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移阵布置得匆忙,因此传送的位置不好确定。一阵天旋地转下来,原本身上的伤口就未好全,这下真彻底给吴惑颠废了,心口狂跳不止,不上不下的,只能瘫倒在地上休息。
“吴惑?吴惑。”宗临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随即感受到对方握住了他的手,温和的灵力一股脑地传输了过来。
等吴惑终于缓过劲来,睁开眼。入目是一个石室,仅有一盏灯火照亮方寸。
而宗临盘腿坐在他身边,任由他靠着,一只手握着自己的手背,但头却扭向另一边,似乎感觉到吴惑的动静,他终于施舍般移来目光,张了张口。
吴惑仍旧一脸无辜地看着对方,脸带菜色:“这是哪?”
这是灵力消耗过度的表现。挪移阵,隐蔽阵法,更何况是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布置成功。这绝不会是一个筑基期修士能达到的水平。更不提他本身就是昏迷数日才刚醒的状态。
宗临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掌遮住对方的眼睛,拉着他枕在自己腿上:“运气,先再休息一会儿。”
吴惑这才察觉自己身上的疲惫感,顺着宗临的力道躺了下来,宗临仍然用他的灵力温养自己。他仿佛困极了,忽然便睡着了。
吴惑这边睡得轻巧,全然不知宗临那边已然在天人交战。
“这会儿可愿意信我了?”镜中人的声音分明无宗临无异,但总带着些许上位者的威严,似乎在笑,但宗临闻言却没能笑出来。
“挪移阵是上古大阵,就连仙修阵营都没几个能掌握的。为何一个筑基期修士能如此轻巧的使用,甚至根据场景随意缝合其他阵法,随意变阵?”
“若真出如此天才,不都被各大宗门疯抢?你再想想,仙修的阵营里,如何的师承能教出他这般的人物?散修?野修?还是魔修?”
宗临眉头死死皱在一起,理智上知道对方说的有道理,但是感性上仍然执意于掌中的温度。
那个将他的脸贴在自己胸口,坦然地告诉他,错不在你的吴惑。毫不疑惑的将自己的命门交给他,又仿佛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啊!痛痛痛!”吴惑抓着宗临的手叫到,随即一拳头砸在他身上。
宗临这才发觉自己竟不自觉用上了力气,连忙松开手:“对不……”
“谁?”宗临猛的抽剑指向身后。
身后竟站在一个年过花甲老太太,就站在明暗交界,睁着一双清明的眼睛看着他们。
吴惑紧跟着躲在宗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
随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赵笙?”
老奶奶的表情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后缓缓叹了口气,利索地撕开自己的头皮,大变活人般变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赵笙眼里写满了愤怒:“我又是哪里被发现了?”
吴惑自然是因为系统:“诈你的,没想到你没沉住气。”
赵笙脸上一阵抽抽,仿佛还在为被拆穿而懊恼,但实际悄悄挪动脚步,正打算往后撤。
“说吧,你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宗临将剑尖指着对方,显然对方只要再往后退一步,这剑气当即便钉上去。
“……”赵笙彻底放弃了,大步走了过来,往两人面前一坐,摆出一副你们也不敢真拿我怎么样的架势,“对不起。”
“你是故意告诉我们城主每夜都会外出,好让我们主动去探查的吗?”吴惑一下子便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句话我没有撒谎,只是城主房间我已经去过好几遍了,只是从来没有被逮住。如果我说他通敌叛变,你们可能不信,只好叫你们自己亲眼看看。”赵笙说的正气凛然,似乎已经笃定吴惑两人看见了城主的账本。
“你是说……”宗临迟疑道。
“你说的没错,城主每月都会从魔修那里购入大量材料。这一切都是我亲眼所见,城主时常与魔修在城外会面。”赵笙说道,“而此处是城主府后院的密道,换而言之……应该叫殷苑之墓。”
两人俱是一愣。
赵笙的神色似有失落,淡淡地回复道:“城主每夜都会来守着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们被城主逮住了?”吴惑淡淡地问道。
赵笙起初是一愣,随即才明白自己说漏嘴了。
“所以你是知道我们准备夜探城主房间时就已经谋划好,让城主被我们引走,然后自己偷偷潜入了吗?”吴惑如此说道,“兴许你还故意透露出痕迹,叫城主提前离开这里?”
“……”赵笙哑口无言,只能继续道歉,“对不起。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饶了我吧。”
吴惑倒没有什么被愚弄的感觉,但是总归有些不爽。他与宗临对视一眼。
宗临走到赵笙面前:“这里的路你认识吗?该如何进来,又该如何出去?”
赵笙一听,连忙激动地吹嘘起自己的本事,道:“当然!我虽也是第一次进来,但是认路探查的本事一流!”
“那就带路吧,让我们看看城主大人在后院藏了什么?”宗临说道,随后看向吴惑,“你的身体还能可以吗,要不要……”
吴惑摇了摇头,脸色仍有些惨白,但行动无异:“我们走吧。”
一路上只有一条仅能支持一人通过的小径,三人以赵笙打头带路,宗临紧随其后,落在最后的是吴惑。
路上仅仅靠一盏灯火照明,除此之外一片光源都寻不到。而且每往前走,空气就愈发阴冷,能猜测到这条路应该是一直通往地下。
不一会儿,三人到了一处较宽敞的空间,而一道青铜门挡住了三人的路线。
青铜门上雕刻着繁复的纹络,门未合实,半开着,透出门内那幽暗的灯火。
“这里有阵法。”吴惑默默拉扯住宗临的衣角:“我有一种很不好感觉。”
赵笙原本想将门打开的动作一滞,默默退下了。
而宗临举着灯盏贴着青铜门,这才发现门缝出一只属于成年男人的血掌印。宗临回头看了吴惑一眼。
吴惑摇了摇头,示意这扇门没有问题。
宗临便将灯盏递给吴惑,随后双手握住青铜门的把手用力一拉。
与想象中的吃力相反,青铜门就这么轻飘飘地打开了。
自门内吹出一道阴风,吴惑手中的灯盏陡然灭了。
吴惑紧接着感觉到身后似有一道呼吸声,吓了一跳,正准备向宗临求助。
可随即像鬼压床般,出不来口,动不了身体。
天杀的!吴惑这辈子最怕鬼了,就连恐怖片都是闭着眼睛看的!
只听见一道响指声,吴惑手中的灯盏再次点亮。吴惑顿时又找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但碍于赵笙就在身边,不好过分失态,只能僵硬着身体,面上一片粉饰太平的几近惨白的淡然脸色,连忙快步走到宗临身后,再次拉住对方的衣角。
房间内有照明,几根白色蜡烛跳动着诡异的火光,前方仍有一条冗长的走廊。
宗临根本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吴惑似乎有些黏着自己:“我们进去看看吧。”
吴惑心道:不是很好。
“好!”赵笙闻言,知道宗临想要自己先去探路,接过吴惑手上的灯,迈步走在前面。
宗临和拉着宗临衣角的吴惑走在后面。吴惑的精神状态仿佛一根勒紧的细绳,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牵动他的心弦,然后紧张地左顾右望,但似乎不敢朝身后看。
这才走进门不过几步,青铜门无风自动,咯吱咯吱地自己合上,房间内的蜡烛不知何时竟已然熄灭,一道黑影从门边穿过,犹如一阵风一般。
宗临下意识想拔剑,这才发现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劲大得惊人。
“吴惑?松松手,我的手动不了了。”
吴惑低着头,紧紧抓着身前的衣角不放,面上仍然带着那无懈可击的笑容,手心却几乎要掐出汗来:“哎呀,这手不怎么听话。”
就在这时,吴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因为他抓住的衣角,质感轻柔。
若是宗临,衣服的制式该更粗糙一些,而且,吴惑看着手中的布料——一片素白。
甚至能感觉到毛发落在手背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吴惑抬头一看,不知何时,有一个人竟然插在了宗临与吴惑之间,一只手拉着宗临的衣角,而身后的衣服仍由吴惑拉着。
皮肤雪白,衣服也是白色的,穿的是长裙,从制式看应该是寿衣,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半边脸,脖子间有一条红色的勒痕,那双眼睛已然失去了全部色彩,仿佛盲人一般安静地直视着眼前的宗临的背影。
“你们,是谁?”女鬼缓缓开口。
吴惑用于粉饰太平的半永久式微笑终于裂开了,“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听到尖叫声的赵笙与宗临连忙回头。
宗临察觉到吴惑有危险,当即下意识要出剑。
只听见“咚”的一声,赵笙手中的灯盏砸落地上,灯芯悄然滚落,不一会儿火光扑腾了两下便熄灭了。
紧接着,于黑暗中赵笙颤抖地叫道:“夫……夫人?”
宗临的剑悬在女鬼脖颈前一寸,突然止住了动作。
城主夫人……殷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