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回两个人都喝了不少，赵序睡醒的时候何哲宇也还在迷糊，嗓子里哼哼着，有点爬不起来的感觉，平时不喝酒的人偶尔宿醉一次会很难受，赖床也情有可原。
不过赵序玩心起了，观察了一下形式，又自己爬上去吃了个自助餐，把对方彻底闹醒才满足。
“爽不，”赵序趴在他身上笑，“今天我心情好，以后没这待遇了，我就是不想动才当0。”
何哲宇的脸又红透了，好像酒没醒似的，他望着一身都是他留下的痕迹的赵序，深深浅浅红红粉粉，说不出话来，但还是诚实地闭上眼点了点头，随后把赵序翻了过来，换成他来出力。
这一觉真正醒来，都快下午了。
骗常局的，今天礼拜六，他们双休，才不上班。
温存了一会，俩人才下床洗漱，重新洗了个澡，去酒廊吃饭的时候赵序才提正事，跟他讲了讲昨天那个剧本的事。
“那是个讲知青下乡的电视剧，你知道知青吧？”小牛赵序又在扒拉他的草，叉子带着怨气戳得嚓嚓响，“常局长非要把男主给他儿子……那个常适，跟薛瑞寒一个公司的，我说不行，我要给你，我就要让你当知识青年。”
何哲宇没忍住，笑了出来：“知识青年，我能行吗？”
“能行啊！演戏又不是真得学，再说了，不给你就给常适了，”赵序跟他讲八卦，“他演戏挺厉害的，在我的组待过，中戏表演艺考第一，文化课倒数第一擦线进，那个文化课还是高三花了一百多万补课补出来的，常局说从小到大给他花了几百万也就会算个1 1，要不是他老婆和岳父母给力他现在都进去了，还是常适他哥省心。”
“一百多万补课？”何哲宇讶异。
“首都都这个价，小学生一年花几十万的都遍地跑，”赵序解释，“反正，你不演，给常适演？一百多万给你补课我估计你都能跟小胡当同学了。”
何哲宇在娱乐圈也是浸润几年，见多了有钱人，但没钱过头的人对有钱人的钱是没有具体概念的，反之亦然。
他知道别人衣食住行贵、生活贵，却不知道能贵到什么地步，一百万轻飘飘地就丢了出来，仿佛提到的是一百块。
确实也差不多吧，赵序还是很爱美的，嘴上总说着不在乎，每个月买衣服首饰分分钟花掉六位数。
三千一晚的行政套房，何哲宇不懂酒店包年能谈到多少折扣，起码按散客价来看，一年也得一百多个。
这还不算平时吃喝请客送礼……这还只是他的认知里能想到的消费。
见何哲宇叼着叉子发呆，赵序挥了挥手：“怎么啦？”
“没有……就是突然意识到，”何哲宇老老实实地，“你真的很能赚钱，好厉害。”
赵序愣了下，然后开始笑：“你第一天知道啊？没事，老公的钱就是你的钱，下午带你出去逛街去。”
他下午本来就要去趟专柜，吃饱饭后俩人全副武装，车又开到了王府中环，专柜的店员来迎他，早就在vip室准备好了下午茶和香槟。
“赵先生来啦，您之前订货会订的秀款到了，”柜姐的笑容发自真心，“今天还想看点什么？”
赵序不怎么买包，拎着太重背着难受，天天指着成衣买买买，成衣那是什么，那可是家具以外的提成大头，赵总盘正条顺钱多爽快，好伺候刷卡快，简直就是财神爷降世。
“这几款特地给您留着呢，现在整个首都就一件，”柜姐给他挨个介绍，“您惯喜欢这种款式，到货之后就想着赶紧喊您来看看，怎么样？”
“这个不错，给我包起来，”赵序指了指，“还有那件，你给他试试。”
正在吃水果突然被指的何哲宇一愣：“？”
“好吃不？好吃一会再给你打包点，”赵序看他愣愣的样笑了，“试衣服去吧，看看喜欢哪几件。”
“先给我试吗？”何哲宇指了指自己。
“哎呀我的尺码人家Evie都会背啦！经常我人都不来直接找她下单，你个高，多试试比较好，”赵序拍拍他，“去吧去吧，我看这几件都挺合适，还有那几件！Evie帮我和他都找找尺码，我要同款不同色的。”
何哲宇犹犹豫豫地先起身了，然后领了衣服去试衣间。
赵序作为一个知行合一的同性恋，给男人选衣服的品味还是很好的，还好老天庇佑，他现在是个时髦多金的艺术0，如果他投胎成异性恋就会变成封建土老板。
本就高大英俊的何哲宇换上他新挑的衣服走出来，看得大老板赵序心花怒放得意洋洋，包了个这么帅的，Evie笑着赞叹：“何先生走出来跟秀场模特一样，有一米九了吧？”
“193，”何哲宇摸了摸脖子，“体检量的。”
“啥时候突破的？！”赵序惊了，“你这几年又长了吗？我怎么记得你以前没那么高啊。”
身高的局限性出现了，在赵序的视角看来185以上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个身高，除非那种高到顶天立地的，他还以为自己经常觉得何哲宇比其他男艺人高一大截是身材差异所致，没想到真高那么多。
“刚入行的时候是187，现在是193，”何哲宇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对外说的还是187，不然接不到戏。”
“好吧，”赵序觉得匪夷所思，但想想何哲宇刚入行估计也刚成年没多久，还算有点可能吧，“……但凡我大学的时候能长两厘米。”
“赵先生看看这双鞋？这个鞋底增高很自然。”Evie跟他开玩笑。
赵序假装生气：“不要！这么高我开车都危险，诶你上次是不是发了个运动鞋给我看，我忘回你了吧？我想试试。”
何哲宇看着他闹脾气的样子，也笑了出来。
买完衣服，赵序嘴馋，犹豫再三还是上四楼打包了他最爱的超级甜腻超大块芝士蛋糕，又载何哲宇出来吃鱼，这次不吃日料，吃他好不容易订到的野生大黄鱼，鲜掉眉毛。
他最近的财运很好，《不成仙》赚钱，《数星星》赚钱，郑观雪演的那个电影票房也有够漂亮，到哪都是游刃有余，蒸蒸日上。
饭前他跟何哲宇打趣：“其实我每年花这么多钱，但我也觉得这些品牌很贵哈哈。”
“很贵，不过你买得起，所以想买是吗？”何哲宇眨眨眼。
“嗯……也算？主要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嘛，穿在身上的都是给别人看的，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把自己包装得很奢侈，”赵序拍拍他，“你也是，我也是，我们还没到走到哪都有人听一个名头就知道你多大本事的程度，就需要这些给别人看的符号，需要在社交圈里被看见。”
“你穿得也很好看，”何哲宇很认真，“不仅是符号，每一件都很适合你。”
“那肯定的呀！我可是演员，我穿都不好看的衣服，生产出来干嘛？”赵序得意地仰起脸。
何哲宇笑了，又接着说下去：“嗯，而且赚钱也很厉害，什么都会，很理智，很聪明……”
“怎么突然这么肉麻？”赵序挑了挑他的下巴，反正是在包厢里，他又亲了一口对方的脸，“想要什么呀？说吧，老公都给你。”
何哲宇摇摇头，然后反过来也亲了一下他的脸。
赚钱真好啊，赚钱。
他搂着何哲宇幸福得溶进对方的皮肤里，只要有钱，这一切都是他的。
新剧本的修改要求下来了，按规改完，常局果然帮他提前批了下来，也没再提把他儿子塞进来的事情。
剧本是很何哲宇的名字，叫《大地之歌》，赵序有的时候会幻想，何哲宇说他小时候要在家里干活，他家在山村里，是不是就要面对着土地劳作？何哲宇小时候听过歌吗，他会不会一边干活一边唱？
总之，他跟制片那边聊了聊，确认项目接下来的推进之后也把何哲宇的模卡拿了出来。
《不成仙》爆了，何哲宇自然也爆，他这张脸很适合演一些根正苗红的人物，剑眉星目正气凛然，演技好个子高，在演员里也属于比较壮实的类型。
制片和导演都对他非常满意，再加上出品方的要求，基本敲定就让何哲宇来演男主，然后她们就要去拉拢其他投资人和选角了。
赵序轻快地哼着歌，他迫不及待地把好消息带回家去。
“何哲宇！”赵序一开门就冲了进去，一跃扑在何哲宇身上，“《大地之歌》过审啦！备案啦！可以准备拍啦！”
“《大地之歌》？”何哲宇把他接好，抱着拍了拍，“是你说的新电视剧吗？”
“嗯！知识青年！就是那个，快吧，”赵序狠狠蹭他，“我给你要了男主……不仅因为我哦，制片导演都很满意你，我说了，你演戏很好，表现很好。”
何哲宇轻轻地亲了他一下：“谢谢你。”
“你开心一点嘛！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其他人收了大礼都要给点情绪价值的……开心一点！”赵序有点不满。
何哲宇的表情有一瞬间失神，原本表现不多的开心有点漏了，但他很快又把它接满，逐帧模仿饭局上他人的欣喜，笑得很充盈：“谢谢，我很开心，谢谢赵总，我会好好表现的。”
“嗯嗯，乖啊。”赵序心满意足地亲回去。
好消息报给他，虽然零零碎碎的琐事是制片人的事，但是跟主创团队和其他资方的应酬他还是得去的，整个项目他都得很清楚，不然容易出事。
导演在挑拍摄地了，边吃饭边问他们的意见：“要去村里拍摄，关于地点，你们有想法吗？”
“去河城附近呗，近，场地也便宜。”赵序提议。
“可以啊，看看哪个村交通比较方便。”其他人没什么反对。
这样的话，何哲宇还可以回家看看，或者回学校看看。
他过年不回家，但何哲宇今年是回老家的，虽然没两天就回来了，不在那儿过满七天。
赵序想着，这个安排挺好，也不知道他跟家里关系怎么样，不过听起来还行，他抠抠搜搜的从小没花过家里钱还愿意帮他爸还债，家里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不论如何，总归是重要的。
如此想着，他给何哲宇发了个消息：“他们说可能去河城附近的村庄拍，那你是不是能回家看看？”
何哲宇回得很快：“不用回，在剧组专心拍戏。”
赵序：“哎哟，一板一眼的。”
他心情很好，如果不是住好几天的话，赵序觉得自己愿意陪他回趟老家，也不知道穷山村里环境怎么样？凑合一两天应该没什么吧，他又不是那种一出生就娇生惯养的豌豆公主。
赵序又跟他说：“你想去的话我陪你去啊，杀青后再说。”
何哲宇：“好，谢谢你，不过我是真的不想回去，杀青后我们去其他地方玩吧。”
赵序不坚持了：“行，那就不回。”
也是，他要是有个欠债爹他也不想回家，看来何哲宇还没那么无私。
赵序叼了根烟，打算抽一根才回去，结果口袋里嗡嗡的，掏出来一看，手机响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想成真，怎么是这个梦想成真。
赵序无语地盯着上面的来电显示，他刚刚还想着何哲宇不想回家见爹，他自己的爹就打电话来了。
“喂？”赵序接起来。
“阿序啊，我来首都啦！”赵父的声音响起，“你帮我定个房间吧，就要上次那个，再来机场接我一下。”
赵序的脸完全冷了下来：“……几天啊。”他真是一点不想听见这个声音。
来都来了，赵序又不能不管，他驱车前往机场，又载着他爹前往指定酒店，定了指定房型。
赵序仰着头看天花板，这酒店其实比他现在住的那家要旧，但是他爹很喜欢，当时在网上看到就一定要让赵序给他定。
他们头回来首都的时候住的还是赵序现在住的丽思呢，第一次住高档酒店感受奢靡生活的体验到现在还刺在赵序心里，他这个纯天然0就是太爱1了，什么都惦记着第一次第一个第一名，多年后又来这里刻舟求剑，然而当年带他们来的人早已被另一家酒店吸引。
因为那家酒店有个房型叫“传承套房”。
老东西天天念叨着“你是我最有出息的长子你要传承我们家族的精神”，来首都参观住酒店都要住传承套房，拆迁前家里九子夺雅迪电动车的暴发户还整上传承整上家族了，赵序干巴巴地笑了下，他决定把这个笑话下次带给邱月明说，听听他们真有家业可传承的富豪家族能说出多刻薄的嘲笑。
赵父满意地进来巡逻检查，确认房间无误，就把行李箱往地上一丢，坐在床上点了支烟，开始审判赵序。
赵序很少回家，一回家就是吵架砸东西，战斗力惊人，他掌握经济大权，他爹不敢在他发火的时候惹他，生怕断供，只能现在趁他心情好来指点他的人生。
亲子关系是一道回旋镖，他小时候期盼自己画张漂亮画考出一百分能获得父母夸赞，于是长大又被那时未被满足的期待牢牢套住，心烦的表象困在渴望的本能，赵序自认自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类，他爱钱权情/色这些庸俗低下的东西，自然也一损俱损地向所有本能低头。
“怎么了爸，”赵序的语气平静，努力保护着他们父子俩罕见的和气，“来看看我？”
烟上的火光一闪，中年男人和烟酒一沾就有了统治的能力，更不要说面前是他成功传宗接代的证据，是随他姓的嫡长子，自然要接受他的规训，他笑了，笑出口的是更招笑的对功成名就的赵序的建议。
“阿序，你立业了，那肯定得成家了！你看看你都没带女人回过家，先把孩子生了再说，有个儿子才是最重要的，想在外面玩女明星你照玩嘛。”
哦催婚啊，那完了，我在外面做0玩男明星，玩得人尽皆知。
“哎，你有没相中的本地女人啊，要我讲结婚还是得找个家境好的，上次那个周一嘛就不错，你是不是说他们家是当大官的？她没有哥哥弟弟吧？”
周一知道我在外面做0，她恐同，见我就跑。
“还有跟你一起吃饭那个郑……郑观雪？长得倒是蛮漂亮的，脾气也好，她家庭怎么样？家庭不行的女的玩玩可以，结婚不行啊。”
郑观雪还想帮我介绍1呢，大好人，虽然没介绍成，找了一群.5不发音的0.5。
他在心里一一回答，可惜表面上只能客套地说着“嗯嗯可以”“下次下次”，父爱如山压得他越听越好笑，听着听着笑出来，一笑就仰着下巴停不下来，腹部一抽一抽，最后肚子肌肉连着胃疼得发紧，早知道不节食了。
赵序蜷成一个被小学生戳来戳去的西瓜虫，直不起腰，躺在酒店地毯上打滚。
老东西还以为他在陪笑撒娇呢，乐呵呵地弹了弹烟灰，在床单上烧了一个洞。
看起来还挺父慈子孝的，赵序缩小了，缩成小小一个，看起来是合格的爸爸在带小儿子玩，如果手上那根烟变成牛奶饼干棒就再好不过。
太好笑了，赵序这样一个自洽的0都为同性恋自嘲笑话而折服。
笑得他想出柜，又想哭，如果他做了前面那件就可以顺便做后面那件了，也不知道他爹要是把这传承套房全砸了他得赔多少钱，多少得哭一会。
“我结婚了在哪办啊？首都？”赵序把这番语气美好的闲聊延续，“那我还得研究研究学区房买哪儿呢。”
“所以我说了，找个家境好的本地女的结啊！别找有兄弟的，”赵父对他指点，“人家不都自带房子车子，那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啊。”
“行啊，我早点求婚去，就周一了。”赵序一边乐，一边在心里给周一道了个歉。
赵序实在是恨了太多年爸妈，又当了太多年好儿子，带孩子赚票子一样比一样做得好，现在他又要应付这些期望去当一个异性恋，如果他不承担这些功能就会被抛弃，如果他不能被依赖就会一无所有。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不是只在行政酒廊吃沙拉的漂亮小牛，是只差点被饿死的驴，挂了半拉名为亲情的胡萝卜吊着他，他就兴致勃勃地天天拉磨，真心幻想那块胡萝卜真有一天能落入胃中把他填饱，殊不知哪有二十多年还不腐烂的菜，那本就是块能在餐饮店展示柜找个班上的塑料模型。
他爹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真实目的：“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吧，你看看你弟弟，他已经找好小姑娘准备结婚了，人家家里厉害得很，你给你弟买套房子结婚吧，买套能看见江又有学区的，他们还要生小孩的，但也不给你压力啊，买个三四百平的就够了，对你来说很轻松吧。”
南城，三四百平，看见江又有学区，你他吗当我钱是天上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