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死不了

次日一大早,赵时安听到有小厮传报,说是珠玉娘子上赵府来寻人。

“十二娘昨晚没回去?”

赵时安惊出一身冷汗,一面穿上外衣,一面催小厮推动轮椅出东院。

贴身伺候的小厮拧了毛巾,在后头赶上来道:“九郎君,脸还没洗!”

赵时安扯过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问道:“昨晚派谁去送十二娘?他人呢?回来了没有?他怎么说的?车子呢?”

传话的小厮跟着赵时安旁边,一连回话道:“昨晚夫人派王河送的十二娘,他人没有回来,马车侧翻在雪地里,今早被京兆府的衙役拉到了赵府,就在西院的后边放着。”

赵时安去西院看了马车,马车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血迹。

他心急道:“快!去报官!”

“慢着!”

宋秋从后头走过来,摁住赵时安慌乱转动的轮椅,道:“此事不宜声张,我已经派人出去悄悄寻着了。”

“悄悄?”赵时安抓着轮椅扶手,说道:“要是一直找不到,十二娘被他们杀害了怎么办?”

“九郎,你冷静点!”宋秋扫了一眼马车,道:“马车里没有血迹,说明劫掳十二娘的人暂时不会取十二娘性命,如今我们在明,他们在暗,局势尚未明了,若是大张旗鼓去报官,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到时候,十二娘才是性命难保!”

赵时安问宋秋:“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宋秋皱眉:“你是镇北少将军,这点事你都想不出办法来?”

赵时安眉头拧得更深:“娘,情况危急,这不是查验我战术的时候!”

“九郎,你想想,谁最有可能劫掳十二娘?目的是什么?”

“周府吗?可周府如今势弱,十二娘又与我们赵府来往密切,他们不敢再对十二娘动手,除了周府,十二娘在长安也没得罪过其他人了。”

“既然你知道她和赵府来往密切,难道就不知道会有人因为赵府而针对她吗?”

“若是如此,直接冲着赵府来就是了,为什么要针对她?”

“你动动脑子想一想,谁敢直接冲着赵府来?”

“所以他们对十二娘下手,是为了要挟赵府?”

“准确地说,是为了要挟你长兄。”

看赵时安情绪逐渐缓和下来,宋秋推着他的轮椅往前,同他解释道:“折银法将要传至各地州县,你长兄的权势将会随之从长安扩大到各地,圣上未雨绸缪,用赐婚这一招牵制住你长兄,安阳郡王的勋爵地位来源于圣上的恩待,外无兵权,内无实职,他是圣上在百官之中的眼睛,你长兄娶了安阳郡主,无异于在家里放置了一双圣上的眼睛。”

“如今你长兄即使禁足也要拒了这桩婚事,圣上必定会另想法子来牵制他,可能是孤立分权、内侍监察、风闻奏事、文武互制等诸多手段,但这些手段一旦实行,将引起更多的祸事纷争,你长兄能防得住今日的刀光,防不住明日的剑影,与其如此,不如接受赐婚。”

“所以,我才打算带着十二娘入宫去见太后和安阳郡王妃。”

赵时安不解,转头问母亲:“这与十二娘有什么关系?”

宋秋道:“你长兄待十二娘的心思如何,想来你是知道的。”

赵时安不说话,低着头摆弄自己的手指。

“你都看得出来,更何况是旁人?如今家里人多口杂,保不齐有人将这些事情透露出去给外人听了去。”

宋秋无奈道:“我要断了他的念想,也要断了十二娘的念想,在太后和安阳郡王妃跟前将十二娘收为义女,若安阳郡王妃觉得不够,再求太后给十二娘指婚就是。”

“娘!”赵时安诧异地看向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十二娘何其无辜?”

宋秋态度坚决:“我收她为义女,今后她的事,就是我宋秋的事,我会为她将来打算,我也会护佑她,更希望她自己寻得一个好归宿,我会像母亲一样待她,我知道我有私心,但我是你们的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长兄为了虚无缥缈的情爱陷入刀光剑影里,朝堂和战场一样残酷。”

“现在好了,十二娘不见了,娘你也不用担心十二娘和长兄……”赵时安脑中一闪,瞪大眼眸道:“娘,我觉得很有可能是安阳郡王的人劫掳了十二娘,他们想用十二娘的性命来要挟长兄接受这门婚事。”

宋秋点头:“赐婚是最好的法子,对于圣上,对于你长兄,包括对于安阳郡王来说,都是最好的,我刚刚劝你不要闹大,也是考虑到了这个可能,十二娘重要却也不重要,劫掳她的事情,可大可小,即使你闹大了,也没法给安阳郡王定罪名,反而伤到你自己。”

赵时安道:“那现在怎么办?等着他们来要挟长兄吗?”

宋秋道:“我倒是希望他们能要挟成功。”

赵时安怒道:“娘!”

“我去拜见一趟安阳郡王妃,探探虚实,你在府里不要妄动,你长兄那边,能不告诉他就不要告诉他。”

“知道了。”

宋秋前脚刚走出赵府,赵时安后脚就去南院,把这事告诉了长兄,这事因长兄拒婚而起,他有责任救出十二娘。

南院的书房里,赵时安焦急地等待赵渝回应。

“长兄,你想想办法,求你了,万一他们手上没有轻重,伤了十二娘可怎么办?”

赵渝翻开一本劄子,不疾不徐地写了一段,摊开晾在一边,撩起眼皮看向赵时安。

他道:“急什么,死不了。”

赵时安被赵渝这语气激得怒火腾起,恨不能站起来冲他劈头盖脸一顿骂,可他站不起来,在长兄面前,才冒出的怒火立马就熄灭了。

他咬牙切齿道:“十二娘是因为你才被劫去的!”

见赵渝依旧气定神闲,赵时安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委屈,说道:“那日十二娘冻坏了,长兄在茶室守了一夜;那日在灵岩寺,你担心十二娘怕鬼,在十二娘禅房外头守了一夜;那日在十二娘的小院里,你哄着醉酒的十二娘,哄了好久;每次去内厅吃饭,你都要十二娘坐你旁边,你不吃饭,还得十二娘哄着你,你才肯吃。桩桩件件,都是你主动撩拨的十二娘,这也就罢了,还让府里那些人看见了,知道了,把话传出去了。”

“十二娘被安阳郡王的人劫去,你倒好,坐在这里不闻不问。”

“我还以为我放手了,十二娘跟着长兄也很好,比起我,她好像更容易喜欢上长兄。”

“等十二娘平安回来,我绝不会再让十二娘靠近你!”

“长兄,你在官场太久了,久到不把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赵渝等他说完,两指一别,道:“门在那边,不送。”

赵时安愤然转动轮椅,在门槛前停下,命两个小厮上来抬着,他在门边望了一眼赵渝,声音放低了很多,道:“长兄,救救她,求你。”

赵渝不回应,低下头看手中的劄子。

临走前,赵时安还在等赵渝的回应,一直等不到,他低声长叹,转过脸时,余光掠到书房临窗的歇榻上有被褥和枕头。

他出来时,疑惑地问长兄随侍的小厮王钧道:“长兄最近一直睡在书房?”

王钧摇了摇头,道:“不是最近,是昨晚才睡书房的。”

“你可知道为何?”

“小的不知,也不敢问。”

不仅如此,七郎君的卧室还上了锁,除了七郎君,旁人不得擅入,连平日打扫的下人都不得进去,王钧不敢把这事告诉九郎君,生怕七郎君知道了要他小命。

“罢了,书房比不得卧室里暖和,夜里时候,你记得多给书房备一些炭火。”

“是。”

暮色已尽,宋秋从安阳郡王府回来,看着赵时安期盼的眼神,摇了摇头,道:“探不出虚实。”

“娘,你累了一天了,先吃饭吧。”赵时安拉着宋秋的手道。

“你长兄如何了?”

“长兄一直在南院里没出来。”

宋秋吩咐小厮道:“送些餐食到南院,吃两口也是吃。”

小厮回道:“七郎君今日不止吃了两口,早饭喝了一整碗茶粥,晌午过后,还命人送了一些鲈鱼羹等羹汤进去,还有樱桃酥酪、牛乳柿酪,都吃得差不多了,晚些时候,就命人送餐食进去,也吃了不少。”

宋秋蹙眉,赵时安也是茫然。

南院,赵渝从书案前起身,进到卧室。

床榻上,吴南枝昏睡不醒,额头上的淤青还肿着。

赵渝坐到床边,取了药膏放在掌心,轻轻揉搓温热,俯身下去,缓缓敷在她的淤青处,满眼心疼与愧疚。

雪天路滑,亲卫办事不当心,将马车弄翻了,把她带回来的时候,她迷迷糊糊还嚷着疼,抓着赵渝的手不肯放。

赵渝将她放到床上,盖上被褥,她仗着意识不清,死死扯着赵渝的袖子,赵渝只能坐在床边,她又枕上赵渝的双腿,使劲往里头蹭,双手环抱着赵渝的腰身,小脸贴着,鼻间呼出温热的气息,扑在赵渝的双腿之间。

他没办法和一个意识不清的人计较。

吴南枝熟练地扒拉他腰间的躞蹀带,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学得这么熟练的手法。

赵渝再不起身,身上有些东西就要起来了,他只能抱着被褥枕头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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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尹冷脸手洗石榴裙
连载中卷阿七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