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何哲宇本来就赶不上《数星星》开拍，那个剧组确实有点邪乎，隔几个月又出点小毛病。
这次是布景塌了，砸了一堆道具，道具得重新租，问题是很多镜头之前已经拍过了，换了一批道具又得重新拍，不然穿帮。
多灾多难到如此地步，网上一提《不成仙》出来的第一个关键词已经是闹鬼了。
闹鬼就闹鬼吧，有话题度就行，主要是何哲宇至今还没杀青，搞得赵序一股无名火，他是指小腹。
不能吃不能做，小腹的火总会烧到脑子里，赵序得找个人惹一惹。
《数星星》没一个月就要开拍，目前唯一不高兴的是邱月明。
这一切都是因为小胡上部剧爆了，红了，就算没邱月明帮忙，节目组也完全有可能请他。
赵序点破这件事，又对着他挎起的脸阴阳怪气：“哎呀，邱老板，没有你帮忙人家也红了呀，你不在人家也可以上这部综艺了呀~我还以为你多高尚呢，还不是很在乎人家的资源是不是你给的，哪能办，白有那么多钱了，人家根本不花你的。”
邱月明冷冷地瞥他，什么都没说。
他可太懂邱月明了，什么鸡毛默默付出，喜欢谁就砸钱砸资源捧谁，往上爬不就是为了这些自尊心吗，看着对方没了自己就不行的感觉比什么都爽。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钟意很早之前筹备的文艺片，讲离婚后相恋的，邱月明突然同意了演男主，这不重要，他本来就觉得邱月明很适合，开心死了。
与此同时，钟意那边联系上了巨鲸传媒，也就是他刚把容果推荐去的公司，说巨鲸有兴趣，但把话说得很模糊，想问问赵序和巨鲸之前有没有合作过，他们那边有没有投过类似的题材。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赵序和人家的当家花旦周一合作了不知道多少回，认识他的就能猜到他们关系还行，再加上邱月明家里和巨鲸的老板很熟，几乎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他们没拍过文艺片，”这是实话，“但我可以去打探一下。”
赵序是真的想拍这个本子玩，男女主形象长得跟周一邱月明一毛一样，全是他老熟人。
他给周一发了个消息：在吗？
周一：？
看吧，这俩人多适合一块演戏，邱月明最喜欢给他发问号了。
赵序：我看到一个本子，你要不让你们公司帮你争取下？我觉得很适合你。
周一果然感兴趣：我瞅瞅。
周一，虽然不是他们中间最有钱的，但绝对是最惹不起的，那可是首都地界最最拔尖的实权官二代之一，千疼万宠独生女。
巨鲸老板是明砚的大姐，叫薛悯荣，连那个红三代都对她客客气气，平时开玩笑还喊人家公主公主的，什么好资源都往人家身上送。
人家也争气，聪明漂亮努力演技好学历高没黑料，红得很快，本来薛悯荣是拿捧她来讨好她爸妈，阴差阳错还赚了不少。
周一公主看了下就发给老板了，主打一个boss直聘，没有中间商浪费时间。
没两个小时，她就回复过来：薛总说制片找过我们，不过不知道这个类型能不能赚回来还没想好，她还问我你也投了？我说不知道。
赵序：嗯呐。
周一：……你们筹不到钱啊？
赵序：嗯嗯。
周一：你真狡诈。
赵序：公主您真聪明。
还有更狡诈的在后头呢。
巨鲸老板薛悯荣果然找到他，跟他讨论了一下收益问题，问问赵序的看法。
周一没跟他们老板说本子是赵序给的，赵序就假装不知情，跟她提了几个案例，然后又故作轻松：“哎呀我觉得挺好呀，我是想让郑观雪演才投的，这个本子蛮好的，风险很低，就算赔也不会赔多少，但是一旦拿奖的话对演员职业生涯特别有帮助的。”
呵呵，他才没打算让郑观雪演。
这个本的女主是个很独当一面的人，郑观雪属于温柔大气女神长相，周一才长了一张清冷坚毅皮肉紧实的脸，肯定她来演比较好。
果然，钟意很快来跟他汇报，说巨鲸又联系了她，但他们的要求是得让周一演女主角。
赵序一句一句教她拉扯：你别答应得这么快，你得为难点，就是你得告诉他们，赵总想让郑观雪演，虽然你也觉得周一更合适，但是……总之潜台词就是得加钱。
周一喜欢，赵序肯定，邱月明演男主。
这个本子，薛悯荣要是不想投，那真是有鬼了。
但他还是装模作样了一下，让别人以为他本来想把这个资源给郑观雪，这俩人都属于当红95花，粉丝打架撕得铺天盖地的，不知道本人关系如何，不重要，反正他的态度得在。
——虽然郑观雪本人看不上，她完全不想跟邱月明演爱情片，跟这么熟的熟人演还是太尴尬了。
于是，定好人选，他们几个约着出来吃饭，赵序忘了带东西，让公司的人拿一下纸质剧本和一些产品，顺道给邱月明家里送去，一问他放哪，邱月明坐在他面前道：“你让他按铃就行，家里有人。”
“？”
赵序懵了：“？？？家里有人？？？”
邱月明有一些不像有钱人的习惯，他从来不找住家保姆，用他的话就是家里有人难受，首都也就买个一百多平的小房子随便住住，自己打扫就行。
邱月明：“嗯。”
邱月明：“对了，我不拍吻戏，让编剧帮我改一下。”
他再也不懂邱月明了。
这个人背着他们真谈上了！都同居了！他和郑观雪一个人都不知道！
赵序气得在包厢里哇哇叫：“为什么邱月明这个恐同深柜自恋狂都有恋爱谈我还没有！他吗的真的很讨厌你们基佬！我明天就要去参与反同性恋游行！”
周一吃着菜看热闹：“赵序，你可是我这辈子在现实里见到的第一个同性恋。”
赵序演不下去了：“……你们商科这么封建的吗，居然没人出柜，我不信。”
邱月明心情不错，没阴阳怪气他，倒是举着杯子敬了他一杯，非常给面子：“赵总，合作愉快。”
赵序大惊，真够难得的，邱月明红透半边天之后再也没喝过一滴真酒，这回居然主动敬他，连忙不计前嫌跟人家喝一杯：“哎好了好了，我不去游行了，明天我就去举彩虹旗。”
然后他发现邱月明小杯子里的白酒一看就是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倒进去的，连忽悠他都懒得用雪碧。
小胡，真可怜，跟这样一个精明险恶的人在一起，还不知道怎么被人家玩弄于股掌之间。
赵序只能咽下一口气，自己跟自己再喝一杯。
唉。
果然包养是不能出真爱的，还是得平等，这个世界不是赵青青看的同性恋小说。
因为电影和综艺两边的项目同时推进，赵序忙得脚不沾地了，网播平台电视台等着他开会，制片那边也得时不时去个应酬。
忙点好，省得他都当金主了还为真不真爱的伤感春秋，消费者拒绝内耗。
网播平台的几个人和他挺熟的，他们私底下吃了个便饭，随口聊了聊近况。
平台的副总突然问他：“哎，那个《不成仙》，是你后来加投资的？男主也是你要求换的？”
“嗯哼，怎么了？”赵序挑了挑眉。
副总：“怎么选的何哲宇啊，之前张乐安私底下还说呢，说你真不上道，赵总，惹麻烦了啊。”
“张乐安？”赵序愣了，那是个业内有点名头的制片人，大学的时候他们还合作过呢，“我怎么不上道了？谁惹他了？”
“他以前说过，谁用何哲宇，就是跟他对着干，”副总解释，“害，挺小一事儿，就是张乐安之前找过何哲宇，结果他经纪人嫌本子烂，居然当面说的本子不好接不了，就结仇了呗。”
“……噗。”赵序没忍住笑了出来。
张乐安确实是个知名制片，知名烂片制片，拍的东西一部比一部难看，但是难看到一定境界也能被骂火，最后因为播放量在平台的收成还不错，以至于愿意跟他合作的演员和出品人还真不少。
演员得选剧本，但是表面功夫要做足的，正常来说经纪人都是找借口，哎呀我们小他最近档期满了呀，真不好意思。
而且正常情况下，这事儿要是真发生了，肯定也是登门道歉服个软，何哲宇自己有工作室，别人没法从公司高层那边走关系强制要他接戏，道个歉也就解决了。
他这个咖位，还不是想封杀就封杀……
赵序觉得自己在片场的随口一句话一语成谶了。
怪不得何哲宇人气还不错呢，也接不到戏。
“他团队确实挺烂的，我上回去片场看了，连个执行的都没有，一点小事做不好，”赵序撇撇嘴，“不知道从哪请的。”
“我知道，”《数星星》的项目经理发话，“是时简传媒的，一个经纪人一个宣传对吧？”
“哦？”赵序好奇了，“你说说。”
“那俩人不咋地，特别爱搞恶意营销那一套，黑红黑红嘛，结果后来玩翻车了，就被开了，”项目经理小声，“就……的经纪人和宣传，然后当时……结果洗不白了，那个艺人到现在也没什么水花了。”
“啊……”赵序琢磨了一下，大概懂了。
这俩人水平应该是在的，还敢玩黑红，那他们应该单纯是不喜欢何哲宇了。
何哲宇是个特别耿直的人，虽然有点蠢，在他这里也挺听话，但他能感受到何哲宇还是有一些特别朴素的善恶观的，估计是因为不同意什么黑红手段，然后被报复了吧。
出镜的人和幕后的人是不同的，幕后可以飞来飞去四处扎根，但出镜的人售卖的和工作的就是自己的形象。
他工作室的人可以骑驴找马找下一家，也可以背着他私底下接活赚外快，再在何哲宇的工作室拿基本工资，但何哲宇跑不了，他被大制片封杀那就是接不到戏，娱乐圈是个纯人情社会，只讲人脉不怎么讲能力，人家真的能一句话就让他失业，还回归不了普通人生活，因为他红过。
大蠢狗，都这样了居然还不开人家。
“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事了，”赵序笑了，“真的是忙狠了，我带他去登门道个歉好了，这不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吗，和气生财。”
虽然他自己去私底下喝两杯也行，但他不是邱月明玩默默付出，他得让何哲宇知道这个行业，不，这个社会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的关系总会结束，到那天何哲宇就不活了吗。
只是到了晚上，何哲宇拍了个夜戏，半夜两点才下班，正好赵序也没睡，俩人打了个视频。
何哲宇疲惫的帅脸紧紧地盯着他，在视频接通的一瞬间，从一个剑眉星目的冷酷大帅哥，笑成一个内向的大傻狗，然后才恢复平静。
“赵总，”何哲宇那双深邃的眼睛担忧地望着他，“怎么还没睡，失眠了吗？”
笨死个人。
赵序心又软了。
“没失眠，最近忙而已，”赵序摇摇头，揉了把眼角，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累，“今天片场有什么事，你跟我聊聊天呗。”
笨能怪他吗，又没人教他，何哲宇又没个有用的家人，又不像他能考好大学找人带，前公司一个经纪人管一群人没空教他，现团队又是一群脑残，到哪都被人讨厌被人拒绝，他能学会什么。
赵序自己刚入行也是倒霉闯祸挨骂挨打的，说错话做错事看错人光道歉就得脱层皮，谁之前不是这样过来的。
算了，他默默付出一下也行，感动自己也是感动嘛，人还是需要满足一下自恋的。
他先解决，后面再跟何哲宇说，何哲宇又不用去跟人家喝酒赔罪，又能知道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不就够了。
何哲宇察觉不出他心中的盘算，只是听他的话，开始无趣但详细地复述今天的片场，像个统筹。
几点准备，几点工作，几点……看到有片树叶落了，那是那棵树上最后一片了。
“冬天了嘛。”赵序笑了。
赵序主动联系了张乐安身边的人，趁人家去打球蹭了个局，送了点薄礼，说了点好话。
他选了双不错的高尔夫鞋，张乐安就这点爱好，然后跟人家掰扯：“我都不知道您跟何哲宇结过梁子，真是闹出误会了，但那电视剧都快拍完了，我也没法换人，只能来跟您赔个不是了。”
顺便贬低了一下他那个艺人团队，好让那几人尽可能声名远扬，被开了也找不到下家，什么素质低水平低审美低，工作能力一塌糊涂，那小孩自己也拎不清，才搞成这样。
张乐安见他这么客气的，连忙推辞：“赵总误会啊，误会，真不是说您不好的意思，当时也是气头上才说这话，唉，那何哲宇也是的，他们团队说这难听话，到现在也没一个人来道歉，不像样。”
本来也不是大事，再加上赵总有头有脸的，张乐安不敢因为这种事真跟他闹翻。
赵序点点头：“那是，我太理解您了，其实吧，我有听说何哲宇团队那边是内部闹了矛盾才故意拆您台报复他的，这样吧，您消消气，到时候我让他把他团队的人开了，然后带他来跟您喝两杯，咱们冰释前嫌，怎么样？”
张乐安把他稍微打量了一下，赵总买股要捧何哲宇了吗，怎么突然对他这么……哦。
我听说，我让他，我带他。
赵总是gay，差点忘了。
“那不用那不用，”张乐安摆摆手，“害，多大点事，来，咱们打个球，早就听闻赵总高尔夫技术了得。”
“抬举了，能跟张老师打球那是我荣幸。”赵序笑着从旁边接过球杆。
愿意给他个台阶下，那就成了。
张乐安好歹是个见多识广的大制片，能猜到赵序对何哲宇不一般，资源都给了，说不定已经包上了。
乱不乱嚼私生活的无所谓，何哲宇是他的人，这事就算被嚼出来，人家也只会对他更客气，表面客气就够了，以何哲宇的情商看不出别人在心里看不起他。
但何哲宇那个脑残工作室他还是得找机会帮他给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