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怕鬼不好笑

禅院后边的松林小道上。

郑翠扯过那男子的衣袖,道:“佛宝呢?”

男子不解,道:“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放在那吴南枝身上了。”

“吴南枝身上那佛宝是假的!”

“怎么可能是假的?我亲手从那僧人的七宝盒里拿了佛宝,然后挤到人群中,趁乱往吴南枝荷包里放了,真的,不信你搜我身上!”

“你不会是认错了,把佛宝放我女儿身上了吧?”

“夫人,我认识周二娘子,绝对不会放错的!”

“那你告诉我,这真佛宝长什么样?”

“拇指大小的琉璃瓶里,装着一颗像是牙齿一样的舍利子。”

“看来慧心说的没错,吴南枝身上的确实是假佛宝。”郑翠皱眉,道:“如果吴南枝身上的假的,那真的去了哪里?”

那矮小的男子说道:“夫人不必担心,这案子已经了结,偷盗佛宝的罪名已经落在了那吴南枝身上,真佛宝去了哪里不重要。”

“不重要?”郑翠一巴掌打在那男子脸上,怒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若是真佛宝突然出现,就说明有人知道了你我的所作所为,这个把柄落到了别人手里,你没什么,我却要担惊受怕!”

她逼近男子,怒目圆瞪道:“你这么说,不会是想要把我蒙骗过去,等我不追究了,再偷偷将佛宝带出去吧?”

“夫人,小的真的没有私藏佛宝,小的冤枉……”

矮小的男子捂着被打的左脸,贼眼一闪,突然盯住郑翠腰间挂着的钱袋。

他是偷盗熟手,仅从钱袋坠下的程度和外形,就可以大约探摸出钱袋里装了多少钱,有什么东西。

他盯住好久,越发确定,不禁诧异道:“夫人,佛宝不是在你身上吗?”

郑翠怒道:“你少污蔑我!”

“不是,夫人,是真的在你身上!”矮小的男子指着郑翠腰间的钱袋:“夫人,你把钱袋打开看看,佛宝肯定在里头!”

“怎么可能在我身上?”

郑翠低头,将信将疑地取下钱袋,打开一瞧,里头竟然真的有一个琉璃瓶,瓶内里装着的正是一颗舍利子。

“这是怎么回事?”

郑翠大惊,她今天早有提防,别说是吴南枝,就是赵太夫人她都一直提防着,不与任何人贴得太近,就生怕有人用她害吴南枝的方式来害她。

所有人之中,她特别留意了吴南枝,根本不给她近身的机会。

就在郑翠愣怔之时,不远处缓缓走来几个人,她回头一看,正是京兆尹赵渝、监院慧心和几个武僧。

郑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浑身一颤,眼睛惊恐地瞪大,指着眼前的矮小男子道:“是你!是你受人指使,为了陷害我,把这佛宝放我身上!”

“夫人,我真的没有啊!”矮小男子连连摆手否认。

监院慧心上前,道:“来人,将这两人拿下。”

几个武僧上前,控制住郑翠和那身形矮小的男子,并从郑翠手上抢过琉璃瓶,呈给慧心。

监院慧心接过琉璃瓶上下打量,长舒一口气:“这才是佛宝!”说着,向赵渝躬身作揖道:“多亏了赵府尹,才使佛宝失而复得,大慈大悲,功德无量!”

“开幔时辰已至。”赵渝淡淡道。

香客已经在前头等候,再不开幔,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揣测,生出不必要乱子。

“是,那贫僧先告退。”

慧心捧着得来不易的佛宝,往前边的彩楼宝塔走去。

赵渝道:“将这两人关押起来,严防死守,明日下山再依律发落。”

一僧人道:“这郑翠乃是官眷……”

赵渝道:“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

“是。”

得了赵渝的首肯,几个武僧将郑翠和那盗贼男子押至后山柴院。

赵渝往禅院方向走去,迎面看到赵时安转动轮椅过来。

“长兄!”他在远处挥动着手喊着,急急忙忙过来,向赵渝躬身作揖,深深低下头道:“长兄,是我错了。”

赵渝没有停下脚步,只往前去,一面走一面道:“错哪儿了?”

“刚刚我去禅房看了十二娘,母亲说十二娘身上没有一处伤痕,只是袍服上沾了血,看起来好像受了重伤而已。”

赵时安跟在赵渝后边,说道:“所以,长兄没有对十二娘动用酷刑,对不对?”

“你问我?”赵渝往后瞥了他一眼:“自己不会去查证?”

“我就知道长兄不是那样的人!”赵时安快速转动轮椅,赶上赵渝,道:“长兄,对不起,是我错怪你了,长兄,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

赵渝随意踢开前边青石小道上的碎石,让身后的赵时安能安然通过。

赵时安低着头,眼底泛红,低声道:“我在大殿上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了长兄,让外人看见你我兄弟二人不睦,那么多人里,最该相信长兄的是我,我却没有相信,还说了那样的话。”

“赵时安,你最该相信的是你自己。”

赵渝回头,对他道:“但你自己否认了自己的判断,你没有足够的信念,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支撑自己判断。今天你没有错,但也没有做对什么,你只是做出了旁人认为你会作出的事情和会说出的话,你毫无底色,任凭谁都可以揣测你的行为,作为少将军,这是大忌。”

“长兄……”

赵时安怔住了,待在原地,久久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看着赵渝远去的背影,慢慢回味过来,长兄刚刚是在教导自己。

对,长兄是在教他如何做人做事。

茫然无措的内心顿时有一股暖意袭来,他的长兄终于肯做他的长兄了。

他快速转动轮椅,追上赵渝,咧嘴笑道:“长兄!长兄!我记住了!多谢长兄教导!以后我有不会的事情,是不是可以问长兄了?”

“滚。”

赵渝淡淡撂下这句话,进到了禅院里。

吴南枝的禅房在禅院最里边,赵渝走过去叩门。

宋秋开门出来,看向赵渝,道:“她没事,穴位我已经给她解开了,身上带血的袍服也已经换下来了,等过些时候就能缓过劲来。”

“多谢。”赵渝道。

“要谢也是十二娘来谢我,你谢什么?”

宋秋走出来,同他到院中,说道:“你也真是的,这种事怎么不提前同我们说,就是使个眼色也好,你但凡有些示意,九郎也不会在大殿上说出那些话,殿上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外头还有围观的许多香客,你们兄弟二人闹成这样,赵府的颜面何存?”

赵渝道:“事急从权。”

宋秋看了一眼赵渝,又看到院门处,赵时安正叫人帮他抬起轮椅,越过院门槛。

她无奈摇了摇头,道:“既是公事,你身不由己,我能理解,只是以后,我希望你和九郎不要反目成仇,至少在外人面前,你们兄弟和睦。”

“你生了我,也生了他,我和他是兄弟,这是事实,不会因为我的想法而改变,也不会因为你的想法而改变,更不会因为外人的想法而改变。”

赵渝走过去,抬起赵时安的轮椅,道:“你不是希望我教导你吗?”

赵时安扬起脑袋,诚恳地点点头:“嗯嗯,长兄刚刚说的话我都听进去了,我以后一定努力学习射箭和兵法,长兄还有要教导的吗?”

“有。”赵渝道。

“是什么?”赵时安俯身恭听。

“离吴南枝远点。”赵渝冷声道。

“长兄……这是为什么?”赵时安不解。

因为你是镇北少将军,她是吴南枝,你们两人的结局最有可能是万箭穿心。

赵渝只问他:“听还是不听?”

“长兄,我……”赵时安,看长兄脸色冷肃,只能向后边的宋秋求助:“阿娘……”

宋秋上前,抚摸着赵时安的脑袋,道:“你自己的事,自己作主。”她看向赵渝,说道:“但我却觉得你们要问问十二娘的意思。”

话毕,转身离开了禅院。

入夜,暗风探入窗棂,灵岩寺内人声寂静,廊檐下的驼铃随风闷响,穿过空旷的院舍,生出诡异的哭嚎声。

南枝从昏睡中醒来,略扫了一眼四周,确认是禅房,刚要下榻,听得窗外传来“呜呜“啜泣声,吓得又躺了回去,扯过身上的被褥紧紧裹着。

她最害怕夜里住在寺庙中了。

总感觉里头藏有很多怨念,怨念化作了鬼怪,在夜里到处乱窜。

她蜷缩在被褥里,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啜泣声渐渐被隔绝在外,没多久,捂住耳朵的手就累了,耳朵也被捂疼了。

她不得不松手,怪异的啜泣声再次传来。

她浑身颤抖,用被褥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都盖住。

“咳咳咳……咳咳……”她被闷得喘不过气来,也不敢掀开被子。

忽地,墙角传来一声“诶哟!”紧接着“砰”的一声,有人倒地,又响起逃跑的脚步声。

南枝疑惑地从被褥里出来,发现婴儿般的啜泣声已经消失不见了。

她终于敢起身。

突然,门外晃过一道黑影。

“啊啊啊!”吴南枝惊声,整个人蹦起来,爬到枕头边窝着,手里的被褥团成一团抱住。

“是我。”赵渝轻声开口道。

“你是人是鬼?”

吴南枝被吓懵了,即使听出了是赵渝的声音,也不敢相信。

“人。”

赵渝站在门外回应道。

“你在我门外做什么?”

吴南枝瑟瑟发抖,小声问道。

赵渝回道:“看你笑话。”

能说出这种话的,应该不是鬼。

南枝稍稍放松下来,盘腿坐在床上,说道:“怕鬼有什么好笑话的,你不也有怕的东西?”

赵渝道:“好笑在于,我能用鬼吓到你,你却没法用我害怕的东西吓到我。”

至少现在不能。

“我才没有被你吓……”

南枝话没说完,门上就窸窸窣窣响动起来,她吓得又缩了回去。

门外,赵渝抿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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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府尹冷脸手洗石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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