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路时,是孟昀背着他走的。
一开始顾惜并不同意,这可是崎岖的山道,并不是平路,背个人走路实在困难。奈何自己的脚不争气,孟昀又一再坚持,最后还是不得不麻烦了他。
背上的顾惜举目向前望去,这山道根本路不成路,杂草丛生,心下更是过意不去。
然而,山道虽难行,孟昀背着他,却走得很稳。
这人的背十分厚实,顾惜靠在他背上便觉得很是安心。他看着他黑黝黝的头顶,莫名地觉得这情形颇是熟悉,似曾相识。
可是,孟昀何曾背过他?
难道是醉酒那一回吗?
细细想来也确实只有那一次了。
也许那个时候自己虽是醉得不省人事,但他的身体却留下了记忆呢!
这倒也说得通。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顾惜便让孟昀停下来,稍作休息。
这样走走停停,过了一个上午,始终没遇到个人,也不知如今到了何处,只能根据大致的方向一直朝南走去。
孟昀在沿途的木桩上刻了不少的符号。
顾惜问他是否在做记号,孟昀回道:“高赫他们若是看到这些,就会循着方向找到我们的。”
顾惜了然,这方法不错。真希望高赫他们能早点看到,早点和他们汇合,也免得孟昀一直背着他如此辛苦……
走得久了,顾惜越发过意不去,山道本就不好走,何况还背着个人呢?
他望着孟昀黑黝黝的头顶,讪讪地道:“我是不是很重。”
孟昀低笑一声,道:“不重。”
顾惜道:“你说谎。”
孟昀又低声笑了笑。
顾惜直接问:“你笑什么?”
孟昀笑道:“你重不重我还不清楚吗?我可不是第一次背你了。再说,你这一次可比上一次乖巧多了!”
知道他又在开玩笑了,顾惜依然不好意思地红了红脸。
孟昀又道:“放心,真得不重。”
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不重呢!
顾惜一脸感激地望着他,心里一阵阵暖流涌过。
这一走就是一日,眼看着夕阳西悬,天色将暗,却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找着,顾惜不由暗暗着急,四处探视。
又翻过一个山头,忽见前方炊烟袅袅,顾惜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下一瞬就激动地拍着孟昀的肩膀,指向那处叫道:“孟兄,孟兄,前面有人家!”
开门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顾惜微笑着道:“老人家,天色将暗,我们赶路不便,不知可否借宿一晚?”
老妇人笑着点头请两人进了屋。
这山间农舍住着一对老夫妇,十分热情。这老妇人善谈,语话多一些,老汉倒是稍显沉默,不过时不时地对着二人憨厚地笑笑。
闲谈中,顾惜得知老夫妇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家,还有一个孙子。小夫妻就在山下的镇子里做工,而孙子在镇上读书。因为回家不便,故而就住在了镇子里,每过一个月回来探望父母一次。
老妇人拿来一大盆烤红薯递给两人,道:“山里人家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两位莫要嫌弃。”
顾惜忙接过,谢道:“多谢老人家。”
老妇人又笑着提醒:“小心烫。”
顾惜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个红薯递给了孟昀,自己又剥了一个。
老妇人坐在孟昀身旁,半眯着眼慈祥地看了看顾惜,又对着孟昀轻声笑道:“这位是您的娘子吧。”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轻,但是屋里本就安静,顾惜听得清清楚楚。顿觉窘迫,他拿着红薯的手不由抖了一抖,只觉得脸夹微微发烫,不用想他也知道肯定是红了。
他被人误认作女子不是一次两次,却是第一次被人误认为是别人的娘子。
顾惜偷偷抬眸瞄了一眼孟昀,谁知孟昀正侧着头笑眯眯地看着他,还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道:“阿婆,您老真是好眼力!”
顾惜傻眼,不过很快反应了过来,这人又在开玩笑了!顾惜本以为接下来他会解释,谁知他继续吃着烤红薯没有了多余的话。
老妇人笑着由衷地道:“小伙子真是好福气啊,老婆子还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呢!”
孟昀依然笑眯眯地看着顾惜,点头回道:“嗯,娶到她是我三生有幸。”
闻言,顾惜整个人愣了愣,随即略微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孟昀立即靠了过来在他耳畔轻语道:“说不定那帮贼人正在到处找我们,假扮夫妻到是个很好的主意。”
他吐出的气息挠着顾惜耳朵痒痒的,脸蛋不由又是一红。
老妇人见二人讲着悄悄话,又笑道:“小两口感情真好。”
老汉也微笑着跟着点了点头。
这下,顾惜的脸更红了,仿佛熟透了的苹果,瞥了眼孟昀发现他又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眸光闪闪,含着温柔的光。
有必要装得那么像吗?
顾惜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索性装作没看见,低着脑袋默默地啃着红薯。
真香!
老妇人接着又问了他们要去何处。顾惜听孟昀扯了个慌说他们要去峪州。
老妇人道:“镇上正好有船去峪州,明日就让老头子送你们一程。”
孟昀道:“那多谢阿婆阿公了。”
当夜,两人睡在了老夫妇儿子的房间里。老妇人还心细地拿来了换洗的衣物,说是她儿子儿媳的旧衣,让二人将就着换洗,莫要嫌弃。
顾惜囧……为什么给他的是她媳妇的衣服?
孟昀在一旁一本正经地道:“我觉得你我装扮夫妻,可行。”
他又慢条斯理地道:“如今只有你我二人,你又有伤在身,若是那些贼人找来,只怕会有危险。”
虽然但是他这话似乎有理……
然而,堂堂七尺男儿怎能又穿女装,是的,这不是顾惜第一次穿女装。但是,这并不重要,如果再穿女装,实在……
顾惜天人交战了片刻,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妥协了。
孟昀亲自为他打了水,又搅了手绢似乎还要亲自为他擦洗,弄得顾惜十分不好意思,连连摇着手,强调道:“我只是脚受伤了,不是手。”
他接过手绢擦了擦脸,正想宽衣擦下身子时,蓦地就想到了孟昀也在房里。不知为何,顾惜再次微微红了脸,有点不好意思。
其实大家都是男人,又有什么好避讳的,自己这个样子到是矫情得很。
他正做着思想斗争,孟昀忽然伸手过来状似要帮他解衣服,弄得顾惜瞪着他错愕地叫道:“你做什么?”
孟昀不以为意地道:“这里不方便洗澡,我帮你擦一下。”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我不是说了我的手没问题吗?”顾惜忙拒绝。
孟昀无辜地道:“我见你迟迟不动手,以为你不便呢!”
确实不便,却不是手不便,而是你在这里才不便啊!
顾惜顿了顿,赧然道:“孟兄,要不?你出去一下?”
见他脸蛋白里透着红,煞是可爱,孟昀“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转身,保证不偷看。”
顾惜顿时提高了声音道:“我有什么好让你偷看的!”
他撇了撇嘴,见孟昀果然转了身,于是快速脱掉衣服,又快速擦好了身子。
顾惜换上了那妇人的衣服,实在太短了,有些不伦不类。
孟昀回过头来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嘴角抽了抽,似乎在努力憋着笑。
顾惜猛地丢了一记眼刀过去,孟昀的嘴立马不抽了,摸了摸下巴,认真地道:“明日,我们去镇上买几套合适的女装。”
闻言,顾惜又是一记眼刀,孟昀嬉笑着速度极快地端起盆子出去倒水了。
半晌后,他才头发湿漉漉地回来了,穿着粗布麻衣,看来已经在外面洗过了。
还说自己怕偷看呢,他还不是一样,顾惜暗搓搓地想。
不过他那身衣服也有些短,却一点也遮不住本人的俊美贵气。
孟昀见顾惜一直盯着他,失笑道:“小惜,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顾惜打趣道:“我怎么感觉你倒像个做丫鬟的,这又打水又倒水地伺候人。”
孟昀一本正经地道:“那请姑娘换药吧!”
顾惜本想打趣他,反而被他打趣了,嚷嚷道:“谁是姑娘?”
孟昀笑道:“那就请娘子……”
他这话一出口,一个枕头立即飞了过来,顾惜气鼓鼓地打断他的话:“孟昀!”
孟昀拿着枕头,对着他一躬身,笑道:“为兄错了!”
顾惜斜着眼,假意哼哼了两声。
两人玩闹了一阵,孟昀拿来捣好的草药小心翼翼地为他上着药,时而抬眸看着他柔声说道:“痛不痛,如果痛了就不要忍着。”
顾惜摇了摇头,确实有点痛,但孟昀的手法很轻柔,顾惜觉得还可以忍受。
明日还要继续赶路,两人早早上了床。
不过这床略微有点挤,两人躺在一处,手臂挨着手臂,腿挨着腿。虽然已是深秋,顾惜觉得有些热。
他翻了翻身,选了个侧躺的姿势,这样似乎没那么挤了。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到了身侧人完美的睡颜。
他似乎睡熟了。
顾惜的心里也渐渐热了起来,良久,他才轻声道:“孟兄,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