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说的,宗临自然也看得出。
何雨清的动作特别僵硬,就连笑容也就像强行牵扯出来的,显然是有内伤在身。而且作为化神期的修士,何雨清周身灵力稀薄,稀薄到能被宗临一眼看穿的地步,就像被什么东西掏空了似的。
一个刀客,若是身体这么羸弱,如何旋得动这近百斤的宝刀?
更何况,以前的何雨清视刀如命,武器就从来没用离过身,如今居然两袖空空地跑来。
就在宗临思索之时,一个陌生人坐在在原本何雨清的位置上,满面笑容地看着自己:“作为救命恩人的我,来蹭一顿吃喝,不介意吧。”
“小偷?”吴惑眨巴眨巴眼睛,一眼便看穿了陌生人的身份,正是之前偷宗临乾坤袋的小偷,只是没想到,他似乎和宗临认识。
赵笙茫然地看了吴惑一眼,最后有些挫败地问道:“我已经是第几次被你拆穿了?”
“第三次。”吴惑就秉承着一个实事求是,丝毫不理会已经在绝望边缘的赵笙,自顾自地将一只虾拨解入肚。
“是我哪里被你看穿了吗?”赵笙揪着自己的头套,又拿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四下打量仍然没有找到什么关键破绽。抓狂之余,她还有精力将一块肉塞进嘴里,然后朝宗临比了个大拇指,“好吃,果然是最贵的酒楼,今日沾了宗大人的福,生活也是好上了。”
宗临无语又无奈地看着两人,他已经是金丹期,接近元婴期的水平,因为练剑修习的缘故,再加上大宗门的戒律,他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但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两人,宗临竟生成了一丝想试试的冲动。不过下一秒,就被他的复仇大业给打散了——大仇未报,怎么能贪图享乐?
吴惑将赵笙的抓狂看在眼里,但是没有理会:“你的易容很厉害,只不过你对上的是我。”
赵笙丝毫不文雅地拆解了一只螃蟹,五指油光锃亮,拿着蟹脚指着吴惑:“请讲。”
相比之下,吴惑的吃相就好看得多,每一个动作都规规矩矩的,透出着一股大家风范:“你能易容,但是你控制不住气。我修习阵法,对气的理解要远在你们之上。”
这句话当然是胡扯,因为吴惑能看穿赵笙全凭的是系统,只不过他需要有个理由来说服宗临,毕竟这可是金丹期都不一定能勘破的易容术。不过幸亏宗临修的是剑,其余都是一知半解,还算比较好糊弄。
只见赵笙苦恼了一刹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后再此迈入吃饭的征途。
吴惑吃得很少,也饱得很快。宗临筷子都没有动一下,一桌饭菜反倒便宜了赵笙。
吃饱喝足,赵笙终于故作文雅地擦了擦嘴,随后朝宗临说道:“我说的,你应该都看见了吧。”
时间回到一天前,就在吴惑昏迷不醒的时候,赵笙曾经潜入过城主府邸,并与宗临密谈过一回。只是那次赵笙并未将自己的目的说出来,而是告诉宗临,城主何雨清种种诡异之处:
第一、城主时常不在府上,但是在城中各处也经常没能找到,城门口的士兵也并未见过城主出城。
第二、城主身体僵硬,并且视刀如命的他再也没有配过刀。
第三、城主曾经办过一场盛大的结道大典,与一个来自西域的女子,两人极其相爱。可之后城主夫人却凭空消失了一般,城主也从未出口要去寻找她。
这前两点,宗临在这几天都也已经看见过了。
“你是想说……”宗临悄悄在四周放出一道隔音的屏障,随后才出口,“城主是假的?”
“那倒不至于,城主的记忆仍在,没有出过问题。如果这个城主是假的,第一个发现的必然是他的管家以及手下士兵。何雨清可不是一般人,而是当年仙魔大战一举成名,跟随他的人数不胜数,如果真被偷梁换柱了,怎么可能一个人都没注意到。”赵笙解释道,随后又小声地对着宗临说道,“其实当初我不是真要偷你的东西?只是想吸引你的注意力。”
宗临和吴惑都没有任何意外的神情,显然早已知晓。
没有得到想要的反应,赵笙再次挫败:“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首先,你看看他,一脸穷相……”吴惑指了指穿着灰扑扑的一看就很穷的宗临,再指了指倒腾得像模像样的自己,淡定地解释道:“再看看我。你如果是小偷,我们俩你偷谁?”
赵笙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
宗临:“……”宗临默默看了一眼自己半旧不新的衣服,头一回对自己的形象有了质疑,试问在几个月前他也是逢人便被夸一句年少有为的人。
吴惑继续说道:“如果你只为了他的乾坤袋,偷完东西第一时间应该是找个地方把东西藏起,人与脏物必须分离,而不是往情况不明的郊外跑,还被魔修逮住。至少你被魔修逮住这一点,已经足够和魔修撇清关系了。”
听到这里,宗临下意识皱起了眉头:“魔修?”那不成吴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遇过魔修的阻击?
赵笙叹了口气,正准备将发生的事情说出来,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张着嘴,发出一堆意味不明的声音,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日吴惑替自己摆平魔修之后意味不明的笑容,以及那个噤声的手势,一时间感到毛骨悚然。
吴惑却好像无事人一般自顾自地望着风景,似乎察觉到赵笙的目光,便回视了过去,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
赵笙心里一惊,莫不是吴惑使了什么手段,那日经历自己一句也说不出来?
吴惑微微一笑,兀自解释道:“那日遇上两个魔修在郊外打转,不过没发现我们。然后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帮你将乾坤袋讨要了回来。”
赵笙心里怒骂了一句“放屁”,但事实上面对吴惑,心里却浮现出了一丝未知的恐惧:“是,是啊。”
宗临对此不置与否:“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
宗临说的自然是之前在天宝阁内答应赵笙的一件事。
赵笙极快地扫了一眼吴惑,随后朝宗临说道:“就是想你们帮我查明城主的事,尤其是城主夫人。我曾经受过城主夫人的恩情,如今她突然消失,想像城主那般无情无义,对此不管不顾,我做不了什么。哪怕是能找到些线索也可以啊!”
宗临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只是这样?你与城主夫人又是什么瓜葛?”
闻言,赵笙连忙补充道:“真的只是这样。”
可眼前的两人似乎没全信,因为赵笙怎么说也有前科。
赵笙叹了口气,搓了搓手指,最后将指尖触碰到自己脸颊上,仅是轻轻一撕,便露出了真容。
吴惑是第一次见到赵笙的长相,诧异了一下。
当然不是因为对方脸上的伤疤,真正让他诧异的是,赵笙居然是个女子。不得不说赵笙长得不差,唯一可惜这伤疤将本就清秀娇俏的脸蛋毁了大半,也难怪她要学习易容术。
“很丑吧,这是我小时候就留下来的,后来哪怕我修为再怎么提升也遮掩不了。”赵笙抚摸着这个伤疤,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几分痛苦或悲伤,而是很平静地解释道,“在此之前,先听我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