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序通过薛瑞寒联系上了明允，还带上了以前苹果台的高层，一块吃了顿饭。
那场饭局薛悯荣也在，说实话，要不是薛悯荣带着，赵序第一眼还真不认不出明允跟这几个人是一家人，明砚和薛瑞寒那简直是珠宝奢侈品砌成的美丽装饰品，花枝招展地摆足铺张奢靡的劲，走到哪都比天上的灯还闪耀，而这位……
……也不能算，她和薛悯荣还是有点相似之处的。
薛悯荣不太打扮，都是舒适随意的衣服，出于社交需求戴点珠宝腕表，明允就更是，甚至称得上有点土，穿着简单的运动服戴着框架眼镜就来了，短短的头发像被学校勒令剪发的中学生，但是气势很足，中和掉了她这点年轻味。
他有点委婉：“明小姐怎么会对短剧市场感兴趣？”
言下之意，姐你看着就不像会刷短视频的人啊。
明允没什么表情变化：“看起来不错，正好悯荣也感兴趣，让我试试。”
唉，有钱人就是有试错成本，看起来不错就能来试试。
赵序抿了抿水，继续摆笑脸，跟对方聊起来：“是，现在短剧势头挺足，但是平台不多，我公司的业务主要还是自己制片，做平台的经验不足，这边是我跟您提过的，苹果台以前的CTO，他的竞业协议也快到期了。”
一旁的人颔首：“您好，我姓林。”
聊了一会，赵序心里的想法是一方面得有自己出品的短剧，一方面也得和一些工作室长期独家合作，或是买剧过来，保证剧集数量种类，没想到明允的想法比他财大气粗，居然想着全都用自己公司的人和自己的团队拍，就算是买剧，给出的条件也非常苛刻，根本不会有好工作室愿意合作。
薛瑞寒说她学历很高，谈吐中确实能听出，但明允的设想都有点虚和空，不像是工作经验丰富，倒像是个没什么实习经历又刚毕业的高材生。
她一直都很沉静，静到仿佛完全不在乎他们二人的看法，出现分歧的时候又很有傲气，几番差点吵起来，赵序都流冷汗了，还得靠薛悯荣来打圆场。
……怪不得薛瑞寒特地提醒，这人性格很难搞。
赵序有点头大，硬着头皮聊出了一个大致谈拢的方案，后续再推进。
吃完这场饭，到了即将各自上车回家时，薛悯荣突然冲着赵序笑了笑：“赵总，来一根？”
看着对方的笑容和手上那包烟，赵序心下了然：“走，让我蹭蹭薛总的好货。”
到了吸烟室，薛悯荣把手上那包细细的黑色卡比龙分他一支，赵序和她一块点了烟，抽了两口，薛悯荣才露出一阵苦笑：“我这个妹妹脾气不怎么样吧。”
……没见过的表情，看得赵序有点茫然。
家世显赫能力强悍又手段狠辣，称得上能在首都手眼通天的薛悯荣，突然展现出一种非常平凡的、带着情绪，几乎称得上无奈的表情。
赵序谨慎地观察一瞬，客套两句：“我有听说，明小姐是高材生嘛，多少有点读书人的傲气，她工作经验不足？”
“嗯，没工作过两年，之前念了两个学位，后来又在海外读博呢，”薛悯荣点点头，“你不用跟我说套话，迄今为止多少她身边的人跟我反映过明允太独裁，又没有脚踏实地的经验又不听他人建议，我要是不兜着，可没人还跟她合作。”
想起来了。
薛悯荣是大姐，她也得包揽所有比她小的孩子。
赵序是长子，他们同病相怜，或者说，薛悯荣能在家里厮杀出来做顶梁柱，付出的心血大概率要比他更甚。
想了想，他还是说实话：“是有点，但是薛总，您现在直接跟我说，不怕我反悔了不跟她合伙了？您在首都找不到几个我吧？”
“你不会的，赵总，你是这里最需要我的人，因为你只有你自己，”薛悯荣把眼睛眯起来，“下到约束艺人和拍摄团队，辅助平台和电视台对接，上到行业未来的变动与收紧，虽然我们是互利互惠，但能给我的艺人资源的人很多，能给到你这么多帮助的人可只有我一个，你知道吧？”
……他吗的，确实，这些硬后台只能靠投胎，甚至是投胎中的头彩，比有钱还更胜一筹。
“您说的对，”赵序自嘲地笑了，也懒得跟她兜圈子，“跟明允的合伙如果失败，我亏也亏不了几个钱，得罪了您，以后这碗饭我就真吃不上了。”
“那倒不是，也没有威胁你的意思，”薛悯荣恢复了假笑，“只是这件事对大家都有好处，是吧？赵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赵序努力地陪她笑。
算了，目前听起来对他也没坏处，脾气坏就脾气坏呗，就当伺候老板吧，他赵序当了那么多年老板，偶尔也当当打工人。
想开了，他还是稍微谴责了一下薛瑞寒：“你也没说你姐脾气那么差啊！”
薛瑞寒很快回复：“赵总，我甚至没有用这个词形容过薛悯荣和邱月明，形容了她，你还不懂吗？”
……甚是有理，是他失策。
赵序坐在车里叹了口气，给司机说了目的地：“去这个酒店。”
《大地之歌》开播了，播那几集还宣传不出什么感天动地的剧情来，目前主要的宣传方向就是——男主角好帅。
很简单，很有效，热搜很快就做了上去，果然赵序最懂网友的一点还是好色，他亲自给何哲宇那张脸挑选的妆造，稍加营销就能火得铺天盖地。
结合剧名，宣发团队给他做了个“大地系帅哥”的词条，朴素的服饰和灰尘更显得他那张英俊立体的脸坚韧夺目，各渠道的物料数据好得惊人，可以说是一夜之间席卷社媒。
太帅了，其实靠脸吃饭就行了，演技居然还很好。
粉丝也很给力，连带着把他过往出演角色也做了混剪出来趁热打铁，何哲宇现在人气旺得出奇，大红靠命，小可怜虫命苦了那么多年终于开始命好，据工作室所说，商务也好了起来。
这不，今天还有个时装周的邀约，是个国内风头正盛的新秀设计师品牌。
赵序姗姗来迟，他蹭了个不来现场的媒体朋友的位置，坐在后排，拎着他刚买的花，悄悄地打算给何哲宇一个惊喜。
镜头前的何哲宇闪耀得令人移不开眼，和闪光灯一并铺天盖地地簇拥而上的是观众与粉丝的惊呼。
他的表情动作端得很好，既不是过分距离感的冷漠，也不是在赵序面前的顺从，而是一个艺人该展现的怡然自得的笑容，既不会帅而自知导致油腻，也不会太不自知导致怯场。
刚认识的何哲宇，不是这样的。
哪怕在过往他出席一些活动时，也不是这样的。
赵序的心怦怦直跳，是他养出来的，是他花大手笔和精力，又教又捧，是他创造出的一个既属于他又属于自己的何哲宇，是他的。
主理人发言环节特地请何哲宇也讲了几句，发言稿是提前背好的，他亦能沉稳有力地配合对方做新品介绍，等到发言结束，他又懂对着镜头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唇角微微勾起，一块蒙在宝石上的厚绒布裂了道缝，里头的火彩刹那间跃动而出。
火彩忽然变成了放大镜下烧蚂蚁的太阳光，烧的却是赵序心口的糖，把他好不容易补上的软糖又烫空了。
他开始发疯似的想炫耀，想把何哲宇带给所有人炫耀，是他的，是他的，被所有人所注目令所有人所惊艳，那也是他的人。
令人难熬的时尚活动结束，何哲宇缓缓离场，赵序冲去后台，捧着一束花就越过道道关卡抵达终点，何哲宇那张冷淡的脸见到他的一瞬间亮了，游戏通关结算满屏幕放礼炮彩花，整块布都被他扯了，只有他能看到这块石头到底有多璀璨。
“你怎么……”何哲宇很意外。
赵序大步走到他面前，毫不留情地折下一朵花来，插进他胸口的口袋里，做个标记：“表现很好。”
亮亮的何哲宇面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那些掌声尖叫敬仰崇拜灯光镜头都不足以，只有赵序的肯定足以，他轻轻颌首，方便赵序摸一下他的脑袋：“谢谢你来看我。”
……看吧，是他的人。
一起吃了时装周的晚宴，又把秀款的衣服还给品牌方，赵序喜气洋洋地挽着何哲宇往回走，坐上同一辆车又靠在一起。
何哲宇鼻子动动，嗅了嗅他，突然问：“你今天换烟抽了吗？”
“这你都能闻出来？！”赵序大惊，“我下午蹭了合伙人一根烟抽，跟我不是一个牌子。”
“嗯……不是你的味道。”何哲宇点头。
赵序好奇了：“那我是什么味道？按理来说你不抽烟，你应该会觉得抽烟的人很难闻。”
不过他应该不难闻吧，赵序洗牙又勤快，口腔和身体卫生保持得很好，衣服也一天一换，家里也有香薰，目前没人说过他身上烟味重。
“不难闻，”何哲宇跟他解释，“平时是……有点牙膏的味道，然后灰灰的，像烟灰这个词的味道，但不是烟灰本身的味道。”
“……牙膏，”赵序咧了咧嘴，看着妆造未卸的大帅哥，努力把那句“你好土”吞了进去，“那叫薄荷，我抽的薄荷爆珠。”
“嗯，牙膏。”何哲宇难得倔一下。
赵序想起他吃薄荷巧克力冰激凌也是破天荒皱了下眉，然后说“像牙膏”，突然意识到何哲宇应该是不爱吃薄荷，开始笑：“笨蛋，你不喜欢薄荷吧？”
“不喜欢吃，但是喜欢闻，”何哲宇盯着他，“你身上就是薄荷味，闻起来是，尝起来不是。”
……好暧昧的一句话，赵序有点晕了。
这种荤话都是他的台词，不是别人说给他听的，赵序出于逃避，紧张地把鼻子埋在衣服里闻了闻，什么味道也没有，非要说的话，好像有点时装周的香水味。
狗鼻子就是灵，他都赶了别的场了，还能闻出他下午抽了一支别人的烟。
万众瞩目的大明星在他面前总是低头，又要回家给他洗手作羹汤，第二天两人都不用出门，一醒来，何哲宇第一个问题又是问：“今天想吃什么？”
“香菜牛肉！要多点辣，我最近没怎么喝酒可以吃点辣，你就做你能吃的最辣的就行，”赵序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再买条东星斑回来蒸，我还想吃……这个季节是不是有红薯叶？炒个红薯叶再做个牛肝菌焖饭！”
“好，”何哲宇笑了，“那先起来吃早饭吧。”
“喏。”赵序胳膊伸长一展，暗示对方抱自己起来。
春夏之际有鲜蒜卖，湿润的皮裹着白生生的蒜粒，在砧板上一拍就是最鲜亮的香味，赵序一边在吧台上抱着电脑看工作，一边看看何哲宇做饭。
何哲宇现在甚至自己买菜，还不收他的报销款，搞得赵序有点心虚，那六万块每月的包养款怎么变成家里的生活费了？他可不是那种抠门的人，包养就是包养，这钱就是给何哲宇花的，不能变成他们的共同支出。
“……你，稍微省着点花吧。”
赵序没好意思直接说“你还得还债呢”，只能委婉地劝劝他。
何哲宇只是笑着点点头：“我知道。”然后继续我行我素。
笨人就是笨人，一点不会算账，何哲宇不仅把包养款变成共同支出，还时常给他买点礼物，吃穿用度，盲盒乐高拼图洋娃娃小汽车模型，不便宜，起码按何哲宇的消费水平来说相当贵了，还得又负责买又负责收拾家，把这些东西找地方摆好。
在第无数次收到一件新衣服时，赵序忍不住了，逮着他来让他改改毛病：“我不用你买，我有钱，你自己把钱攒着，你没存款吧？”
“我有钱的，”当红演员很笃定，“你试试吧赵总，我觉得很合适你。”
赵序噎了噎，说不出话来。
……什么意思呢，哪有小白脸一直给金主买东西的？
很奇怪，何哲宇到底要做什么，要跟他清算跟他归还吗，要跟他公平？
他红了，没他也会有戏演，要跟他结束这种关系了吗？
可他们的公平，是做陌生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