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边的椰子树仍剧烈的摇曳，人们隔着窗户呆望着陌生的风景。经过热带风暴洗礼，海空交接处印染般露出空旷的湛蓝。
小部分伤员被送往这家略显简陋的医院。那一队高中生互相搭着肩，疲惫极致只剩下木讷的表情。只有小女孩在座位上不停踢着腿，
“别动，医生给你消毒呢。” 父亲在一旁忙按住她。
“乖~马上就好，一点都不会疼。”
杰森扶好了歪掉的眼镜，一脸笑容的拿出海绵。
“哥哥呢？” 小女孩歪头问。
“哪个哥哥？” 杰森愣了愣，
“飞起来的哥哥！”
突如其来的迫降让本就不大的医院人满为患。重症病人优先检查，其余人挤在这里排队。杰森忙着处理伤也没有再理会，就当是童言无忌了。
包扎好伤口后，杰森回头看向另一位也在帮人包扎的医生，
“你头还痛不痛？扫描一下吧，别是脑震荡。”
“皮外伤而已。”
秦暮整理了一下额头上的纱布，轻描淡写一句。
杰森摇摇头，轻叹一口气。到底是医者仁心，对秦暮的初印象已经彻底改观。
“你联系上家里人了吗？我手机还能收到信号，”
话说出口，杰森才想到那枚戒指。
秦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戒指摘下，杰森早忘了这码事。无名指上黑色的戒指通常是为了纪念已故的爱人，此时提到‘家里人’无疑是雪上加霜。
好在杰森此时抬头，就看见护士朝他们小跑过来。
病房里，秦暮从杰森手里接过化验单审视起各项结果。
“需要尽快制定手术方案。” 杰森率先说道。
患者的腺体受到大面积冲撞而在内部破裂，情况危急。不过也算上天眷顾，同机竟然有两个腺体方面的专家，杰森信心很足。
“优先考虑修复方向，”
见秦暮还在专心观察着，杰森也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病床。
输液管里的液体快速低落。患者眉头紧锁，眼睑轻颤，梦境似乎把他锁在了空难里。
“观察具体破损形态，最坏情况再考虑摘除。”
杰森考虑到秦暮的临床经验比自己丰富得多，而且患者也是他救下来的，没有犹豫：
“由秦医生主刀，我全力辅助怎么样？”
杰森说着转头看秦暮，可能是冰蓝的帘子和白色的床单搭配得过于肃穆，使得秦暮的目光格外冷冽。
多少年了。
就一如一副行尸走肉，把生活活成了祭奠。却偶然让他窥见这个罪魁祸首，活得那么若无其事。这是对过去的亵渎。
秦暮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无名指，收回目光转向杰森：
“我拒绝。”
短短三个字，坚定的语气让病房空气停止流动。
床上的人双目紧闭。眼角的泪痣让他看起来是个心软的人，但秦暮知道这双眼睛一滴泪都不会为别人而流。
秦暮也知道这双眼睛张开后的样子。红棕色的瞳仁，尤其在阳光下会异常鲜活。会敏锐捕捉到陌生人的视线，又闪烁着的无辜。
那不谙世事的样子，就和初遇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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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课铃响起，7班教室里人声嘈杂。
秦暮灰蒙蒙的瞳色本就显得阴郁，嘈杂声像是浮起的一层尘雾，又给他眼神中徒增几分烦躁。
他单肩挎上一个包，穿过拥挤的走廊，直直走向隔壁班级。6班似乎更早下课，人已经空了一大半。视线很容易就聚焦到近窗一排，
那里并排而坐着两个男生。
从后门斜望过去，能看见段世霏一个毛刺刺的后脑勺，和他同桌像是脸贴着脸。
段世霏跨坐在座椅上晃晃悠悠，拿着一支触控笔在电子板上点来点去。
秦暮站得笔直，快抵到门框的个头在地面投出长长的阴影，
“段世霏，“ 秦暮把包抛了过去：
”今天开始，体育课提前十分钟集合。”
“谢了，队长！”
段世霏接过包，抹了把后脑勺，起身露出他同桌的脸。
男生脸上的眼镜片反着光，半遮住狭长的眼睛，
“小霏，你这题就打算讲一半？是不是另一半你也不会，打算临阵脱逃啊？”
他看着段世霏微微一笑，上挑的的眼尾给奸猾中又添了几分精明。
段世霏背上包，精精神神站起身：
“瞧不起谁呢？另一半等你哥我凯旋归来再继续！”
段世霏刚迈开步子脚下一绊，下巴颏咯噔一声，一个狗啃泥的磕桌上了！哪个小王八蛋把他左右脚鞋带系一起了！？
“哈哈哈哈！这门还没出就趴下了还怎么凯旋？打赌你得输。”
夏纪一手拍桌一手捂肚五官都笑得扭曲变了形，那副精明算计像被他笑得稀碎。
段世霏弯下腰去解鞋带，嘴里也不忘再回夏纪几句：
“今天就赌定了！看回来不收拾你！要知道队里就没几个比我强的。”
“哎呦~ 小霏哥要怎么收拾我？我好怕啊~”
夏纪单手摸着胸口，脸上故作担忧也盖不住一种贱兮兮的气质噌噌噌往外冒。
呵！这小子怎么越来越欠抽了？段世霏上手在小王八蛋头发上就是一顿蹂躏。
夏纪想护住头，怎奈打小就敌不过他小霏哥的蛮力。
“小霏小霏！我错了你别弄了。。啊，你看人家还等着你呐！”
段世霏这才想起队长还杵在门口呢。也顾不得系好鞋带，就向教室门口蹦跶。不过这时夏纪不揉自乱头发也早已达到了见不得人的水准了。
秦暮看了眼腕表后抬起头，冰冷的眸子迎面撞见一道热烈的视线黏在段世霏的后背，灼灼的跟着一起投射而来。
是他无法理解也不必理解的温度。
夏纪刚刚笑出的泪花还湿润着眼角，冷不丁视线撞见堵门口的冰山倒吸一口凉气，立刻低头把视线范围缩回到答题板上。
“哎？队长？”
段世霏蹦跶着，一抬眼秦暮人没了，胡乱把鞋带塞进鞋帮子里跟了出去。
咚咚咚，
跑过走廊的声音渐弱。
楼下篮球场上砰砰磅磅的，时不时发出喝彩声。噔的一下，最后一个大块头的暴扣把篮筐震得巨响。
夏纪在楼上都觉得吵，走过去想关上窗。
外面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睛。眼底下三三两两有黑脑袋的白色小人走出教学楼，俯视看去像长腿蜘蛛四散开来。
夏纪的目光只跟着那只跑的格外欢实的。
小霏腿长脚长，没一会儿功夫就追上了刚刚门口那个冰山男。两人个头差不多，段世霏一上来就勾住人家肩，一行人往体育馆方向远去。
那人谁啊，什么时候和小霏这么好了？
夏纪眯着死鱼眼，若有所思。
那包里是小霏的跆拳道服。昨天衣服腋下撕了个大口子，没想到居然竟然叫别班一个男生给缝好了？
段世霏初中就在班级里吃得开。看来高中进了校队，他社交圈都拓展到了别班。。也难怪，小霏那自来熟的体质，就算上了高中和以前那帮朋友分开，很快周围又会聚集起另一群人。
不过，他身边的人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
小霏忘性又大，以前那些人名字都未必记得全。谁知道哪天他跆拳道练腻了，又要拉着自己打球。
夏纪把视线从两人后脑勺移开，以脚后跟为中心一个潇洒转身走回自己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