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洗手间出来，陆凛就看到傅尧坐在床上就着水吞了一片药，他还没把药瓶收起来，陆凛走过去拿起看了眼，□□，主治失眠焦虑。
傅尧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这个仰视的角度显得人乖巧又懵懂，再加上他刚吃了药，陆凛心里瞬间升起一股怜爱之意，还有点微妙的不舒服。
“你什么时候有这破毛病的？”
“好多年了。”
“以前怎么没说过。”
傅尧自嘲地笑了声，“可能……被迫喜欢学习听起来太可怜了。”
“……”
“你放心，我不经常吃，影响记忆力对大脑不好，这瓶都快过期了也没吃几个。”
陆凛瞬间拿起药瓶看了眼保质期，的确是这样。
“能别吃尽量别吃，”陆凛揉了下他的脑袋，“明天不出去了，我陪你在酒店学习。”
“那不行，和你玩也在计划之内！”
陆凛意味深长看着他，“还有什么也在你计划之内？”
“抛弃他俩，带你私奔。”
“……”
傅尧撅了撅嘴，“本来就是只想和你出来玩啊，孙煜卓那货横插一脚。”
陆凛放下药，勾指弹了他脑门一下，“你行了，都是同学，你态度好点，非得招人不待见？”
“生性如此，除了你对其他人没有一点耐心。”傅尧靠着床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湿润的眼睛格外无辜，“我能怎么办？”
“……”
陆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闹心道：“赶紧睡。”
可能是那瓶安眠药，也可能是傅尧那句“被迫喜欢学习”，陆凛躺在床上想了很多，毫无困意。
傅尧的自律没人比他更清楚，但他没想到自律背后还有这种无可奈何。
为什么完不成计划会焦虑？
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还是家人？
他们家到底什么情况？
被限制出境又到底怎么回事？
他这么自律又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这么一个懒散不知上进的人？
……
可能是他翻来覆去的动静太频繁，傅尧含着困意的嗓音响起，“你睡不着？”
陆凛一怔，“吵到你了？”
傅尧：“没有，你要不要……”
“吃片安眠药？”大概是日有所思，陆凛瞬间就不过脑子接上了。
“……不是，你要吃的话没必要安眠药，褪黑素就行，”傅尧听他的话都清醒了不少，轻哂一声，“你这么说我会多想的。”
陆凛顺嘴接了句，“多想什么？”
“吃你吃过的苦，受你受过的伤，这叫那什么来着，感天动地——”傅尧很刻意地停顿一秒，“兄弟情？”
“……”他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陆凛：“睡觉吧你。”
“好吧。”
过了不知多久，傅尧倦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低低敲在心上，恍若梦呓，“哥哥，明天真的不能我们两个人一起出去玩吗？”
……
宿舍只定了三天的出行计划，剩下几天几个人还打算回家一趟。陆凛没和傅尧扔下孙煜卓他们私奔，但是答应傅尧等孙煜卓走了他们俩再去玩两天。
回到学校那天晚上，宿舍只剩下傅尧和陆凛。
傅尧心情肉眼可见的明快，敲键盘的时候都哼起了歌。
陆凛在他对面刷数学题，分神听了两句，一句不在调子上。陆凛转过身，正想让他别唱了，却看到傅尧的笔记本电脑停在熟悉的网页上。
这少爷又怎么了？
陆凛回过头打开论坛。
小树不哭果然发了信息：【医生医生，我假期和他出去玩了！然后然后……我好爱他啊啊啊啊啊啊！】
陆凛莫名其妙，干什么跑论坛上和医生说这个。
小树不哭：【就是，我本来想趁这次出游偷偷亲他的，好几次都没成功，后来他来关心我、迁就我、对我心软，我就不忍心背着他做坏事了】
“……”
小树不哭：【受家庭教育当方式的影响，我从小就有点自律焦虑症，计划的事完不成就会一直睡不着，可是这一回，我只有没亲到第一天没睡着呜呜呜呜呜】
小树不哭：【爱果然是医学奇迹，可恶的哥哥，把我拿捏的死死的还不自知】
小树不哭：【祝他有一天被我拿捏！！】
“……”
小树不哭：【不过暗恋太不方便了，我好想光明正大追他，但又不知道越过这条界限，他会怎么对我。我很需要他，但我对他太可有可无了】
小树不哭：【他之前和我说，他朋友很多不差我一个，我都快气死了。我到底怎么才能被他需要啊】
小树不哭：【呜呜呜呜呜让我变成水变成空气变成光！变成笔变成书！变成篮球！变成钱！变成床吧！】
小树不哭：【实在不行变成数学题也行，反正他学数学，天天做】
“……”
陆凛边转着笔边看手机，看到这里，手里的笔吧嗒掉下来。
数学题也彻底做不下去了。
小树不哭：【生而为人我真废物，他需要的那么多，我什么都不是，我连女生都不是，我只能给他添麻烦】
“……”
疯了吧这孩子。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你想的是不是太多了，他不嫌麻烦不就行吗？】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爱情最好的样子应该是两个人在对方生命里锦上添花，不是雪中送炭】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没有必要把爱和需求联系起来，这种爱是功利的，你最初喜欢上他也不是因为需要他，而现在是喜欢他所以需要他】
澜市三院精神科专家：【别胡思乱想了，看你前面的信息，你们最近相处很融洽啊】
小树不哭：【唉，也不算融洽吧，我们俩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我控制不住想示爱，他每每都轻描淡写装作无事地一语带过，早晚有一天，我会被憋炸】
说服傅尧放弃喜欢太难了，陆凛换了个角度：【非得要掰弯直男吗？太难了】
小树不哭：【我不害怕未来的某天因为放弃他悔恨终生了此残生，但我害怕未来的某天我想不开对他违法犯罪。我无路可退】
“……”
当天晚上，陆凛以傅尧的口吻，在线上花钱找了两三个不同的心理医生问诊，得到的结果差不多都是：堵不如疏。
让人遗憾、疯狂、歇斯底里的从来不是“失败”，而是“我本来可以”。
陆凛开始怀疑，“暗恋”这步路是不是走错了。
感情上越压抑、越克制越让人欲罢不能，所以现在傅尧明面上暗戳戳撩拨，暗地里搞事的心蠢蠢欲动。
但不压抑又能怎样呢？让傅尧整天明晃晃地示爱然后被拒绝？
被拒绝，然后呢，傅尧不死心怎么办？一直僵持着？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拉扯，到最后无非还是断了或者……
或者佯装答应傅尧，和他谈？
然后谈恋爱的过程中摩擦、吵架、面对世俗压力，最后扛不住一拍两散？
“……”
陆凛忍不住唾弃了一番，这是什么垃圾想法，不是骗人感情吗？
再说谈恋爱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那么简单，是会实打实地做很多朋友之间不能做的亲密事情……
……无解。
算了，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
两人出游没走远，就去本地博物馆。
早上出门之前，傅尧看着陆凛的T恤短袖，说：“换成长袖吧，今天太阳太大了。”
“热才要穿短袖，没事，我不怕晒。”
“哥，”傅尧扯他腰间的衣服，轻薄的布料瞬间绷紧，勾勒出男生细瘦的腰线，他晃啊晃，“换吧换吧，跟我一起穿长袖，里面空调开的大，会冷的。”
“……”这熊孩子破事儿是真的多。
等到了博物馆，在人山人海的洪流中，被傅尧握住手腕的那一刻，陆凛才知道为什么他非得让自己穿长袖——
傅尧抓着他手腕说：“人太多了，别走丢了。”
陆凛胳膊动了动，想抽出来，傅尧又攥紧了点，没抽动。
“……”
那一瞬间，陆凛不知为什么想起昨晚跟“小树不哭”的聊天：他迁就我，我就不忍心背着他做坏事。
算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就是隔着袖子握手腕吗？
他可以。
总比暗地里不知道做什么强吧？
就这么走了一段路，陆凛忽然反应过来，怪不得出门前让他换长袖，是吃准了如果没有袖子，他直接握住自己，掌心与皮肤相贴……自己一定不同意。
陆凛忍不住偏头看了傅尧一眼，正撞进他明亮温柔的眸子里。
立时一怔，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胳膊又下意识抽了抽，企图逃避那种不可言说的暧昧，却被傅尧假装不察，顺势拽了一下，“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再度妥协。
不过好景没维持多久。
拐过弯道时陆凛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傅尧顺势搂了他肩膀一下，他正要抬头道歉，一道不快的声音落下来，
“你们在一起了？”
冤家路窄，是顾淮。
真晦气。
傅尧把陆凛往后拉了拉，挡在他面前，“关你什么事？”
“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顾淮好不要脸地笑了笑，别有意味道，“他不适合你，真的，我更懂你。”
“垃圾，你也配。”撂下这句话，傅尧拉着陆凛就想走。
傅尧眼里大多数人都是垃圾，顾淮即使是状元也不恼怒，还谦虚地问，“你指哪方面我比较垃圾，我可以提高，成绩？还是别的什么？”
他拱火地加了句，“如果标准是比你身边这位好，那我应该不算垃圾。”
傅尧脸色一下子冷下来，不由自主松开陆凛，握起了拳头，刚要抬手——
“他指的应该是人品。”陆凛截住傅尧的手腕，淡淡道：“可以理解你为什么不懂傅尧的意思，毕竟这东西，你没有。”
一句话，既反呛了顾淮，又点名了他不懂傅尧。
“人品？”顾淮“哈？”了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是来搞笑的吗？这玩意傅尧也不一定有吧。”
傅尧微微眯了下眼，暴戾的光一闪而过。
“搞笑的是你吧，”陆凛一般不呛人，呛起来精准且致命，“人一般都是越拥有什么越不在乎什么，傅尧会在乎一个人的成绩只可能是这个人比他强。”
“我之下众生皆蝼蚁，我之上他日皆众生。”陆凛微微笑了下，“这才是他对成绩的想法。”
“你觉得呢？谁更懂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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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做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