的呜咕声,一只小白虎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圆滚滚的身形,眼睛亮晶晶的,像一颗散发光辉的小星星。
它蹭了蹭青卿的腿,发出一声撒娇的呜呜声,仿佛在撒娇求关注。青卿顿时笑了出来,这才想起,原来这是风今安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虎的头,感受到它毛发的柔软和温暖。“芝麻,对吧?”青卿低声自语,一边抚摸小虎的背,一边想起他为它起的名字。
芝麻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享受着青卿的抚摸,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咕噜声。
青卿洗完澡,感受到熟悉的温暖和安逸,疲惫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靠在床头,手指轻抚着刚送来的小老虎,温暖的毛发和微微发出撒娇呜声的姿态让他感到一丝愉悦。回想起那天风今安送来的礼物,青卿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小老虎抬起小爪子轻轻摸了摸青卿的手背,似乎是在撒娇,它的动作那般柔软可爱,青卿忍不住低声说:“芝麻,乖。”他轻轻摸了摸小老虎的头,感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安慰。
洗净疲劳,青卿躺下,放松地闭上了眼睛,身体渐渐融入床的温暖中,满是熟悉的感觉让他安然入睡。床上,芝麻安静地躺在枕头旁,而小不点也蜷缩在床边的地毯上,一切都那么平静。那一晚,他睡得特别沉,也特别舒服。
次日一早,青卿如往常一样早早起床,虽然还是有些困倦,但作息的习惯让他很快清醒过来。他换好衣服,走到院子里,习惯性地走向停在一旁的皮卡车。
经过几次启动,他总算能顺利地把车开出院子。目标是市区,去转转,给自己一些放松的时光。
车载导航指引着青卿前往市区,他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着回来之后难得有空,随便逛逛,顺便补充一些日用品。车窗外,冬日的阳光淡淡地洒在街道上,商铺的招牌在午后显得格外清晰,偶尔有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匆匆驶过,留下淡淡的风声。
他将车停在商场附近,随意地在几家店铺间闲逛,先去超市买了一些洗漱用品和日常杂物,又顺便逛了逛零食区,看到货架上整齐摆放的薯片、饼干和泡面,随手拿了几包。走到收银台排队时,前面一个小朋友正抱着一大桶爆米花不撒手,旁边的年轻妈妈一边哄着,一边无奈地叹气:“你拿这个又吃不完,别浪费。”
青卿看着小孩撅着嘴不情愿的模样,微微一笑,目光移向旁边的冷柜,挑了几瓶酸奶放进购物篮里。付完账后,他拎着购物袋走出超市,视线无意间扫过街角的一家游戏店。
店铺橱窗上贴着新游戏的宣传海报,而在角落的货架上,一排熟悉的游戏光碟映入他的眼帘——《光与救赎》。他脚步微顿,随后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目光停留在其中一本光碟上,封面上的人物正是西泽尔。
他盯着那张脸看了几秒,随即拿起光碟翻到背面,简单浏览了一下介绍。最终,他没有犹豫,直接将它和一台适配的游戏机一起买下。对于恋爱类游戏来说,语音输入的功能能增强沉浸感,而他也正是为了这个功能才额外添置了设备。
提着购物袋从游戏店出来时,青卿正低头整理着手里的袋子,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唤:“青卿学长!”
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的年轻人朝自己走来,短发微乱,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是姜去寒,他的学弟。
“学长,好久不见啊。”姜去寒走近几步,看了一眼青卿手里的购物袋,笑着打趣道,“逛街呢?这么悠闲。”
“随便逛逛。”青卿也笑了笑,“你呢?怎么在这里?”
“刚从书店出来,顺便买点吃的。”姜去寒晃了晃手里的袋子,里面是两盒便当和一罐咖啡。他注意到青卿手里那张游戏店的袋子,好奇地凑近看了一眼,“学长你还玩游戏?”
青卿低头看了一眼袋子,淡淡道:“偶尔。”
姜去寒看清袋子上的LOGO后挑了挑眉:“你买的不会是《光与救赎》吧?这游戏之前还挺火的,虽然是恋爱类,但听说剧情挺不错的。”
“嗯。”青卿没有否认,只是换了个话题,“你今天休息?”
“算是吧,上午去出门诊,下午就没什么事了。”姜去寒耸了耸肩,“难得碰到学长,要不要一起去喝杯咖啡?”
青卿看了一眼时间,本来想回家研究游戏的,但也不急于这一时,便点头答应了。两人随意找了家咖啡馆坐下,点了两杯热饮。姜去寒一边搅拌着咖啡,一边随口和青卿聊着近况,话题从医院最近的安排,到某个老师的严苛要求,再到最近几家餐厅的新菜品,都是些日常琐事,但听着倒也让人觉得轻松。
喝完咖啡,青卿看了看时间,准备回家,姜去寒也没多留他,随口说了句“有空再约”,便挥手告别。等青卿回到停车场,将购物袋放上副驾驶,坐进驾驶座时,他目光落在那张游戏光碟上,沉默片刻,最终还是伸手碰了碰它的边角。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买这个游戏。
他想给西泽尔一个好结局,哪怕只是游戏里的虚拟世界。
回到家后,青卿迫不及待地把设备和游戏光碟一一拆开,组装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插入游戏光碟。接着他也准备了好多零食,放在桌上,打开了游戏机。
坐在沙发上,青卿看着画面逐渐加载,心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
青卿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前的屏幕正播放着游戏的开场动画。《光与救赎》的画风精致,剧情铺垫得也不错,而语音对话系统更是一个新奇的设计。最初,青卿对这个功能还有些兴趣,但很快就发现,这个系统其实只是捕捉玩家说话中的关键词,然后触发固定的回复和剧情分支。换句话说,游戏的自由度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高。
不过,青卿也不是冲着这个来的。他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游戏中,目标明确——给西泽尔一个好结局。
攻略进行到一半,青卿忽然停下,沉思片刻,随即拿起手机拨通了沈确的电话。
“喂,过来一下。”
不到两分钟,沈确穿着睡衣,一脸困倦地推门进来,睡眼惺忪地看着青卿:“老板,我还在休息……”
青卿头也不抬,盯着屏幕上的对话框:“给你加班费。”
沈确抬手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不是钱的问题……”
“你可以在我身上吃新鲜的血。”青卿淡淡道。
沈确瞬间来了精神,眨巴眨巴眼睛,凑了过来:“什么事?”
青卿指了指屏幕,语气难得带了点无奈:“攻略锡耶利斯,他一直是这种阴沉的眼神,我感觉我快走死路了。”
沈确看了一眼画面,西泽尔——不,游戏里的锡耶利斯正站在阳光照不进的长廊里,金色的眼瞳隐没在阴影里,眼神幽深,像是在掂量着什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冷淡和压抑的气息。
沈确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手叉着腰,语气笃定:“你方法不对。”
青卿皱眉:“怎么不对?我一开始就拿出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见他就夸他好看。”
沈确沉默了一瞬,然后一脸嫌弃地看着青卿:“你也太肤浅了。”
青卿一挑眉:“哪儿肤浅了?这不就是最基础的夸奖吗?而且他本来就好看。”
“问题是,你夸的是外表。”沈确摇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攻略阴沉系角色,光是夸外表是没用的,他们最不在乎的就是这个,甚至有时候你这么夸,他还会觉得你对他只是停留在表面。”
青卿若有所思地看着屏幕:“那要怎么夸?”
沈确抱着手臂,微微一笑:“夸他的能力,夸他的价值,夸他的独特性,甚至是他的黑暗。阴沉男最吃这些了。”
青卿挑眉:“夸黑暗?”
“当然,比如你要让他觉得,他那些阴暗的想法、怀疑、不信任,全都是他与众不同、不可替代的一部分。”沈确靠在椅背上,慢悠悠地说道,“而你——正是那个能理解他、接受他一切的人。”
青卿若有所思,转头看向屏幕上的锡耶利斯,手指微微一动,继续进行游戏。这一次,他的语气比之前更加认真,话里透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理解。
“西泽尔,你总是一个人站在阴影里。”
屏幕上的锡耶利斯微微抬眼,似乎对这句话有些意外。
青卿继续道:“我想过一个问题——如果有光照进来,你会选择留在阴影里,还是走出来?”
锡耶利斯的指尖微微颤了颤,神色没有太大变化,但对话框里他的回复却迟迟没有弹出,似乎游戏系统都在模拟他的沉默。
沈确在一旁挑了挑眉,轻轻吹了个口哨:“不错嘛,学得挺快。”
青卿没有理他,而是专注地看着屏幕。果然,这次的西泽尔不再是冷漠的眼神,而是流露出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看来,沈确的方法还挺有用的。
沈确靠在青卿的椅子后背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老板,你就这样硬夸啊?”
青卿皱眉:“他不是挺吃这一套吗?”
沈确摇摇头,抬手比了个叉:“你想想,他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被世界辜负过无数次,轻易地夸他,他只会觉得你在敷衍,甚至可能误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并不会真的在乎他。”
青卿沉默了一下,回忆起游戏里的西泽尔。确实,每次他夸对方好看,西泽尔的反应都很微妙,似乎有些疑惑,又有些不安,甚至偶尔会出现好感度下降的情况。
“那该怎么做?”青卿虚心求教。
沈确笑了,眼中带着几分狡黠:“对付这种人,最重要的是‘沉浸式攻略’,你得让他产生‘你是真的在乎我’的错觉。”
青卿扶额:“……我是真的在乎他。”
沈确耸耸肩:“行吧,那你得让他相信。”
说着,他指着游戏画面:“首先,降低攻击性,不要太直接地表达好感,反而要让他来确认你的情绪。他注视你的时候,你可以微微回避一下目光,表现出不太好意思的样子,这样能激发他的求知欲。”
青卿依言照做,在游戏里操控角色,在某个剧情节点里,西泽尔沉默地望着他,而青卿则让角色稍微别过头,停顿了一瞬后,才轻声道:“怎么了?”
西泽尔的眼神明显动摇了一下,沈确立刻点头:“对,就是这个感觉!你要让他觉得你的感情是需要一点点试探和确认的,而不是直接放到他面前的。”
青卿若有所思。
沈确接着说道:“第二点,制造独占感。他是一个缺乏归属感的人,你需要让他意识到,你对他的态度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
“比如?”
沈确伸了个懒腰:“你可以在游戏里偶尔提一些‘只有你才能让我这样’之类的话,但不要太刻意,比如在他帮你处理一件事后,叹口气,说‘也只有你能这样帮我了’之类的,暗示他在你心中的特殊性。”
青卿若有所思地尝试了一下,在游戏剧情里,当西泽尔帮他挡下危险后,他操控角色轻声道:“……还是你最可靠。”
西泽尔的表情果然有些微妙,好感度上升了。
沈确满意地笑了:“看吧,攻略阴沉型角色,不能直球,要让他自己来确认你的感情,这样他才会慢慢沉溺其中。”
青卿若有所思地点头,开始认真学习攻略技巧。
青卿盯着游戏画面,看着最终的判决落下,西泽尔和赛琳娜被流放,他的指尖微微颤了颤。
他已经尽力了,几乎按照沈确教的每一步去做,努力去给予西泽尔足够的安全感,让他慢慢信任自己,甚至在关键节点小心翼翼地引导他。但西泽尔依旧选择了陷害艾瑞克,走上了既定的命运。
青卿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手里的手柄被随意地放在一旁。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沙发上的沈确懒洋洋地抱着抱枕,眼神扫了一眼屏幕,然后慢悠悠地开口:“不然怎么买第二部?”
青卿侧头看了他一眼,沈确换了个姿势,翘起腿,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看啊,西泽尔成为了青狮王,象征黑暗;艾瑞克成了星辉的王,象征光明。现在两个王相争,嗯,他们共同争夺你。”
青卿沉默了一下,看着屏幕上黑暗与光明的分裂,西泽尔那双阴沉的眼眸中仍旧藏着执着,而艾瑞克则坚定而骄傲地站在光明之下。
“恋爱游戏……这么复杂的吗?”他揉了揉眉心,难以置信地喃喃道,“这难道不是应该选一个人,然后HE吗?”
沈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揶揄:“你还太年轻了,这种设定不就是为了让你左右为难的吗?不能都要吗?”
青卿想了想,若有所思地问道:“可以吗?”
沈确轻咳一声,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青卿的肩膀:“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老板。这样吧,我给你推荐几个后宫游戏,保证让你体验到‘都要’的快乐。”
青卿毫不犹豫地摇头拒绝:“不要。”
沈确叹了口气,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真是可惜了,你明明很适合多线攻略。”
青卿懒得理他,只是盯着屏幕上的存档界面,思索着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毕竟,他还是想给西泽尔一个真正的好结局。
青卿看着游戏画面,最终的结局定格在西泽尔的笑容上——那个孩子终于在阳光下露出了不再阴郁、带着真正幸福的笑容。青卿松了口气,身体往椅背上一靠,微微闭上眼,调整着自己绷紧了许久的神经。
“总算是成了……”他轻声呢喃,嘴角带着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意。
然而,还没等他彻底放松,便察觉到旁边传来一阵灼热的视线。他睁开眼,就见沈确正坐在沙发上,一双艳红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期待和兴奋,像是等待投喂的猛兽。
青卿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过来。”
他伸手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脖颈和肩膀交界处那片苍白的皮肤。
沈确眼神一亮,立刻凑了上来。他缓缓靠近,气息带着一丝炙热喷洒在青卿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魅魔天生对鲜血和情感的波动极为敏感,而眼前这道诱人的血脉,他已经觊觎很久了。
“我下口了啊,老板。”沈确低笑着,嘴角微微弯起,眼底泛着隐隐的兴奋。
然而,他并没有立刻咬下去,而是先用舌尖轻轻舔了舔青卿的皮肤,湿热的触感掠过脖颈,带起一丝轻微的酥麻感。
青卿皱了皱眉,微微偏头看他:“……你在消毒?”
沈确被这句话逗乐了,轻笑一声,嘴角带着一点狡黠的意味:“算是吧,毕竟我的犬齿可没吸血鬼那么锋利,直接咬下去可能会弄疼老板。”
说话间,他的舌尖再次贴上青卿的脖颈,像是在寻找最佳的下口位置,细细地舔舐着那片肌肤。等到他觉得合适了,才微微张口,轻轻用牙齿咬破皮肤。
青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一瞬间的钝痛,而后便是血液缓缓流出的微妙触感。沈确的唇贴合着伤口,动作并不急躁,而是带着魅魔特有的耐心,缓缓吮取着他的血液,每一下都仿佛是在品尝甘美的琼浆。
随着血液的流失,青卿感觉到一丝力气被带走,同时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放松感。沈确的指尖轻轻按在他肩膀上,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递过来,隐隐带着些许安抚的意味。
就在青卿逐渐适应这种感觉时,他察觉到沈确的手似乎开始变得不安分,指尖沿着他的肩膀缓缓下滑,若有似无地掠过他的锁骨,带着魅魔特有的试探和撩拨。
青卿抬手,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平淡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专心点。”
沈确眨了眨眼,唇角还沾着一丝猩红的血迹,含糊地笑道:“老板可真是无趣。”
青卿懒得理他,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随手拉好衣领,继续盯着游戏画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青卿盯着电视屏幕,西泽尔的目光穿透游戏画面,并没有落在主角身上,而是仿佛在直视着操作游戏的他。这种表现手法很常见,制造一种“被看见”的沉浸感,但青卿知道这不过是编程好的视觉错觉。
他微微皱了皱眉,刚想再确认一下游戏里的西泽尔到底有没有别的反应,却察觉到旁边还有一道更炙热的目光。
侧过头,果然,沈确正死死地盯着他,眼神灼热得像要在他身上烧出个洞来。
青卿被盯得有些发毛,随口问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沈确咬了咬下唇,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语气愤怒又委屈:“我恨你是块石头!”
青卿顿时满头问号,完全跟不上他的脑回路:“……啊?”
沈确一手掩面,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语气凄凉:“你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对我们魅魔的一大耻辱!”
说完,他还用力地吸了吸鼻子,做出一副被深深打击到的样子,随后“哼”了一声,假装伤心欲绝地跑出了房间。
青卿:“……”
他眨了眨眼,看着沈确跑远的背影,整个人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
这家伙到底在发什么疯?
青卿伸了个懒腰,完全无视了沈确的夸张表演。他抬头看了眼时间,从早上打到现在,差不多六个小时,时间刚刚好。这种恋爱游戏一般不会太长,再加上他原本就是冲着攻略西泽尔来的,能顺利拿下好结局已经算是达成了目标。
他懒洋洋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零食袋和空瓶子,顺手将掉在地上的几片薯片踩碎的渣滓扫进垃圾桶。将垃圾打包好扔出去后,他回到浴室,拧开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和倦意。热水流淌过肩颈,带走一天的疲劳。洗完澡后,他躺在床上,抱着枕头和身边的芝麻,吃了药没多久就沉入了梦乡。
夜色沉沉,房间内一片寂静,只有青卿平稳的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他已经沉入梦乡,而电视屏幕却悄然亮起,在黑暗中投下微弱的光。
屏幕里,西泽尔的身影显现出来。他一身黑衣,漆黑的发丝凌乱,平日冷淡的神情此刻满是急切和痛苦。他的手掌狠狠地拍打着透明的屏障,力道之大以至于指尖都泛白了。他的嘴唇翕动,焦急地喊着什么,可无论如何努力,声音都被彻底隔绝。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像是在拼命呼喊着什么,又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敲击着那道看不见的屏障,力道越来越大,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却依旧无法突破。他的手从拍打变成了抓挠,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红,甚至渗出了细微的血痕,可即便如此,那层阻碍依旧毫无裂痕。
他的眼神带着绝望的倔强,像是祈求,又像是不愿放弃。他盯着屏幕的另一端,那个安然入睡的青卿,喉结滚动,嘴唇微微颤抖,黑瞳中倒映出青卿沉静的侧脸,像是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
“轰——!”
窗外猛然炸响一声惊雷,闪电划破夜空,青卿的房间瞬间被照亮。紧接着,整个屋子陷入黑暗,电闸跳了。
青卿被雷声惊醒,他坐起身,揉了揉眉心,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前,望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语:“这个季节居然会打雷下雨,真奇怪……”
西泽尔的身体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跪倒在地,喘息着,眼泪模糊了视线。那双漆黑的眼瞳此刻布满血丝,仿佛他的整个世界都在崩塌。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拼命拍打屏障的刺痛感,可他根本无暇顾及,只是死死地盯着早已熄灭的光幕,嘴唇颤抖着,声音喑哑而绝望:“我……我看到他了……”
赛琳娜连忙扶起他,眉头紧锁,担忧地望着他因过度激动而苍白的脸。西泽尔像是没有感受到身边的人,他的目光游离,喘息不稳,喃喃地重复着:“我真的看到他了……奥雷利安努斯……我的爱人……”
他几乎要疯了。
他失去了自己的爱人。亲手埋葬了他。然后独自维持着青狮的强盛,守护着这个国家不被侵蚀——这是奥雷利安努斯临终前交给他的责任。他不敢托付给任何人,唯有他自己,才能让青狮继续屹立不倒。
可是,他太清楚了,这个世界从来不允许奇迹存在。他一次次尝试,寻找着让青狮强大的方法。终于,他碰触到了禁忌的魔法根源,但也因此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短短的刹那,他窥见了某些不属于人间的真相,现实便撕碎了他的血肉。他甚至来不及后悔,就被魔法彻底吞噬。
如果不是赛琳娜不惜代价将他的灵魂从崩毁的边缘拉回来,他早已不复存在。
从那一刻开始,他的双眼不再是普通人的眼睛——他开始看到许多奇怪的东西,模糊的幻影、不可言说的命运轨迹……还有那些不断重复上演的“爱恋”。
他目睹自己一次次爱上不同的“艾莉丝”——她们的名字或许不同,外貌各异,但她们的来历总是相同。她们会将他引向同一条道路,无论他如何挣扎,如何反抗,最终的结局从未改变。他被命运囚禁在这永无止境的轮回中。
西泽尔的呼吸乱了,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灵魂深处被撕裂。他的指尖抓紧了自己的头发,力道大得像是要把自己从这片混沌中拽出来,可是无论他怎么努力,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
他忘了……
他忘了青狮子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