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林熵念问到。
“后来,他们走后,我拼命地跑,跑了一整天,从森林深处来到了边缘,那是第二天清晨,雨终于停了,我也跑不动了。
闭眼躺在一个泥坑里,身上都是血污,我以为自己要死了。
当时想着死了也好,没什么留恋的了,可我突然听到一个温柔细小的声音问我怎么样了。心里想着大概是天使的声音吧,毕竟母亲说过好人会上天堂的。”
“我这辈子没杀过人,应该算是好人吧。”
“于是睁开了眼睛,却还是在没有阳光树荫下。”
哦,还是地狱。
“可当我拼命转动了一下自己的头,看到一个小小的人蹲在我脑袋边。努力想把他带着的巧克力喂给我,另一只手拿着打开的水瓶,仿佛不知道要先递出去哪一样。
原来地狱里也有阳光啊。
我看着他的脸,突然想要活下来了。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吃了那块巧克力。
‘你妈妈呢,你叫什么名字?’那个白嫩的小团子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我。
我跟他说他的手都脏了,上面都是血,他说不要紧,又问了一遍我的名字。”
巴德这时停顿了一下,偏头看着林熵念,眉眼弯弯的继续说着回忆:“我妈妈姓裴,我叫裴闻萧,你可以叫我巴德。
‘bird?我在幼儿园学过,这是小鸟的意思,太长了记不住,我叫你小鸟好了。’那孩子说。
好,我回应道。然后又问了他的名字。
可惜的是我的父亲还是找了过来,不过这次只有他一个人,我让他放了那个孩子,我跟他走。他伸手打了那个孩子的后颈,居然没有杀他,跟我说只会睡一小会儿…”
林熵念仿佛被什么击中了后脑,他因疼痛蹲下看着巴德带他来的森林边缘地带,听到耳边巴德的声音,抬头看着那双湛蓝色的眼睛张大嘴巴晕了过去。
“你醒了,小念。”
林熵念觉得头晕晕的,他想起来了,巴德就是小鸟,当初他的父亲本来想要杀了他的。是巴德答应了他父亲跟他一起去国外学习研究毒品,这才让他捡回来一条命。
他偏了偏头,看到巴德正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嘴里叼着一块巧克力。“醒了就吃点东西吧。”
眼看着巴德要来喂他,林熵念笑着拒绝,接过了巴德手里的粥碗,“还没那么虚弱,我自己来。”入口还是他喜欢的海鲜粥。
林熵念没有开口,气氛有些怪,巴德看了他一会儿,含蓄的开口道:小念,我现在大概还是可以上天堂的。
林熵念快速跳动的心脏突然平静了下来,“真好,小鸟,我希望你能一直为了自己的心而活。”
“我会的。”
晚上,他们在坐在海边,巴德给林熵念戴上了帽子。“你刚从床上起来,小心别着凉了。”
林熵念没答话,他记忆深处一直以来的空白今天终于补上了。可小鸟的身份可能不太方便透露,还是不要再跟家里说了吧。付璔是警察,虽然小鸟没做什么,但是他的家庭比较危险,林熵念自己也有私心……
还是藏着这个秘密朋友吧,林熵念心想,如果他不做坏事的话。
他们这几天在岛上一起冲浪,打排球,这些年聊天软件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林熵念拍了照片用软件发给国内的父母和付璔。
付璔的电话打了过来:阿念,我好想你!你身边都是帅哥美女,特别是角落那个侧着脸的蓝色眼睛男生,是你说的新朋友吧,真怕你乐不思蜀喽。
林熵念暗暗心惊,觉得付璔观察力实在惊人,却也不自觉的翘起了嘴角:“怎么会,我也想你啊,今年冬天就能回去了。到时候还回咱们家,我给你做饭吃!”
付璔心里暖洋洋的,他们俩又说了会儿生活上的事,依依不舍得挂了电话。
巴德在身后看着他,本来是想要叫林熵念出去散步的。看到他打电话幸福的样子,转身握紧了拳头,垂着头走了。这些年他经常问心腹要林熵念的近况,得知他在国内有个好友,也知道那晚那几个混混对林熵念做的事。
那三个人最后死在了监狱里,他骗了林熵念,那是他亲自动的手。
“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
我骗了你,小念,我上不天堂了。
但那时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巴德喃喃道。
假期结束后,就是毕业前的准备了。由于两人智商都很高,平时课外活动也会经常做。反而有了很多空闲时间,巴德家里没人,两个人从靶场回来就经常呆在他的屋子里,听巴德跟他讲关于毒品的知识。
什么吸食毒品的方式种类有口吸、鼻吸、口服、注射等多种方式啊。
还有如何用一个矿泉水瓶,几根吸管和一个指甲刀,现场制作吸毒工具啊。
林熵念不知道为什么,这两年对这类知识突然很感兴趣,大概也是直觉吧,反正他想不通的事,都会拿这个做借口。
“吸毒和吸烟不同吗?”林熵念蹙眉问道。
巴德点了点林熵念的眉心:“人脑中本来就有一种类吗啡肽物质、维持着人体的正常生理活动。当吸了海‖洛‖因、外来的类吗啡肽物质进入人体后,减少并抑制了自身吗啡肽的分泌,最后达到靠外界的类吗啡肽物质来维持人体的生理活动,自身的类吗啡肽物质完全停止分泌。”他停下喝了口水,继续道:
“那么,一旦外界也停止了供应吗啡肽物质,则人的生理活动就出现了紊乱,出现医学上说的‘反跳’或‘戒断症状’,只有不断供给吗啡物质,才可能解除这些戒断症状。这种上瘾和烟可不同,小念笨蛋。”
“所以一旦吸食了毒品,是几乎没人可以戒成功的。就算十年二十年不复吸,只要你有机会接触到,前期的努力一切都是徒劳。”
林熵念双眼放光的盯着正在滔滔不绝讲话的巴德,觉得他这个朋友简直无所不知。
巴德说着说着就停下了,湛蓝色的眼里倒映着林熵念,带了一层血丝。他真想把林熵念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啊。不过他还要做很多事,还要…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12月份,林熵念毕业的当天。欣喜地给付璔打了电话,告诉他准备第二天回去。
可他听到付璔沙哑的嗓音,还是用那么温柔的语气跟他说话时,突然感觉到有一丝不对劲。
于是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妈,付家,怎么了吗?”母亲怕打击他,不肯说,最后在林熵念的追问下。
得知付璔的父亲因为旧疾复发,在今年冬天卧床不起,没能挨过去,两天后是他的葬礼时。
林熵念把机票换成了今天晚上的,没有参加毕业典礼,让学校帮忙邮寄回,连夜往昱市赶。
第二天下午,林熵念的司机来接他回家,他先回了自己家。跟父母聊了这两年的经历,听到父亲说林泽之这两年也把重心放在工作上了,是好事,林熵念心想。“念念飞了这么久也累了,让他回去睡会儿吧”林初瀚跟宋英澜说。于是林熵念推开门倒在床上时,想着付璔在忙父亲的事,先不打扰他了,脑子晕晕乎乎的,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窗外下起了雪,林熵念穿上一身黑色厚里西装,拿了一把黑色的伞,跟着父母和林泽之驱车去了葬礼现场。
同来的还有付凯当初的同事们,以及他曾经的领导,现场很安静。只能听到念悼词的声音,林念熵安静的听着,念到付凯当初在境外抓捕犯罪团伙受重伤时。他抬头注视了一会儿那边盖着国旗的付凯,又迷茫地看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付璔。
付璔瘦了,林念熵心想。
此时的他,依旧不太能明白生老病死的感受,只是十分敬佩付凯,有些担心付璔。
傍晚他回到了和付璔的家里,付璔在今年夏天就毕业了,现在在昱市刑侦支队上班。经常一个月不着家,屋里空荡荡的,他决定下楼买些菜,照着电视动手做些吃的给付璔。因为付凯的事,队里给他放了三天的假。
付璔坐电梯来到12楼,心里很难受,不过还好有假期可以调整过来,前天和昨天都在忙碌,明天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了。他还有他的宝贝阿念不是吗,付璔摇了摇头。拿出钥匙打开门。
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柔光灯,付璔不禁瞪大了双眼,看到厨房中飘起来的烟火气息,他心里想到:这才是家啊。
这两年每每回来,屋里漆黑一片,他除了偶尔叫钟点工来打扫一下,自己也很少回,因为感觉孤独,不如忙碌在工作中。
付璔来到厨房,从背后圈住林熵念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耳后,“两年不见,小阿念居然会做饭了吗?”
林熵念没张口,微抬下巴示意他看电视上的美食频道。
付璔哑然失笑,明亮的眸子一错不错的看着林熵念的侧脸。
“阿念,我好想你。”
“我也是。”
“饭做好了,你快去端。”林熵念指了指厨房里的饭菜。
“遵命,我的老婆大人。”付璔的唇在林熵念侧脸点了一下。
林熵念红着耳朵骂到:不正经。
准备好碗筷,两人面前是两小碗西红柿鸡蛋面,还有可乐鸡翅,清蒸鲈鱼,白灼虾和烧茼蒿。
“阿念,你在国外做过饭吗?”付璔每个菜都尝了一口,满足的眯起眼睛问到。
林熵念咽下一口面后:“没,这是我第一次做饭。”
“天才啊!太好吃了。”
“好吃就多回家,我给你做。”
“算了,我心疼你,会经常回家的,但是还是我来做吧。”付璔傻乎乎的说。
林熵念怔怔地看着付璔,这个只有在他面前才会表现出这么可爱一面的大狼狗,真想一辈子就这样和他走下去啊。
付璔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勾起一边唇笑到:“阿念,我知道我很帅了!先吃饭啊,吃饱了饭再给你吃我。”
林熵念红着耳朵低下头,却也听出付璔疲惫的语气,他一定是伤心的吧。
饭后林熵念想要刷碗,让付璔去休息会儿洗澡,在付璔的软磨硬泡下,林熵念最终还是在客厅吃着水果看付璔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
晚上躺在床上的两人都有些安静,付璔平时睡得很安稳,今天却有些心不在焉。林熵念感受到他的情绪,转过身抱住了他,轻轻摸着他的脑袋。
付璔低下头抵着林熵念的额头,在黑暗里轻声说:“阿念,我没有父亲了。”
“你还有我,我会永远陪着你。”林熵念轻声说。
“嗯…我还有你,阿念,我要保护好你。”
那晚,很久没有流过泪的付璔,抱着他自年少时期就爱着的林熵念,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