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凛忍着把他踹出去的冲动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道：“照这个假设，为什么不是我传染你，你喜欢女生。”
结果傅尧说：“你变性的话，差不多可以。”
“……”
陆凛顿住脚步，忍了忍，还是没忍住踹了他一脚，“不带刺不会说话？”
傅尧抿了抿唇，没吭声。
雨声滴滴答答。
伞不大，傅尧也不知是走神还是故意的，离他老远，靠外的肩膀都快打湿了。
陆凛懒得再和他计较：“靠过来点，不然就出去。”
“雨这么凉我会淋感冒的，这可是你逼我的啊，”傅尧瞬间从一朵带刺的玫瑰变成柔软猫咪，乖乖挽住他手臂，嗓音黏哒哒的，“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苦。”
“……”
陆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想抽手没抽开，就随他去了。
经过一个路口时，一股猛风刮过，有个哥们一手骑车一手打伞，伞被吹翻，另一手没扶稳，自行车刹那间七扭八歪地走起了S形，朝两人撞过去。
陆凛撑着伞还被抱着胳膊，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扯着傅尧躲开，猝不及防愣了下。
下一刻。
腰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他整个人被微微抱离地面转了半圈，自行车堪堪擦着傅尧而过。
那人忙双腿着地刹车，转过头来问：“没事吧同学？不好意思啊。”
“没事。”傅尧冲他摆了摆手，意思是，走你的吧。
那人走后，傅尧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陆凛眉头一皱，“撞胳膊了？”
“没，有点酸，”傅尧面色有点恍惚，“我刚刚…是不是把你抱起来了？”
“……”
傅尧又抱住陆凛胳膊，脑袋柔弱地靠在他肩膀，“吓死我了，我幸亏抱起来了，不然就被撞到了，闹笑话了。”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能抱起来，我没试过，我以前抱书包都费劲。”
“……”你是装了几吨书？
“我能再抱一下试试吗？”傅尧抬起头，冲他眨巴了一下眼，“我想看看是紧急关头逼出来的潜力，还是我的实力？”
“……”陆凛冷漠道，“想试实力去撸铁。”
“……”
两人继续往前走。
陆凛换了两人之间的那只手撑伞，傅尧没法挽他手臂了，就扯着他外套下摆，像是怕走丢的小朋友，“哥哥你看，我除了学习别的地方也挺有用的，我可以继续努力，成为你的依靠，你要不考虑一下我？”
“我不考虑男的。”陆凛说。
“那我们柏拉图？”傅尧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心灵的共鸣不分男女。”
“……”陆凛用无欲无求的一张脸说，“不好意思，我有世俗的**。”
“对谁？”傅尧立马拽住了他。
“未来女朋友。”陆凛说。
“……”傅尧忿忿哼了一声，“别太肯定了，也有可能是男朋友。”
“……”
回到宿舍。
傅尧先去洗澡，洗完出来把那条被踢了半个脚印的裤子拿透明密封袋装起来。
陆凛拿了换洗衣服正要进浴室，看到不由问：“你裤子脏了，包起来干嘛。”
陆凛平时踢他要么踢鞋，要么用鞋面踢他小腿，不会有印子，今天因为走着路侧踢，再加上下了雨，就有点痕迹。
傅尧奥了一声，“没事，这个脚印踹得正合我意，我不嫌弃。”
“……”
陆凛又想抽烟了，还有点想打人，“那你就不洗，你不是洁癖吗？”
“没事，密封袋很严实，我包起来就是干净的。而且……”傅尧顿了一下，“我对你不洁癖，你不是知道吗？”
“……”
对他不洁癖就能把带脚印的裤子收起来吗？
陆凛受不了了，他就不该犯贱踹他那一脚，快把他心理阴影踹出来了。
他一把夺过傅尧那个干净的包装袋，快步摔门进了洗手间，紧接着，哗哗的水流声音传出来。
傅尧看着洗手间的门，捂了下额头，唇角大大勾起来，肩膀一抽一抽的。
孙煜卓恰好回来，难得看到学霸笑成这样，问：“有啥好事儿啊，这么高兴。”
傅尧努力压了下嘴角，声音还是克制不住露出愉悦，“打赌打赢了，陆哥给我洗衣服呢。”
“你俩好了？”孙煜卓脱口而出。
“早着呢。”傅尧心酸地想，他大一上完能谈上吗？
“……”
孙煜卓觉得这对话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怪在哪儿，想到小明的爷爷就没再问。
这天开始，心照不宣似的，傅尧的追求攻势缓和下来，而陆凛也没再太冷着他，两个人似乎都在放弃极端，寻求一种“中庸”一点的相处方式。
但感情要么爱要么不爱，根本没有中间地带。没有谁能长久地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要么进一步两情相悦，要么退一步天各一方。
这天，陆凛独自从食堂出来，猝不及防被顾淮拦住了。
“你们俩没在一起吧。”
顾淮语气笃定，“你不是直男吗？那你在博物馆为什么这么配合傅尧让我误会？”
“关你什么事。”
陆凛懒得跟他废话，抬腿要走，被顾淮伸出手臂一栏，“别急着走啊，怕我说中你的心事？”
陆凛拇指勾着书包带，冷冷看着他。
“我小看你了，你真的是直男吗？你如果是他的朋友，你现在应该拒绝、远离他，让他尽快走出来。”
顾淮微微一哂，“而不是看着他求而不得还跟他暧昧，让他得不到又放不下。你很得意他满心满眼围着你转的样子吧，被他这种优秀的人追你特别有成就感吧。”
“……”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凛都懒得跟他这种三观不正的人去辩解。
顾淮看他不说话，以为真被自己说中了，他嗤地一笑，“你那么了解他在成绩上的追求，那其他方面呢？”
“你觉得追你对他来说是什么？感情需求还是心有不甘越得不到越想要的挑战？”
陆凛淡声反问：“活得这么扭曲，你上辈子是长虫吗？”
“是什么都可以，只要不是闲鱼。”顾淮说：“你肯定也知道他从小接受精英教育，慕强是刻在骨子里的，我真看不出除了征服的乐趣，他还能喜欢你什么。你是知道他一旦得到了可能就会索然无味，找下一个目标，所以故意忽远忽近地吊着他？享受他的追捧？还能让他在学业上帮你？”
真假参半的话很具有迷惑性，不管他有没有顾淮口中那种用心，傅尧的确在学业上帮了他不少。
陆凛目光渐渐冷下来，无意识捏了捏食指指节。
顾淮勾唇笑了笑，“你是在gay装直男吧？”
陆凛再次警告，“我们的事少管，你记得傅尧不喜欢你、离他远点就够了。”
顾淮“哈？”了一声，“那你怎么不让喜欢你的傅尧也离你远点？”
“……”
“用朋友的身份做尽暧昧的事是不是挺好玩？还是直男gay里gay气格外有乐趣？让你们欲罢不能？”
顾淮讽刺地笑了一声，“你们不会床都上了还是朋友吧？”
…
顾淮的话多多少少把陆凛刺激到了。
他自己也知道他和傅尧之间的相处有问题，但是不知道怎么去改。
他继续拿傅尧和魏明宇对比，复盘他和傅尧之间有哪些越界的行为举动，企图改正过来：
比如换掉手机密码和支付密码——算了，用了这么多年改了再忘了，傅尧知道了要闹的话还得挨个改回来，麻烦；
比如衣服不再放一起扔洗衣机——这个好像也没什么，又不是内衣内裤放一起洗。
比如纸巾、洗衣液等生活用品分开——还是算了，两人买两份一样的东西到时候估计也会用混，没必要；
比如每次买零食不要顺手就把傅尧喜欢吃的都买了——这个也算了吧，请客太常见了，关系好多请点而已。
……
凌晨十二点的宿舍依旧灯火通明。
陆凛复盘了半天，毫无效果，打算等期中考试过了再说。
此时此刻，526四人在书桌前状态各异。
张文谦在团草稿纸，用一张团一张，仿佛在对那些题目狠狠说“再也不见”；
孙煜卓在叹气，写一行叹一下，再扒拉下头发，不难看出英年早秃的未来；
陆凛在转笔，转两圈掉一下，不像是学习倒像是走神，心不在焉的；
傅尧……傅尧在听陆凛转笔。
高中时两人同桌傅尧就经常听陆凛转笔，他做题就这个习惯。傅尧说过他很多次，不要转笔，掉下来把答题纸划一道，很有可能阅卷时被误认作弊。
陆凛嫌他大惊小怪，“只要我不想让它掉，就不会掉。”
后来傅尧发现，陆凛做题思路顺利的时候，就转两圈开始写答案，没思路的时候，笔就会转掉，掉上几次，陆凛就会扯着卷子过来问他：“你帮我看下这个题。”
陆凛已经好久没问过他题了。
傅尧蹬了下地面，椅子滑到陆凛桌边，主动拿过了陆凛的笔，“怎么了？”
陆凛懒懒抬了下眼皮，“后悔考进来了。”
“那后悔遇见我吗？”傅尧压低声音凑近了问。
“……”
又很快改口，“算了，别说了，我不想听不喜欢的答案。”
“……”
陆凛差点要捂他嘴，还在宿舍呢！
幸好一道哀嚎完美盖过傅尧的声音，“卧槽我也后悔考进来了！我只想随便学学，不想卷生卷死。”
孙煜卓嚎完正想回头找知己，却发现知己和学霸凑着脑袋在小声聊什么。
“是不是有什么学习秘籍，学霸也传授我一点？”孙煜卓骑着椅子滑过去。
“收费内容。”傅尧从没见过如此没眼力见的人。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孙煜卓说。
“我也想买。”张文谦都忍不住凑热闹。
而傅尧只看陆凛，“你需要吗？”
陆凛就算需要，也不会接受这种“过友谊”的帮助，以朋友之名享受“男朋友”的待遇。更不可能挤占傅尧的时间，让他完不成自己的任务，焦虑熬夜。
但直接拒绝会引起另外两人怀疑，陆凛便偷换概念玩笑道：“我们需要也不能浪费学霸宝贵的时间啊。”
“不挂科还是没问题的，”陆凛书本一合，一副不打算努力的模样，“我就不为难自己了。”
孙煜卓立马撤回去，“有你垫底我就放心了。”
剩下一个张文谦：“……”
傅尧直直盯着陆凛看了片刻，一句话没说，回自己位置了。
肯定生气了。
陆凛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可他没想到傅尧还是整理了。
第二天就在群里扔了一个电子文档。
里面是数学分析的题型分类整理，以及历年期中试题分析。
傅尧对题型挖得很透，解法和题目问法都做了延伸，如果没有很多刷题功底和清晰完整的知识体系是整理不出来的。
孙煜卓大概看了一会儿，过了片刻忍不住在群里发：【太牛逼了，你怎么有时间刷这么多题】
傅尧一开口就刺激人：【不刷，一看就知道答案】
孙煜卓：【……】
张文谦：【……】
陆凛看着那份文档莫名想起傅尧那句“除了学习我别的地方也挺有用的”，还有当时傅尧在论坛和医生说自己不被需要。
当时没有多想，这会儿才发觉傅尧可能是认真地在患得患失。
明明生气了，还是整理了笔记，就好像说，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我发在群里了，不是专门为你整理的，爱看不看。
陆凛不由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但又毫无头绪到底该怎么做……
期中考试终于煎熬着过去。
孙煜卓出考场第一件事就是致敬学霸：【你不会是偷了老师的题库吧？我一整个爱死@Fu】
张文谦：【抱拳.jpg】
傅尧：【丑拒.jpg】
孙煜卓考得心情舒畅，不和他计较：【大恩不言谢，给我个机会贿赂你一下吧学霸，大家晚上有时间吗？周氏私房菜走起？@全体成员】
张文谦：【新开的那家烤鱼店也不错，我来请吧（绝对没有贿赂的意思】
陆凛看着群，跟风玩笑话都在对话框打出来了，最后还是删了。
他和傅尧相对沉默好几天了，他不知道傅尧怎么想的，是不是打算放弃喜欢了，但他发觉自己还是习惯傅尧得寸进尺的状态，现在这样冷着太难受了。
不过，学霸难请得很，晚上还要忙，这顿饭到底没约成。
陆凛在篮球场酣畅淋漓打了一下午，虽然说备考没有压力，心情还是轻松不少，天擦黑才拎着外卖回宿舍。
刚打开吃了两口，收到魏明宇的消息。
魏明宇：【我艹……】
魏明宇：【我刚刚好像看见学霸在图书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