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长途跋涉的,又下起了雨。纵使文松再急,也知道这紫竹镇之事非一日之功,就说先回府休息一阵,等这雨停了,才回来查找线索。
“几位仙师不妨来我府上休息片刻。”万金牙脸上堆满了笑意,恭恭敬敬地朝宗临问道。
这下子文松再傻,也明白这撬墙角的意图,当即斥道:“好你个大金牙,原来把算盘打到这!”
好在宗临不想再吵起来,便推辞了一句“还有事要和城主商议”。
万金牙闻言也只是笑了笑,招呼着人离开,临走前还不忘给文松上眼药水。
应有道不知怎的,居然没有跟着万金牙走,转而走向了他们,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骑着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头。
不一会儿,雨停了,太阳已经西斜,在天边镶了一圈金边。
周遭的街道渐渐架起了灯盏,一些夜市的铺子也开了起来。往来居民的脸上都挂上些许笑意。
文松轻声地叫了一句:“行慢点。”
“稳着呢。”马夫笑道,但还是小心翼翼地避让起人群。
不少小孩见着城主马车还会高高兴兴地和他打起招呼。
文松也是笑着应和。
吴惑望着窗外,想起了卷宗里傅云道人对文松的评价——有德无能。
文松从未苛捐杂税,待民如子,自己身为修士却从不鄙夷凡人,城中往来凡人与修士混杂也无谁优谁劣之分。他是真正在东塘生活了数十年,也希望所有人都好的人。
只可惜……经过他手的产业基本都陨落了,东塘一大半的经济支柱依赖于各式商团,以至于他这个城主当得毫无威严。另外的,修士自踏上修真路开始,就自觉与凡人有着天与地般鸿沟,而文松将凡人与修士视为平等,也自然招致不少修士的不满。
万金牙的到来就是天平倾倒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信奉金钱与实力,自然而然地就能将城中掌握势力的大部分人笼络。
一边是平民凡人阵营,一边是修士商团阵营,天平倾倒向谁,不言而喻。可就算如此,他也从未想过朝底下的百姓开刀,也从未准备向另一边讨好。
“今日是什么节日?”宗临突然问了起来。
文松似乎恍惚了一下,许久才回答道:“是开酿节吧,也不是今日,这些天都是,一共七日。”
说完,他的神色当即就暗淡下去,嘴角仍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似乎在追忆过去的事,语气中带着些许怀念:“那是老城主主持的节日,种植的紫竹时茎叶被拿去了,就留下根部。紫竹虽是剧毒,但其根部却没有,反倒是是酿酒的上好原料。城主便组织凡人去挖,挖了去酿酒,命名为‘梗酒’。开坛的第一日,就是‘开酿节’。每年成熟的紫竹,得我们全镇人花上一周的时间才能酿完,所以这开酿节,一共七天。”
只可惜现如今,紫竹被他搞丢了。这开酿节倒是年复一年地开了起来。
似乎觉得就此低沉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今年开了一批新酒,是往年酿的。喝一坛少一坛,将来可就有价无市了。今晚我便取来给仙君尝尝。”
一路上再无他话。
文松给所有人安排的住处,甚至包括了应有道。这次他就很有眼色,宗临和吴惑挨着,应有道和周舒挨着,至于这两者之间,隔了一个池塘。
本想着让众人先歇息片刻,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宗临很快又被城主请了过去。
吴惑一路长途跋涉的,筑基期的身体不抗造,就在床榻上小歇了一会儿,一个不留神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是被一阵争吵声叫醒的。
“先是恭喜师兄成功进益到金丹后期。”
“为什么下山,之前我答应我什么?”
“你看,我伤不是好了嘛!”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全,你以为我不知道?”
“已经好了!师父都同意让我下山。”
紧接着听见一道痛哼声。
“这叫好全了,有本事你别叫出声啊?”
吴惑这下子终于醒得不能再醒了,从床榻上爬起来,轻轻推开窗户,借着一条缝偷瞄。果然见师兄弟俩在那里吵架。
应有道甚至用剑鞘恶狠狠地砸在周舒的手臂上,仔细想想,那应该是周舒险些被瑶姬切动的那只手臂。
“是个人被你这么砸都会疼吧。”周舒护着手臂,龇牙咧嘴的。
两人说话虽然很凶,但是看得出感情还是颇为亲厚的。因为原著里周舒是不存在的人,或者应该说是在故事线之前就死亡的人物,所以吴惑并不太了解周舒这个人。只觉得他脾气好得过分。
应有道的眉头依旧紧皱:“这里由我来就好,再不济也有玄真峰的家伙在,你好好回去养伤,别在这里添乱。”
分明是关心的话,每到最后都要画蛇添足地加上句不好听的命令的话,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师兄一般。若是自己早就闭上耳朵不听不听了,也就周舒还有些耐性。
只见周舒深深吸一口气:“我知道,在师兄看来,我什么都做不好。这些年我接的任务,要么就是被你抢走了,要么就是被你拒绝了。但是,这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我想要认认真真地将他做好。”
可应有道那张嘴嘚啵嘚啵又吐不出人话:“你能做好什么,上次放手让你下山,差点连命都没了,还敢跟着那什么惑……平日里连刀都不练,空有天赋,不思进取。”
周舒再怎么老好人,这下子也腾起了火气:“对!所以我不思进取,你也别来管我好了。我不思进取,这次任务做成什么样子,都是我愿打愿挨!”
“……你也不过比我多了一个境界。”
这句话周舒说得很小声,但是在这个针尖掉地上都听得见的环境了,就连隔着一道墙的吴惑都听得清清楚楚。
周舒这句话一出口,就知道要遭了,连忙补充:“我不是……”
果真见应有道的小白脸都气红了,一摆手:“随便你。”
说罢,应有道进了房间,“砰”的一声摔上了门。
徒留周舒沉默地原地站了好久,这才慢悠悠走过来。
吴惑连忙要将窗户合上,紧接着周舒将刀柄扎了进来,笑嘻嘻地说道:“城主开宴,叫我来寻你。”
随即他话锋一转:“今日之事,能否别和其他的人讲。”
显然是偷听又一次被抓包了,吴惑当即举起双手,在嘴边比了个叉叉:“我嘴最严了。”
“快走了,别让人等急了。”周舒被吴惑这幅样子逗笑了,随后神情仍有些失落,但仍然强颜欢笑提起了笑容,收了刀。
吴惑点了点头。
两人在侍女的带路下,一同走向宴客厅。
这才刚走近,便听见有碗碎的声音。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玄真峰少峰主啊?”
吴惑闻言,眉头狠狠一皱,就连行走的速度也快了起来,正好与正打算出门的人对上了。
原来是之前拦路的那位,此时他气得满脸通红。
“万大人命我来请你做客,是给你面子,别给脸不要脸。这东塘城就是万大人说一不二的地方,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宗临没有理会,小抿了一口茶。
倒是文松在一旁看得过瘾:“请回吧。这里不待见你们。”
“哼!”那人冷哼一声,便准备离开。
吴惑就在那人即将从自己身旁擦肩而过之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脚绊了他一下。
那人当即来了个五体投地。
宗临见着这场面,忍不住笑了出声,连持杯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你们……给我等着。”
那人放了一句狠话,随即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一溜烟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