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一点饭食,木芬裹紧了布衣,心中麻木。
袁老七不知在不在家,若是不在还好些,省得找她麻烦还抢吃的。
这里是白木巷,西市的西南处,街巷里的脏水少了些,她稍微注意些便行,不用像从前那样特别小心。
巷头巷尾的石砖都被夯实,修起了排水渠,比从前下雨便积水好得多。
特别是有陛下的诏令,百姓不能再肆意将脏水污水泼到门前屋后,路上立即便干净了。
木芬在心里细数着女帝上位后的种种恩德,这些事明明与她无甚干系,却能叫她莫名生出些许勇气和信心。
她是这样安慰自己的,也是这样安慰她的孩子们。
只要有这样的陛下,我就能找到工做,你们以后都上得起学堂,日子就好起来。
日子会好起来。
她还能攒到钱把大女儿赎回来。
摸黑到了巷尾,周围的屋子早就变成茅草顶的木板屋。
两个半大的孩子正躲在门后,焦急地等着阿母。
“哒哒”的脚步声踩碎黑暗,那个十岁大的女孩连忙往外,果然是阿母!
“阿母!”她亲昵地凑上前,乖乖地喊木芬。
这是芳儿,木芬朝黑漆漆的屋子里望了几眼,低声询问,“你阿父他回来了吗?”
芳儿直摆头,很是高兴,“没有呢,一天都没回。”
怕是又到哪里去赌了,这也好,不回家就好。
木芬拿出食堂的饭食,叫芳儿跟媛儿一同吃。
袁媛还小,才五岁,一闻到吃的就饿的肚子叫,但她很懂事,即便饿也会咬着嘴和手,眼巴巴地等阿母。
木芬掏出家里的筷子递给她们俩,挨个摸了摸头,叫她们吃。
“阿母也吃,我今天没做什么,我不饿,就吃一点点就行。”
芳儿弯着眼睛,把粟米推给阿母,她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阿母很辛苦的,她明白。
看着眼前分明十岁大,却瘦的像七八岁的小孩,木芬心疼地摸了又摸。
“阿母在工坊吃过了,那里的贵人大方,这些是剩下的,你跟妹妹吃吧,啊。”
两姐妹这才吃起来。
木芬的大女儿十二岁就被卖去乐坊了,这还是她求了又求才得的。
乐坊里的不用天天接客,若是有天赋的,贵人还给她们一个安身立命的技艺。
菲儿总说坊里贵人待她好,给她多少赏钱,可是木芬恨自己没用,这些钱她也守不住,都被袁老七抢走了。
连着菲儿的卖身钱,她都没能守住。
木芬不敢看菲儿的眼睛,她总是觉得痛苦自责。
若是再被纺织坊丢了,她便是真的无望。
眼前的芳儿已经十岁,那个畜生早就打着主意要卖,木芬真的怕极了。
她一定得努力做工,绝不让孩子再被抢走。
......
一张地图被粗糙的大手展开,手的主人仔细端详片刻。
比对着眼前的路,禁军点点头,他对着年轻的司贸使恭敬拱手道,“大人,确实是这条路,接下来官道便窄,两边多山林,队伍要跟紧,否则恐会走散或是遇上盗匪。”
倪观复点头,侧身示意侍从去通知。
这里已经到巴郡的內腹了,她们的速度算快的,再过几日便能走出巴郡。
只是巴郡的地形实在复杂,山路繁多且地势高低不定,即便是官道也颇有险阻。
正在行进之际,前方却突然出现一个背着柴的老人家。
老农穿着打补丁的衣裳,看上去有些气喘吁吁,脚下踩着一双厚实的麻布鞋,正往这边走来。
山林里的雾弥漫开,可见度很低,老农突兀现身倒叫倪观复忍不住皱眉。
桐花见状,正想上前,被倪观复一把拦住。
她疑惑,见对方慢慢地摇头,“此地正处深山之处,他作何要为捡几把柴走到此地。”
倪观复到底随家中走商数次,直觉告诉她此事存疑。
她向后打了个手势,是警惕的意思。
直到老农消失,商队走出此山,都是风平浪静。
这让倪观复微微松口气,翻过山坳,终于遇上一个小村落,虽然人少,但至少有地方歇脚了。
村长见来者如此声势浩大,将自家院子也贡献出来。
倪观复不漏痕迹地扫过村长和不远处观望的村民。
村长笑得和蔼,“女郎不要嫌弃,咱的屋子虽然简陋,但是我和老婆子天天打扫,干净着嘞。”
倪观复也笑得友善,“怎么会嫌弃呢,还得多谢老人家慷慨。”
她摆摆手,桐花便上前掏出一吊钱硬塞给了村长,对方推脱不过,只好收下。
有来有往,宾主尽欢。
桐花和道清是扶理宫的一届生,这次是出来协助倪观复的。
道清打量了周围,稍显破烂的房屋,和多位青壮年男性村民。
仅有的少数女子要么年幼要么年老,怎的这么奇怪呢?
一旁的桐花已经踏进房门,轻快地邀请倪观复跟她一间。
见状,倪观复也不再与村长寒暄,点点头便走进。
桐花与倪观复视线交错间,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王铖是这次禁军的统领,他思来想去,还是选出几个禁军一同留在村长家。
毕竟他的首要保护对象还是倪观复,为保安全,还是得待近点。
傍晚用晚食,桐花一直跟村长和村长夫人畅谈,聊得两个老人喜笑颜开,把话匣子打开止不住话头。
倪观复挑着对面人聊天不能分心之际,在王铖面前的桌面上用水写了几个字。
王铖眸光一凛,微微点头示意明白。
夜深,没有灯油蜡烛的偏远村子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偶尔几声动物的叫声,让黑夜显得更加可怖。
一点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熟悉地形的盗匪悄然翻进院内。
这将是他们今年最大的一笔生意了。
这个商队看上去肥得流油,尤其是为首的那几个年轻公子女郎,一个个脸白嫩的,一看就是富贵窝才养的出来,这样的人最好骗,他们哪里懂得什么人心险恶。
自以为聪明无人知道,其实早在她们一进山就有站岗的来报。
谁知道派出去引路的老盗匪根本靠近不了,这些人硬是当看不见,险些把他们气死,到嘴的鸭子竟然还要飞走了。
偏偏他们看上去人数不少,围在外圈的各个人高马大,马匹数量也多,硬碰硬也不成。
谁知道老天爷这般眷顾他们,竟叫他们自个儿走进村子里。
这下可不就是羊入虎口了,哈哈哈哈哈。
黑鬼冲着野犬摆头,对方立马在窗口戳个小洞,往里头吹迷烟。
他一个手势,其余人都效仿动作,没放过商队里任何一个人待的屋子。
耐心等了一刻钟,黑鬼站直身体,跺跺脚活动身体。
他的动静很大,但屋内无一点声响。
成了!
不再等,黑鬼高声喊道:“小的们,动手!”
不多时,商队的人都被拖到村长家门口,一个个昏头倒地不省人事。
黑鬼早就忍不住了,跑到商队的货物前,私开一个布匹包着的,掏出来一瞧,可不是上好的茶叶?
他咧着嘴,稀罕地嗅了嗅,捻起一点放进嘴里嚼。
微涩回甘,香气扑鼻,让人口舌生津。
果真是好东西,尝着果真与众不同!
这时,地上的桐花假装悠悠转醒,意识尚未清醒便感觉到粗糙冰凉的土地,让她忍不住皱眉嘤咛了一声。
这一声喊回了沉浸在狂喜中的黑鬼。
作为盗匪村的大当家,他难免摆出点架子。
叫手下端过来一把椅子,黑鬼便施施然地坐下,“哟,小娘子醒得这样早?睡得可舒坦?”
桐花挣扎着醒来,捂着头看起来头疼非常,她忍不住甩了甩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抬头一看,好嘛,这是被人家瓮中捉鳖了。
白日里看似朴实的村民,一到夜晚,全都褪去伪装,笑得凶神恶煞,就差没把“我不是好人”写脸上了。
桐花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醒了,不知你是哪位?”
黑鬼得意,“我嘛,这十里八村无人不知,我们盗匪村可是这山里最大的,而我就是盗匪村的大当家——黑鬼!”
他说着□□两声,走上前弯腰作势要摸桐花的脸,“小娘子长得可水灵,不如乖乖留下来做我的娘子,我保准你过得连你亲娘是谁都想不起。”
周围的山匪都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纷纷开口应和黑鬼,“留下来留下来!”
见桐花厌恶地扭头,黑鬼立马冷脸。
“不知好歹,我看你是小娘子才没捆你,你自个儿瞧瞧,后面那些捆上的,等会可是要上锅的,你再敢甩脸子,今晚上锅的有你一份,哼!”
好巧不巧,道清也醒了,他就是黑鬼口中要变成锅上美食那几位。
刚睁眼,就收到桐花一个眼色,道清瞬间闭目装死。
听不到了,还是晕着吧。
闭上眼前,他恍惚间看到倪观复的手指弹了下。
桐花假装害怕,低头思考,再抬头换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有些犹豫地出声。
“那,那我考虑一下,你不能杀我。”
她强撑着的模样惹得黑鬼心痒痒,黑鬼假装大度地同意了,只是令人作呕的垂涎一直不曾收回。
天将将亮,被困在一间屋子的众人终于醒来。
可惜捆住手脚的和自由的分开拘留,禁军们有心无力。
这下谁还不知自己是投宿到贼窝了。
倪观复作为少数自由身,自然是想立即行动起来。
她与桐花交换一个眼神,对方却微微摇头,自己站起来走向看守禁军的盗匪。
感谢您为此章停留,祝您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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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怪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