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郡主也是出于试探才主动接近江羡鱼。她算是整个使臣团中最不想死在燕国的一个,她乃陛下亲封的郡主,又跟太子定下婚事,本来只需要在府中待嫁即可,没想到陛下与父亲都让她出使燕国,泰安郡主也是左右为难。
她身为准太子妃,终是不好顶撞圣意,答应出使后只想赶紧快去快回,好早日嫁进皇室。可谁知燕国这般不识好歹,竟要对他们动手。泰安郡主今日在宫宴上打量过江羡鱼,对比那位激进的燕国皇帝,显然,江羡鱼这个人畜无害的皇后更好忽悠。
倘若事情无可调和,燕国真要动手,那她提前忽悠住江羡鱼便不会被牵连。整个燕国,也就江羡鱼的身份可堪与她相当,不过来日等她成了太子妃、成了皇后,江羡鱼这个燕国皇后便不够看了。
一脚迈进江羡鱼的殿中,泰安郡主更为自得。堂堂皇后的住所,竟还不如她的院子,实在是简朴。虽然燕国穷,但江羡鱼毕竟是皇后,这般清贫度日,想来也是不受宠的。
侍女通报过后将泰安郡主引至书房。
江羡鱼停下笔,并不惊讶泰安郡主的道来,温和地让宫人上茶,并请泰安郡主入座。
泰安郡主仍在揣摩江羡鱼,年纪比她小,个头也比她矮,出落得虽然标致可人但稚气未脱,这样的小女孩儿最是好骗。泰安郡主笑着道:“今日宫宴结束得匆忙,未曾同皇后娘娘寒暄两句,回去后想到一早准备好给皇后娘娘的礼物还未送出,这才特意取来相送,还望皇后娘娘不嫌弃。”
泰安郡主示意宫人呈上匣子。
江羡鱼并未拒绝,打开后见到里面的东西却微微愣住。
怎么会这么巧?
泰安郡主把江羡鱼的失神归咎于见识浅薄,不过老实说来,她头一次见到这宝物时也觉得惊为天人。这可是陛下所赐,若不是为求保命,泰安郡主也舍不得献出来,泰安郡主等着江羡鱼向他道谢。
江羡鱼笑着合上:“郡主客气了,只是这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收回去吧。”
“既是送与娘娘的怎有收回之礼?此物再珍贵也贵不过娘娘去。我与娘娘一见如故,总觉得格外亲切,这宝物献给娘娘才不算辱没了它。”
江羡鱼摇了摇头:“我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
泰安郡主望着被退回来的匣子,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她其实也有些舍不得,毕竟这东西只有一颗,整个蜀国的高门贵女中唯有她得了恩典。珍贵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体面跟恩宠。她本是想讨好江羡鱼,但奈何她不要,那自己也不便强求了。
这燕国人虽然没见过好东西,但却不贪。
泰安郡主坦然坐下,随意一瞥,却定在对面的博古架上。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竟没有看花眼,随即顾不得失礼,缓缓起身朝那处走去。
江羡鱼转过身来才知道她看的是什么,顿时有些后悔自己没将东西收回来。这样一来,反叫客人失了脸面。江羡鱼可以对段彦等人冷眼旁观,但她对泰安郡主并无恶意,也不想叫她难堪。
泰安郡主走近一瞧,方见盘子里放着的十颗弹珠,同她方才送的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弹珠里面的色彩比她手里的那颗还要灵动,还要夺目。她引以为傲的珍宝,在人家眼中不过寻常,甚至就这样毫不珍惜地放在一个破盘子里!
岂有此理,泰安郡主脸都气歪了。
江羡鱼尴尬地解释:“这是我们陛下前些日子弄回来的,放在这里忘了收了。”
一开始,宋陵跟她确实觉得这些都是宝贝,但后来宋陵收多了玻璃制品,才知道这些东西在后世的造价有多低廉。东西一多,便也不当一回事了。
泰安郡主也是气糊涂了,如今才想明白,人家连琉璃盏都弄出来了好些,再制些好看的琉璃弹珠不也是手到擒来?可笑他们这群人才是真的糊涂,将人家习以为常的东西看作宝贝,真是羞死人啦。
之前泰安郡主也觉得宋陵在宫宴上吹牛,但如今看到江羡鱼将这些宝贝如此不当回事,方知宋陵所言是真的。只是真不甘心呐,这样赚钱的东西,竟然叫燕国给攥在了手里,若留在他们蜀国手中该有多好?
泰安郡主不是输不起人,她还记着今日前来是为了求和。将此事忍下去之后,她故作轻松地道:“娘娘同你们陛下还真是恩爱。”
江羡鱼并不否认,她跟宋陵同进退,是比寻常帝后亲密许多。
泰安郡主见她也不否认,心里还有点酸,但随即又想到她也不差,太子殿下对她极好,陛下也极为看重她,等日后她嫁去皇室定然比江羡鱼今日还要受宠。况且,江羡鱼也不过只有几颗珠子罢了,其他一应摆件都不甚出挑。
兴许是说服了自己,泰安郡主又准备回去坐下继续闲聊,可中途无意瞥见桌案上的奏书,又一次惊得愣在了原地:“你……你这儿还有奏书?”
江羡鱼见泰安郡主总算注意到这些,颔首道:“是有一些。”
“你能处理奏书?”泰安郡主眼神都变了味道,忽然之间锐利了许多。她个头极高,跟寻常男子比起来也不遑多让,生得也极为明艳,哪怕只是蹙眉说着话,都显出了几分压迫感。
左右侍女已准备上前,江羡鱼却抬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淡然地请泰安郡主入座,随后才道:“近来我们陛下公务缠身,所以才托我处理一些不太重要的奏书。”
可泰安郡主看她这坦然熟稔的样子,并不像是只有宋陵忙的时候才会帮忙,只怕,江羡鱼一只都有插手燕国政务的习惯。真叫人不可思议。他们蜀国的皇后便是再得宠、再位高权重,也不会碰政务。不管奏书上的事重要与否,这就不是后宫女子能碰的!
泰安郡主本该嫉妒的,但这件事过于荒谬,以至于她竟然顾不上嫉妒了,只是有些失态地追问:“您插手政务,外臣不会议论吗?”
江羡鱼摇头:“外臣所知者并不多。”
连高丞相都不知道,古板如高丞相,若是知晓定然会反对。大臣们之中,应该就陈知玄跟吴乾知晓,不过陈知玄不在意,吴乾除了对钱财上心对别的也不大过问,至于宋陵,此事本就是他一力促成的。宋陵似乎并不希望她困于深宫,而是想让她早日立起来,能与他共同分担。
泰安郡主已经酸得有些心里扭曲了,外臣为何不知道,还不是宋陵这个皇帝替江羡鱼瞒着?
真是叫人生气!本想要讨好江羡鱼的泰安郡主这会儿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被这件事给冲击得不轻,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再见到江羡鱼这个小矮子!
她胡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再不走,她怕自己控制不好表情。本以为随手就能拿捏的人,结果人家比自己不知高出了多少。皇后的寝宫便是再简朴、再寻常又如何,她能批阅奏书!只此一点,便将泰安郡主压得头也抬不起来。
明知道这在蜀国是不可能的,但是想到江羡鱼桌上堆积的奏书,想起方才自己进去时江羡鱼伏案批阅的模样,泰安郡主竟然有些向往。那不止是奏书,而是参政议政的权力。谁规定皇后不能参政呢?
既然江羡鱼可以,那她……泰安郡主赶紧摇了摇脑袋,她们的身家性命还捏在燕国人手里,如今想这些做什么?
殿内,江羡鱼已经收起这些早已经处理好的奏书,若不是泰安郡主过来,她也不会故意摆上叫她瞧见。
侍女还在抱怨:“这位郡主也太高傲了,但愿她往后别来了。”
江羡鱼不以为然,高傲吗?她只瞧见了对方遭受的打击有些大。至于她往后来不来,江羡鱼能确定,她肯定会来。
另一边,宋陵在外逛了半日,总算是回了城。
段彦已经没有一开始的狂妄了,他今儿跟着宋陵属实受到不少惊吓。方才在途径军营时,也不知道那里头在弄什么,声响巨大,宋陵听完之后却立马带他离开了,搞得段彦越发抓耳挠腮,觉得燕国背着他们在弄什么武器。心里想着事,回程时段彦便一言不发。
宋陵对他的状态也算满意,即便段彦今日不跟着他们出来,宋陵也会想办法将这些事透露给他,好在他自己跟着来了,如此他们前期做的打算便没有白费。至于后面的就得看俞忠发挥了,算算时间,俞忠应该打听到了消息。
果不其然,宋陵刚下了马车,便看到俞忠急匆匆地跑过来。行礼过后便道蜀国有两位使臣起了争执,让段彦赶紧过去劝一劝。
段彦倒是客气了许多,知道先同宋陵告罪:“下属失礼,叫陛下看笑话了,我这便回去教训他们二人。”
宋陵大度地放了行,目送二人迅速离开。
等回了住处,俞忠才赶紧将门窗紧闭,着急忙慌地道:“大事不好,原来燕国早已同齐国合谋!”
段彦险些被吓死,稳住身子问:“真的?”
俞忠再次指天发誓:“如有半句虚言,且叫我五雷轰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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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