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滚远

石柯越想越气,见福路不答,他转头怒视。

福路不敢再迟疑,飞快道:“羊少府的侄儿羊炎,许少卿的二儿子许木康,林氏大房长孙林蟠衣,为首的约莫是他们三个。”

见校尉如此生气,福路真的担心他一怒之下去把人绑出来打,可这样就得罪那些世家了。

他们东营本来就被排挤,虽然现在陛下重视,可是以后还要在都城混的,还是不能太得罪人啊。

“你说得对,”石柯接上。

“什么?”

糟了,福路才发现自己嘀嘀咕咕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完蛋了,他不会成为第一个挨校尉怒火的靶子吧,可恶的羊郎君许郎君林郎君。

我福路真的恨你们,呜呜。

石柯深吸一口气,“是不能那么冲动,毕竟只是一块地。”

他朝不远处同样被践踏的田地,只是几块田而已,只是农人要抹着眼泪再重新灌注而已,只是伤到普通庶民而已。

勋爵之家谁会在乎?

见校尉突然冷静,福路连忙点头赞同。

石柯裂开嘴角,眼里闪着邪恶的光,“但是粮食,陛下如此勤俭爱民,粮食可是治国的重中之重,想来陛下绝不会纵容他们这种行为的。”

福路点头,此话有理,校尉突然变得好理智好聪明。

“那找陛下收拾他们吧,”闭环,石柯满意,上马朝都城跑去。

福路:......

福路:我就知道,果然还是我那坏心眼的校尉。

正值酉时,家家户户都相继做起晚饭,忙碌一天后,正是要与家人好好吃一顿饭,聊聊做工的辛苦与趣事。

同住东市临汾巷的许木康,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饭,就被近卫军从房中扯出,将其押在木凳上。

赶来的许少卿及其家眷都忙不迭地求情,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齐统领,这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能闯进本官宅院,滥用私刑呢你这!”许少卿胡子一颤一颤,用手指着齐孟。

许母更是生气,她被近卫军拦住,险些被撞到。

见许少卿还想继续指责他,齐孟把手放到腰间刀柄上。

许少卿见状,哆嗦了一下,气焰顿消。

齐孟在心中冷哼一声,侧目示意木德宣旨。

“陛下亲令,许氏郎君许木康,纵马踏青,毁坏农田,正值春耕,此举乃伤国本。且,此非独损民脂民膏,亦轻贱社稷根本,足见其家风不足以饲子弟,忘其根本。”

“罚许木康杖三十,发往受损农田,服劳役二十日,亲事稼穑,以体农艰,每日需耕足半亩,并由当地里正监督呈报。不得懈怠不得假手于人,若再有不恭,着废其身份,贬为官奴。”

许木康已经面如死灰了,他是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像以往那样踏青,损坏那么几亩田地,就要受到如此严厉的惩罚。

一旁的许少卿许母都跪在地上,忍不住打颤。

木德还没念完,“另罚其家赔受害农户五十石粟,以为春耕之资。”

“一田不耕,或受之饥,一布不织,或受其寒,朕今以儆效尤,凡践踏田苗、妨碍农时,皆以此为罚。”

旨令一下,许氏哪里还敢闹,即便从前没有如此重罚过,但现在只有陛下发话,那没有也得有了。

木德继承他师傅的假笑,很规矩恭敬的将圣旨交给了许少卿。

伴随着他亲切的假笑,背后许木康的痛喊声也响起,还有木板重重击下的拍打声。

许母见儿子被打成这样,泪眼朦胧,心疼不已。

她忍不住开口问齐孟,“齐大人,我儿身体不好,现在受如此重刑,怕是十天半月都起不了身,如何还能下地干活呢?”

她眼含希冀,恳求面前的执金将能网开一面。

齐孟看向她,意味不明地又扫了如死狗一般的许木康。

“陛下也想到此点,毕竟娇生惯养的世家郎君确实身、体、娇、贵,”他把语调放得很慢,明明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声音也没有起伏,却硬生生让人看出了嘲讽。

“所以陛下特许,”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他补完了下半句,“允他们半个月养伤,半月之后无论伤好否,都要下田,不遵者,陛下圣旨已写得清楚。”

他指向许少卿怀里的圣旨,冷漠地吐出:“贬为官奴。”

齐孟见板子打完,也不再跟他们废话,带着近卫军走了。

他们很忙的,还有下两家要去。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个消息根本瞒不了一时半刻,只见近卫军进了这家,这家便传来哀嚎,进了那家,那家也是痛哭。

左邻右舍的一打听,加上近卫军压根没想拦,消息自然是越传越起劲。

羊夏送走行刑的禁军,伸手扶正发冠,向羊冬刺去一眼。

这个弟弟,昏懦又自大,养出的孩子也随了他,实在不堪。

羊冬正哀哀叹息,看着晕厥的孩子心疼地叹息不已。

心里又是痛又是气,对着一旁的长姐哭诉,“阿姐,陛下怎么能下如此重手?你看炎儿被打得,”他抹了把眼泪,“还让我们陪那些贱民钱物,真是倒反天罡,不知死活的贱民竟然告到陛下哪里去,我绝不会放过他们!”

他说着,眼里满是狠意。

不知收敛,羊夏示意近侍留下看着这里。

自己则是厌恶闭眼,摔袖离开。

不多时,城里城外的百姓也都知晓了。

世家郎君女郎爱踏青,常年都是这样,损坏几片农田的事也不是特例。

住在城外的农户谁敢惹他们不快,但他们反过来为自己道歉,这种事可真是第一次见。

受损害的农户战战兢兢,生怕贵人下一刻就翻脸,但是禁军就待在不远处,农户渐渐的也不那么害怕了。

还是这个陛下好,这个陛下疼人,她疼我们。

农户摸着新得的粟米,默默想着。

这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但是又有一个人找上了冼行璋。

上一次被骂是什么时候了?

冼行璋盯着眼前男子,手撑着下巴走神。

刘怀瑾,曾经的司仆,现在的代理司仆,正在她对面洋洋洒洒地阐述自己的观点。

无外乎,堂堂女帝,竟为了庶民的小利,让世家丢尽颜面,在庶民面前抬不起头,实在是倒反天罡,本末倒置云云。

他说得起劲,看上去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虽然此事与他其实并无干系。

况且,他虽言辞激烈面容冷肃,看上去在意得不行,可他背后的烟雾可是截然不同的稳坐泰山。

这样的反差,倒像是做戏,她才会耐住性子看对方到底要做什么。

太有文化也不见得好,比如现在。

刘怀瑾实在是能说,把她磨得耐心都不见。

冼行璋忍到现在也并非是脾气好,她是困得,昏昏欲睡间,根本没有注意对方在激情什么。

等到对面没声音了,冼行璋才懒洋洋地抬头开口。

“说完了?”

刘怀瑾不解,陛下怎么是这幅态度,这是生气了?

冼行璋语气淡漠,“朕让你回司仆之位,你就是这样回报朕的?”

“世家的颜面?朕倒不知,世家的颜面是通过欺压百姓获得的吗?”

她真的有些累了,这些人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脑仁拿出来不知道有没有小拇指大。

整日与这种人掰扯,冼行璋怎么可能不累。

“世家该是文脉簪缨,功业千秋,这几点若是做到,何须别人给颜面,倘若本末倒置,那又有何颜面可言。”

刘怀瑾眉头紧锁,想出言反驳,他不是为世家辩解,他只是认为陛下太在意庶民这样会寒了世家的心。

“陛下,臣并非——”

冼行璋冷然抬眼,不怒自威的威压泄出,室内气氛瞬间紧绷。

“刘怀瑾!”冼行璋厉喝一声,少见的拧眉不悦,“你身为司仆,身为二品高官,你所食所饮所用,皆是你口中的庶民辛勤为你取来,你为官可曾片刻为底下万民思虑过,心里装着荣华权势,可你有半分良知吗?”

“朕给过你机会,可你如此品性,朕实在厌恶,若留你在高位,岂非害了天下万民。”

冼行璋的话很重,甚至在场人都始料未及的重。

她作为帝王,无需发怒就自有威压,所以她常常以温和的形象示人。

这一次对刘怀瑾说的话,算是她继位以来,第一次这么狠这么令人胆寒。

刘怀瑾心中仍不服气,但他触及到帝王的愤怒,还是乖巧地跪下认罪。

冼行璋不欲与他多说,疲惫又失望地开口。

“传朕旨令,司仆刘怀瑾,贬为苍梧郡端溪县县令,令其两日内离京,到朕看不见的地方去。”

此令一下,谁都明白陛下是真的被惹怒了。

这可是从未有的重罚,何况陛下还说不想见他。

若非他原本为司仆,又是刘氏唯一的指望,陛下怕是连县令之位都不会给。

苍梧郡是什么地方,离南都距离何止千里。

刘怀瑾也是颓然倒地,不可置信。

自己不过谏言,陛下竟如此对他,心头燃起的愤怒,叫他咬牙领旨,不曾认罪求饶半句。

犟骨头,冼行璋不耐地摆手。

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这样的死脑筋,不把百姓当回事,只想着世家,这种人岂配为官。

说到好看,她想起自己温温柔柔的君后了。

等会儿找君后喝茶,也好去去晦气。

回到刘府,刘怀瑾一进门就被刘父拎去了祠堂,面对着列祖列宗跪着。

刘父对他这种自毁前程的行为极为不满。

“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坐上司仆,我们刘氏一族费了多大力,你竟敢因一时之愤,毁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心血。”

刘父简直气疯了,他抄起鞭子就抽打在刘怀瑾背上,鞭子划过空气的破风声凌厉。

“成日里爱吟诗作赋,日日在文集清谈,不为家族谋半点出路,我都忍了你了!可你现在,竟然如此目无君父,你真当自己成人便无人可管了是吗!”

刘怀瑾则是咬着牙收住痛呼,一言不发,他不明白自己还要怎么做,他本就不想做官。

到头还不过是为了世家吗?

成日里教导他一切以家族为重,现在女帝直接向世家下刀,他帮世家讲话,不就是为家族讲话吗。

嘲讽的冷意让他被发丝遮住的神情变得漠然。

他本就不是真心,也无意于司仆之位。

官场的尔虞我诈令他厌恶,借此事离开南都也随了他的愿。

刘怀瑾握着木凳的手青筋暴起,却还有闲心情想着苍梧郡。

苍梧郡是什么模样,想必也是山水诗情的好地方,去哪里都行,总不耽误他游历四方。

竖日一早,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去,刘怀瑾就坐上自家马车离开南都。

他的背还在隐隐作痛,但他懒得再管了。

坐在马车里,他想到他适才拖着这样的身体去拜别冼行璋。

对方看着他这样早来,迫不及待地要去苍梧郡,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在上面待久了,被权势富贵抹去良心 ,你若是真真切切地悔悟,自有一日明白百姓苦在哪里,世家错在哪里。”

说完就让他滚了。

刘怀瑾握紧茶杯,身体随着马车行进而微微摆动。

为什么她这么自然地说出这番话,她明明也不曾见过所谓的黎民百姓,不是吗?

她凭什么教训自己!

刘怀瑾自认自己落不到“悔悟”的那一天。

他只是不在乎官场,也不想做司仆,若是他愿意,自然能成为举世无双的能臣将相。

他眸光沉沉,咬着后牙,对女帝的说辞不屑一顾。

说起来,有时候也想让冼行璋吃点男色,毕竟可以调剂生活嘛,但是她实在是还没到十八,时间怎么过得这么慢,可恶。

后宫里另外几个都还没怎么登场,话说要不要为了男色把时间进度加快呢,可是只是一点男色有点不值得,还是算了,男色而已。

(可恶,才发现我21发的那章刚好两千九百多个字,我的小红花呀,又掉了一朵[爆哭])

感谢您为此章停留,祝您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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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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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江山,朕来修!
连载中成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