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试训第四天。她们四比二拿下MeG。
比赛还没打完，黎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合同，比起柳山雪的试训，黎佳其实更满意林舟的表现，有经验有手法，更重要的是能跟上沈玉研的节奏，可以分担指挥压力。
路祈纯没脑子的打手，柳山雪和魏思锦嘴上没个正形，沈玉研又是闷葫芦，除了必要的信息交流，不会再多一句话，可局中还有很多小决策、小细节，也需要有人主导。
打手天才的确重要，团队粘合剂更是关键。
黎佳拿着打印合同，看一楼饭桌吃夜宵的就上野射三人，“舟渡和预言呢？”
“她俩说吃饱了，阳台吹风去了，”魏思锦眼都没抬，专心剥着手里的虾。
“是有事吗教练？”看她拿了摞纸，柳山雪边摘手套边说：“我去叫.....”
黎佳摆摆手，“不用，我去找她们就行，你们慢慢吃，吃完早点休息。”
二楼小露台，摆着了两张藤椅和小桌，小桌上摆了两瓶冰啤酒和烟盒。
林舟哑声问：“手还痛吗？”
今天从十一点起床，她们先五排再巅峰，打到训练赛结束都晚上十二点了，刚才吃夜宵的时候，沈玉研坐林舟旁边，无意间瞥到她藏在衣袖的右手。
重复着曲张开合、颤抖。那是肌肉过度劳累、疼痛难忍的表现。
“嗯，”沈玉研没跟她矫情，“老毛病了。”
“看着很严重，怎么没去看医生？”林舟敲敲燃尽的烟灰。
“年年看，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沈玉研抿了口酒，“减少训练时间，这不他妈扯淡吗。”
“这么多天，第一次听你骂脏。”林舟眼一弯。
沈玉研也跟着乐：“认识这么多年，第一次看你这么久没骂脏。”
她俩曾经都在JKG青训营待过，后来林舟打了教练砸了训练室，就跟青训营所有人断了联系。
网上总有种虚幻感，前几天真切看到她的脸，往事才一幕幕浮现。
林舟有些意外，反应了片刻：“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忘不了，”沈玉研脑海迟缓的回忆起曾经，“那年整个青训营都在凌舟的阴影笼罩下。”
那时林舟的id还是凌舟。
“凌”是凌云壮志的“凌”。
因为天赋出众，无敌的大局观兼具观赏性十足的手法，形成了独树一帜的舟氏打法风格，五个位置不断轮换的凌舟都未尝一败。
可教练却无论如何都不认可她，背地里又拿她做榜样，向其他青训生“慷慨”分享她千辛万苦总结的经验与思路，沈玉研也是受教者之一。
就算如此，她们依旧觉得天赋怪林舟，将会是王者荣耀女子电竞的新一代领军人物，可18岁的成人礼，却是被替换的状元签，上不去的大名单……一夜间五百万违约金压的林舟白了头。
天才凌舟自此夭折。
“往事如云烟啊，”林舟吹散了跟前的白雾，不想再提，视线落回她纤细泛红的手腕：“你的手真不要紧？”
她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不要紧，能操作。”
林舟：“可你再这样打下去，手迟早会断的。”
“起码今年不会断。”反正多疼沈玉研都熬的过来，“记得保密。”
“行，不过你要按时跟我去医院检查，”林舟灭了烟，“你才19，职业生涯长着呢，得多拿几个冠军，预言才对的起沈玉研。”
“下个月就20了，”被说的鼻子一酸，沈玉研转头掩饰情绪：“马上第四年，除了第一年打出了点明堂，后面被宝宝锁摁在替补席，一晃就是三年。”
电竞选手的职业生涯经得起几个三年。
替补席的灯太暗，同行的人都走散了。
17岁的沈玉研没想过签约费，只要愿意带她走给她训练赛就行，可迎接她的却是无人问津被遗忘的两年。
黎佳给了19岁的她最大程度的尊重，所以就算手断了，她也得赢，不能让黎佳失望。
“没有这三年，哪来的人形脚本啊？！”林舟有些昏，斜靠在扶手上，望着远方，轻声又说:“命运中的礼物，都是要拿时间交换。”
沈玉研一怔，眼泪淌在嘴角边，咸的苦的。
“谢了，凌舟。”
话毕，沈玉研又点起一根烟，结果被黎佳撞了个正着—
—“好家伙！”
—“预言你特么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黎佳的一句好家伙，给阳台悲情氛围干的稀碎。
沈玉研闻声，跟林舟相视一笑：“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小孩，再说了只是抽根烟而已。”
“你们几个在我眼里，哪个不是小孩....”黎佳骂骂咧咧的走过来。
走近了，看清了沈玉研的表情，自家冰山辅助带着笑，眼底常年结的冰漫了上了层春水。
冷冽但充满希望。
—
“上面吵架了？”魏思锦一手抓虾，一边探头，“我怎么好像听到了黎教再吼预言？”
“魏思锦，你被黎教骂的幻听了吧？”路祈手里动作没停，“你清醒点，能挨骂的只有我们俩。”
柳山雪比了“嘘”的手势，然后退掉俄罗斯方块。
“真在吵啊？！”魏思锦压低了声音，惊异的说。
“我上去看看。”柳山雪边应边起身。
路祈立刻摘了手套，擦着嘴问：“你不去？”
“不急，先吃完最后一只虾，”魏思锦慢条斯理剥完，还冲路祈炫耀说：“俺剥的虾简直完美！”
路祈不屑的“嘁”一声，拽着魏思锦就往上走。
二楼到阳台有扇玻璃推门，三人排排坐在两步阶梯上，凑在门上偷听。
“她们在说什么？”路祈听了半天，连个毛都没听到。
柳山雪也摇摇头，表示这门太隔音了。
“好像是在说什么合同、签约费，”魏思锦拍拍她的肩，小声兴奋说：“估计是你和偶像试训效果不错，俱乐部要跟你们签合同了！”
她当然知道要签合同了。
柳山雪问：“那为什么要吵架？”
路祈：“对啊，现在签合同都不要本人到场了吗？”
闻言，柳山雪计上心头，眉一皱佯装遗憾，握拳捶了下台阶，道：“那我应该要被淘汰了吧。”
“说什么丧气话呢？！”魏思锦恨不得把自己头塞过去给柳山雪打听消息，“俺们臭皮匠club一个都不能少。”
柳山雪：……
魏思锦满脑子都什么烂词，臭个大鸡蛋，她比百花香。
“对！”这几天的训练成果都有目共睹，路祈越想越气：“又不是一个位置，凭什么二选一？！我去找黎教要个说法去。”
哟。
还是玩对抗的仗义！开团真敢跟。
柳山雪心里乐死了，但嘴上长叹了口气：“这又不是黎教一个人能决定的，你们的好意我都…..”
背后门忽地一开，她们仨连人带“心”的摔了进去。
魏思锦的脸当时离预言的鞋尖，只有零点一毫米。
她手忙脚乱的支肘，整理表情：“嗨预言～晚上好。”
黎佳她们听到了动静，回头一看，门口突然长了一地的队员，赶忙走过去问：“这是怎么了？”
沈玉研绕过她们进屋，没吭声，想听听她们仨怎么编。
魏思锦挠头望着天：“我们…..三个是…..准备…”
柳山雪秒会意：“看星星。”
“哇！”路祈接话：“今晚星星可真亮。”
林舟抬头看了眼天。
啪嗒，豆大一颗雨砸她鼻尖上。
紧接着雨点子跟摔炮似的往下扔。
“下雨了？！”
雨都下眼里了，柳山雪都不信，躺在地上愣了好几秒。
也就这几秒，其余人都回屋里，大雨哗啦啦往下倒，柳山雪被浇了个透心凉，自己可不能白淋了雨，演员自我修养，情绪瞬间就位，装作被雨水沉默着打湿了心。
林舟问：“她怎么了？”
魏思锦没应，只是五音不全的唱着：“被伤过的心还可以爱谁～”
沈玉研：“……”
路祈：“没人心疼的滋味～”
黎佳：“……….”
唱完，俩人冲进雨里，跟柳山雪排排躺一起。
林舟：“…………..”
沈玉研：“你在今晚小龙虾里下药了？”
林舟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黎佳后背一凉，中辅投来的死亡眼神把她夹在中间。
“我一晚上都在忙你和初雪的合同，哪有空…..”
路祈跟魏思锦，齐刷刷诈尸似的坐起：“什么？？？”
柳山雪紧抿着唇，死嘴不能笑。
惊的黎佳拍拍胸口，晃了晃手里的合同：“我说，初雪和林舟初版合同定下来了。”
“初雪通过试训了？？？”魏思锦抹了把脸。
黎佳点点头：“嗯。”
路祈一把捞起柳山雪，“教练你再说一遍！”
柳山雪借着雨幕，遥遥偷望林舟，她正慵懒倚着墙，笑意盈盈伸出一只手，接着屋檐滴落的雨水。
“…..”黎佳无奈抿嘴笑了笑，“我和教练团队一致认为，初雪和舟渡符合团队要求，通过试训，签了合同就是TMW正式的一员了。”
“听见没听见没听见没！初雪！”魏思锦疯狂摇她的肩。
二愣子！听见了。
再晃脑袋的水都摇匀了。
五年了，她终于如愿和林舟重逢，成为了她的队友，未来她们还会一起登场比赛！
柳山雪整个人晕乎乎的，莫名流出几滴酸涩的眼泪，像是在羊城潮热大雨中，做了一场不可思议的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