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一股脑儿的跑到具体不知是何处的人间某条街上。

花清梦撸起袖子,毫不犹豫的呼了一巴掌到夜镜辞的肩膀上。

脸还是不敢打的。这也是她仅存的理智。

“师姐险些被你吓死。”

花清梦有些幽怨地吐出几个字来,又有些后悔前一秒给他的一巴掌了。

好在少年只是抱着双臂,不以为然,微眯着眼睛打量着他指尖捏着的一根头发丝。

“你们昆山剑派,可真是卧虎藏龙。”

没头没尾,二丈摸不着头脑。

花清梦也没太在意,一边回忆去卖糕点地方的路线,一边用手轻轻捏住夜镜辞袖口的衣料,带着他往前走进人海。

夜镜辞没有拒绝。

“话说回来,你刚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显身手,不会被发现身份吗?”

少女歪了歪头,这个角度只能看见那如玉般脆弱的脖颈,和一缕不是很乖的发丝,不断蹭着他的手背。

“自然不会,他们在看到我动手后一盏茶的功夫便会全全遗忘。”

花清梦翕动唇瓣,却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咽了下去。

她其实想问为什么他出手相助。

但发现好像没什么必要,定是如今的自己对他还有些利用价值。

“你想说什么?”

少年的五官被风亲吻着,异常立体昳丽,他垂眸。

“你怎么那么快的破了琉璃派的阵法?”

闻言,夜镜辞忽而笑弯了腰。

行人纷纷侧目向着笑声的来源处望去。

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名正值妙龄的少女两颊晕上淡粉,用手扯着对面人的衣角,如春日初绽的桃花氤氲着云汽,仿若巧夺天工。

少年的眼底溺了光,弯着身子,好像想要听清女孩子的话。腰间几枚翠玉雕琢的梅花小饰的碰撞声,如檐角铜铃。

好一对才子佳人。

*

花清梦顶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好不容易把夜镜辞拽进了卖糕点的玉珠阁。

真是够了,迟早有一天她非得打死这个王八。

说话就说话,笑个头啊。

“现在,请说。”

“她根本没学会这个阵法,”夜镜辞打量了一下这个卖糕点的地方,微微蹙了下眉头,“千机阵要想真正开启,需要的不仅仅是画阵的人,还有主阵者,引自己的心头血作为针眼,并且修为要求极高。而那个女的,不仅阵没画对,修为不高,而且没有主阵者的存在,半成品都谈不上。”

语毕,他顿了顿,“也就你这种蠢人才会被吓到。”

花清梦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嗯?大概是因为这阵是我创的吧,当时琉璃派抓魔物的时候,来者被这个阵杀的片甲不留,估计是偷回去练手了,只是学不到精髓。”

少年歪了歪头,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人惊讶的表情。

当真是。

有些可爱。

还未等她再次开口,一股刺鼻的香味混着胭脂的辣扑面而来。

“呦呦呦,好生俊俏的客官啊,想必都是被我们惊鸿姑娘吸引而来的吧?哎呀呀,快快进来,快快进来。”

来者是这的老板娘,浅红色的纱衣披在肩上,裙面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紫鸳花,突出匀称的身段,皓腕处戴着两个正阳绿色翡翠手镯,双耳佩戴着流苏耳环,雍容华美。只是面上的妆容过浓了些,有些呛人。

她一手揽过花清梦的腰,另一只手在接触到夜镜辞寒凉的目光后便十分有眼力见的收回了。

就这样,花清梦被摁在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而夜镜辞,则是狂妄的翘着二郎腿,斜靠着椅背坐着。

不是,我不是来买糕点的吗?

花清梦还没有从嘈杂的声音和混杂的香气中缓过神来,呆呆地看向楼阁中央的湖面。

夜镜辞不语,只是一味的沉默。

能把玉香阁看成玉珠阁的人才,他活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

就这脑子,竟然还是一名修仙者。

还是第一剑派的修仙者。

还是第一剑派众多修仙者中的大师姐。

“几度红尘几度秋,旧欢前事画帘垂。落花随水逝,此情谁得知。”

浮于荷塘的乌篷戏船,船头立着莲灯,舞娘们甩袖时带起粼粼波光,中间有一扇檀木屏风,水面倒影里画出那屏风后女子窈窕的身姿。

五连轮入世,道出的是九天阊阖,大梦初醉,一记突如其来的扫弦,现的是流水淡,碧天长,秋色如画,红树疏黄。让在场之人皆为之震颤。

芙蓉泣露,香兰含笑。

压抑过后陡然的松弛,宛若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曲过后,屏风后的女子缓缓走向前来。

她衣着如雪,发黑如墨,长身玉立,飘渺如雪。

她空灵的眼睛寂静一片,清冷的轮廓透出的一股出尘的淡然。

她嘴角在笑,没有抚媚,亦或是万种风情。

她只是在笑,笑的是芸芸众生。

“小女谢惊鸿,多谢各位的捧场。”

“好!”

“惊鸿姑娘的琵琶技艺果真是愈发高超了!”

“百闻不如一见呐!”

谢惊鸿早就感受到了那一抹不同寻常的视线,她平静地向那人扫去一眼,微微颔首,不动声色的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甜,克制的略去那一股子铁锈味。

而与她对视的那人正处在最顶层的一处包间,一双剑眉横扫,英气逼人,透出矜贵的气质。

只是在听见谢惊鸿一曲过后,他紧紧压着冲动,嘴角扬起纯澈的弧度,恍若墨玉制的眸里呈着浮生半盏茶,缠绵,踉跄,莲心苦。

也罢,这是值得的。

轩辕淮景收回思绪,从身后的窗户翻身而下。

花清梦终于意识到自己走错了地方,不知为什么,在听完那女子一曲,她心头有些不畅。

“一块哑木都能弹出声来,我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夜镜辞轻笑出声,好似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他没有去深究。

一是他懒得很,不爱多管闲事。

二是,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确认。

不过很快,他发现了花清梦有些不对劲。

她呆呆地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张脸没有了血色,眼角泛着红,泛白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着。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湿润起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晶莹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在粉嫩的脸颊上留下一行浅淡的泪痕。

“花清梦。”

花清梦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就在刚刚,她好像看到了一张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可是她看不清那人的脸。

而且,尽管是模糊的,她在一瞬间,好像感受到了万箭穿心般的痛苦,又像是一座秋山的落叶,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那人身穿一袭红衣,白皙的手指执着一把红伞,任凭花雨落。

他是谁?

头疼欲裂,记忆的弦不断撞击着大脑。

“花清梦。”

好像有人在喊着自己。

她迟疑了。

“花清梦。”

她猛地惊醒,第一眼便是夜镜辞平静的脸庞。

相比之下,她这边可以说是一片狼藉,狼狈极了。

“什么情况啊这是?”

花清梦揉了揉疼痛的脑袋,才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泪水。

“先出去吧。”

夜镜辞难得没有出言嘲讽,低头思考了片刻,随后牵过花清梦的手,将她带了出去。

少女没有意识到这个动作。

一沐浴到阳光下,花清梦好不容易才缓了过来。

“如果我没有看错,她弹的不是普通的琵琶,而是可以封万物声息的璇玑琵琶,别名亡音。”

“弦浸忘川水,琴头里含血珍珠粉,琴身被月蟾诅咒,是至阴至毒之物。”

“你刚刚可看到什么了?”

花清梦愣怔了一会,随后摇了摇头。

“不记得了。”

夜镜辞也没有接着问。

花清梦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花清梦在看到那模糊的记忆片段时,并不完整,她也没想起来什么东西,反而是她的腰部,有些隐隐的灼热感。

“花清梦,你很难受吗?”

说不难受是假的,明明其他人在听完那首曲子之后一点事也没有,她听完却难受的要死,脑袋都要破了。

所以她也没想这么多,点了点头。

忽然,一股奇异的香味传来。

花清梦猛地抬头。

夜镜辞拿下了他腰间佩戴着的匕首,往自己手腕处用力一割。

原本就白的肤色不自然的染上了红色,好似雪地里绽放的梅花,妖艳无比,更加勾人的是那香味,在空气里微微酝酿着,仿佛饮一杯就会醉倒。

一滴,两滴,三滴……

血液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淌着,掉落,入土,温柔了岁月的梦境。

他就这么看着,并没有开口说任何话。

花清梦用力扣着手掌心,她甚至知道已经破了皮,入了肉。

好生奇怪,她的喉咙异常的干渴,这血液的味道,她是如此的想要品尝。

不可以,她不可以这么做。

她只在她原来那个世界,她手底下的吸血鬼实验体上看到过类似的情形。

喝别人的血。

再不断的吮吸。

享受其中。

她不能这么做。

她紧紧咬着牙,眼尾愈发红了,衬得她眼角的泪痣更为楚楚动人。

冰凉柔软的指尖在她脸上缓缓划过,带着阵阵麻意。

那血的味道愈发近,愈发浓烈了,不断冲击着花清梦最后的理智。

“不要怕,任何人对我的血都没有抵抗力,我的血可以解百毒。”

夜镜辞的声音带着些许蛊惑的味道。

心中的弦终于断了。

花清梦一把将夜镜辞推至小巷里,将他抵在墙边,尝试性的舔舐了一下那漂亮的血液。

是甜的,也是香的。

她忍不住多舔了几口,唇色变得有些艳了,却不同于胭脂俗粉,更像是魔渊湖底下的曼珠沙华。

夜镜辞只是垂眸看了许久,未曾推开她分毫。

其实刚刚他说谎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渴望他的血,真正会渴望他的血的人,仅有一人。

他所恨之人。

活了这么久,他也不是很记得清楚自己经历过何事了。

他只知道,他被人下过封印,封印的力量犹为强大,封去了他大部分魔性和魔力,甚至他很难踏出魔渊半步。

上次那道金光刺激了他,让他想起来了不少以前的事情。

但他依旧没能想起封印自己的人是谁。

花清梦与封印自己的那人又有什么关系。

他早就看出来了,现在的花清梦,体内的灵魂不稳……

像是刚刚回到这具身体般。

真是越发有趣了呢。

不过他也没说谎,他的血和这特殊的封印融为一体后,百毒不侵。

璇玑琵琶上的阴毒进了花清梦的体内,喝他的血,是最有效的解毒方法。

少女的睫毛轻颤,宛若翩跹的蝴蝶,脆弱不堪一折。

口渍弄湿了他。

熄了他心头想要杀人的兴奋感。

夜镜辞并没有发现,他手腕处的花骨朵儿,微微绽放了一片花瓣。

“好了,还买不买糕点了?”

夜镜辞恰到时机的捏住花清梦的后颈,将她往后一拎。

少女意犹未尽的抬起头,朦胧间似乎回过神来,吓得往后一缩。

我特么?我刚刚?

花清梦在一瞬间求生欲爆棚。

不过确实身体不难受了。

“走了,解个毒不用这么大惊小怪的,跟没见过世面一样。”

夜镜辞瞥了她一眼,便抬腿往前走。

花清梦快步跟上他,视线往下移到她刚刚,喝,血的地方,停顿片刻。

嗯?伤口怎么已经愈合了?

*

几经波折,花清梦终于大包小包的买到了玉珠阁的最后一份糕点。

之前走错的那个叫玉香阁,是京都最大的戏台。

拜托,这可真的是不怪她。

这俩名字也忒像了点,而且作为王朝首都,大街小巷交错繁杂的路线,真的是难记。

买个糕点差点把小命给搭进去,足以证明魔尊大人的重要性了。

花清梦下意识的看了少年一眼。

情绪有些复杂。

至少现在看来,他并没有原文说的那么不堪。而且很多重要剧情也产生了偏离。

这是为什么呢?

仙门又为何会被覆灭呢?

她会弄清楚的。

*

在轻车熟路的回到仙门后,刚踏进门,一股熟悉的气息便将她包围住了。

“梦梦!”

那人一派仙风道骨,十分俊美,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倒像是斯文儒雅的读书人士,一双冷淡的凤眸此时却拥有意料之外的柔情。

他一席月白色刻丝锦袍,衣上金线刺绣水波纹,腰间玉饰点缀,神圣不可侵犯。

他一把将花清梦抱在怀里。

“我的梦梦啊,可有受伤?听说那琉璃派的人欺负你了?为师替你主持公道可好?你怎么这么傻,为师破关哪需要你去求符纸?那群狂妄的东西为师定会……”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边,师父竟然提前破关了。

少女身体有些僵硬。

“不用了师父,麻烦我都解决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怎么可能被人随意欺负了去。”

花清梦慢慢抬起手,尝试性的回抱住澹台碎雪,感受到了她从未体会过的暖。

“是是是,我家梦梦最厉害了!”

记忆里,原文提到过,不论遇到何种境地,这个掌门总会不由分说的护着原主。

“师父,这是小师弟,”花清梦指了下夜镜辞,但澹台碎雪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师父快看,这是我给您买的糕点,快些尝尝!”

“不愧是为师的小棉袄啊。”

澹台碎雪的惊喜之色溢于眼中,抬手自然地摸了摸少女柔软的发顶。

“梦梦有心了,为师也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便从纳戒里取出了一根簪子,插入花清梦的发间。

“此乃寒魄玉髓簪,玄铁为骨,淬入极北寒潭三百日,内含上古龙息,平时能够助你修炼,关键时候能护你周全。”

脆弱的魂灵是受不住此等热烈的。她一向习惯了阴郁,潮湿的雨季。突如其来的春天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错愕的抬起头。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一句很简单,但份量很重的话。

“我的梦梦,当是值得最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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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仙
连载中闻楼夜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