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皎挥剑出去,挡在她与巴彦之间,道:“你休想!”
巴彦苦笑两声,道:“是,是。”语罢便砍出钢刀。他见姜皎软硬不吃,自己抛下战事,追到此处,难道全是白费功夫?于是使尽全力,双膝在地上一踱一踱地,竟将姜皎往里推了几步。姜皎回头瞥了瞥山洞,见只消数步,自己便退无可退。她双腿往山洞壁上一蹬,一半借力于巴彦,倒立跃至空中,惊鸿一般蓦地转身,双腿夹住巴彦脑袋。姜皎双手摁住巴彦天灵盖,二人齐齐往后一倒。她此时紧紧夹住了巴彦脖颈,只消一使力,便能教巴彦丧命。她心中正有些踌躇,但又明白巴彦绝不会放过自己。巴彦亦是心知此时生死攸关,绝不可放松,心道:“你就是死了,我想做的也要做上一回。”于是伸出双手,反转按住姜皎双足。姜皎正欲使力,却给他如钳子一般制住。
二人僵持片刻,姜皎捉起地上断剑,往下狠狠一刺,正刺中巴彦手背。巴彦一时吃痛,双手松了。姜皎往外奔出几步,见洞外根根藤蔓垂悬,伸出手去,抓住一根。她体内运力,往外荡出,果见山下有不少巴彦的士兵,只是早已尽皆倒下。她心中正奇,巴彦又从洞中赶来,一把钢刀正对着她。姜皎只消再往里一荡,便给钢刀戳中心口。
姜皎荡在洞口,双足抵在洞边大石上,止住动势,忽地想道:“薛大哥来了!”她心中登时大喜,脚下也生出更多力气,不禁想道:“若是薛大哥此时与他相斗,会如何应对?”她将手中剑柄往巴彦面中掷去,巴彦侧身躲过。便在这时,姜皎借助藤蔓余力,全身荡入洞中,双脚将巴彦重重踢倒在地,断剑剑尖正戳进他胸口。
巴彦给姜皎刺倒,摁在伤口处,恸然道:“你真要杀我么?”
姜皎知道巴彦如今城府颇深,自然疑心有诈,于是又将剑往里刺了一刺,道:“难道你不是真要杀我?”
巴彦口中流出鲜血,眼中也落下泪来,道:“我怎舍得杀你?”说罢,将手摆在胸口,道:“我只想把心挖出来给你瞧瞧。”
姜皎道:“谁稀罕!”又去夺他钢刀。
巴彦正如灰心一般,也不挣扎,任由姜皎来抢。
姜皎一面伸手去拿刀,一面留心他动作,便见巴彦拍拍胸口,凄声笑了笑,道:“我……母后那时说……要么,让你像望着沈质玉一般望着我,要么,这两颗漂亮的眼珠子……也没什么用……”
姜皎心中一动,反手来掐巴彦命脉,便见他从胸前掏出一片粉末,全往她双眼撒来!
姜皎连退几步,顿感一股钻心的疼痛,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我瞎了!”她低下头来,伸手捂住双眼,拼命拿衣袖擦拭。
原来巴彦自残疾过后,既自卑不如他人,又疑心别人看自己不起,于是身上时时揣着各种害人防人的毒药,这粉末便是精心炼来盲人双目之物。他见姜皎跌跌撞撞,茫然失措,心中不知多么欢喜,大笑道:“这解药只有我有,否则你这一世就这样瞎着罢!”
姜皎双目似给大火烧灼,心中焦急苦痛,不禁落下泪来,岂知这眼泪混在粉末之中,更加痛感,她不由得伸出双手摸索,喊道:“薛大哥!你在哪里?”
巴彦走上前来,道:“薛大哥?你的情郎?”
姜皎咬牙怒道:“巴彦,我姜皎一定杀了你,给我陪葬!”
巴彦笑道:“咱们何必落得双双赴死的下场?你们大燕……喜欢鸳鸯,活在水里的多么好……”说着又见姜皎不住往后退去,忙道:“诶,你再往后走,就掉下去啦!”
姜皎道:“我掉下去,摔得烂了,你也别想碰我一根手指头!”
巴彦叹道:“你们女子何必为了这点小事要死要活?那时的朱荷夫人多逍遥……”
姜皎既要忍泪,又要忍痛,自然怒不可遏,道:“去你妈的!老子和心上人如何不逍遥?你这狗贼,我今后如何逍遥,也只有做个逍遥的瞎子!”说着便侧耳听了听巴彦的方位,扑身向前,双掌变爪,疯乱连使数招。她心中恨极巴彦,瞬间便将脑中记得的所有狠毒招式一一使将出来。巴彦见她虽然眼盲,但身法灵动不减从前,且拼命之势一时教人不敢招架。巴彦勉力挡了几招,心道:“光明正大与她比试,未必能胜,我既然早已使过阴招,又何须再做君子?”于是登时收了脚下动静,默声趴在姜皎脚下。
姜皎朝虚空中使了几招,感到无人来挡,怒道:“狗贼!出来!”巴彦自不作声,见姜皎胡乱在洞中挥击。姜皎双眼疼痛渐消,但深知自己就此瞎了,无限痛楚堆在胸中,全化在招式中,发泄出来。
巴彦将自己高大身子蜷在洞中角落处,憋得满头大汗,又胡乱给胸前那伤口止了止血。他心志因身残而坚韧过常人,如此默默忍痛许久,方见姜皎渐渐力竭。正是这时,巴彦双手往前一扑,将姜皎压在身下,夺过她手上刀剑,比在姜皎喉中,急切道:“我也能教你逍遥,咱们逍遥过后,我便将解药给你。”
姜皎轻笑一声,道:“好啊,你教我如何逍遥?”
巴彦见她面上毒粉已给泪水冲掉,一双含水杏眼呆呆望在空中,极为天真,但神情又妖冶至极,登时色心大起。但他明白姜皎为人乖觉,绝不是轻易屈服之人,于是掏出绳索,将她双手缚在背后,又将她双足也死死捆住。
他见姜皎如此已给完全制住,连忙欺身上去,捧住姜皎脸颊。他曾与姜皎几乎朝夕相对,但从未亲近,全教后来者占了便宜,实在令他不快,此时得此良机,几乎教巴彦浑身激动颤抖。
姜皎冷哼道:“废物。”
巴彦嘿嘿笑了笑,轻轻吻了吻她双唇,只感柔软芬芳,几乎欲死。
姜皎道:“我说你是废物么,你难道不知道,二人亲吻之时,如何最令人**?一定是到了唇舌缠绵,你我不分之境……”
巴彦与丹碧情浅,何曾有过这般亲密之举,如今听姜皎说来,登时难以自持。他正要俯身再吻,又听姜皎道:“不过……你若是将舌头放进来,我一定给你咬掉,你今后不仅是个瘸子,还是个哑巴……哈哈哈,哈哈哈……”
巴彦浑身一凛,听到她笑声有癫狂之意,恨道:“你……”他决心不再怜香惜玉,伸手扒开姜皎外衣,他一面伸手细细抚摸,便听姜皎笑道:“你记着今日摸过我哪里,我一定也给你砍掉……”
巴彦知道姜皎言出必行,他虽惦记姜皎,但却非如何深爱她,只是不甘心罢了,心道:“不如速速行了事,再将她杀了就是了。”如此打定主意,便倒下身来,挨在姜皎脸庞,方触及姜皎滑腻肌肤,便听姜皎在耳边狞笑一声,道:“你知不知道楚乾的耳朵是怎么没有的?”
巴彦连忙抬起头来,但仍快不过姜皎。姜皎张口咬在巴彦脖颈上,一大股鲜血登时喷涌而出。巴彦双掌推出,站起身来,伸手紧紧捂住脖颈上那伤口,连忙往外快步走去。
姜皎听见巴彦脚步慌乱,大声笑道:“你赶不到山下,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正是这时,姜皎侧耳听见一阵羽箭破空之声传来。
巴彦见一墨衣男子站在洞口,与他逆光相对,瞧不见模样。那少年举起手中袖箭,朝巴彦喉中刺去。
姜皎听见扑通一声,心中估摸应是有人射箭杀死了巴彦,凛声道:“是谁?!”忽地又喜道:“薛大哥,是不是你?”
那少年往里走了几步,便可见他脸色惨白,身上亦是负伤不少。姜皎听他不回答,自然不是薛停云。她此时双目已瞎,实在难以应对狡诈之徒,于是伸手去摸索兵器。
那少年见她衣衫不整,一张清丽脸庞仍挂着鲜血,双眼如小鹿一般惊慌,连忙上前走了几步。
姜皎听见此人动作,倏地举起地上断剑,直指着来人,道:“你要做什么?”。
少年不得已往后退去,往洞外坐下,好教她安心,但始终瞧着姜皎。
姜皎听见少年不再动作,只以为这人正酝酿何等加害之法,怒道:“你要杀便杀,我最瞧不起阴险小人!”
那少年见姜皎全然不复往日桀骜神情,双目闪了闪,又摸了摸自己喉间,便见他修长脖颈给一道刀痕贯过,这少年正是楚鸾。
原来那日薛停云同姜皎共度一夜过后,打定主意,杀了楚鸾,再行自杀,于是便趁姜皎沉睡之时,回到老夫妇的家中。薛停云走进楚鸾休息的房间,见他正坐在床上调息,便知楚鸾已好了大半。
楚鸾见薛停云进来,自然不知他是来杀自己的,也不理会,继续打坐。
薛停云在一旁坐下,道:“我和……我爱上一个人。”
楚鸾抬眼来看薛停云,他因喉中受了重伤,仍不能说话。
薛停云又道:“我从前是皇后救了的……但也不算活着,我只求做个好人,但我不愿活着。嗯……她教我真正如何活着……我这样一潭死水,滴在火炭上,也是会滋滋作响的。”
楚鸾早知他与那女子之事,但如今听薛停云亲自说来,尤是颇为震惊。
薛停云低头自顾自笑了笑,又道:“我今年三十三岁,以为一腔死水也快干了……但我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听到心里咕噜冒泡……”
楚鸾转眼盯住薛停云,见他面上幸福神色绝不做伪,心中骇然,但又无法出声。
薛停云道:“我自然愿意和她一生一世,但我又怎能让她不快乐……”说着又转过头来,看着楚鸾。楚鸾心知他在自己面前破天荒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必然有什么原因,此时便等薛停云开口。
薛停云道:“她不快乐……全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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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欺春风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