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矿洞,这个地方狭窄逼仄,不过五米见方,四面都不透风,充斥着恶臭。除了满墙的刑具和双手被拷在墙上的小孩儿,只有一个房门。
范宝宝尝试去开门,竟然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直直穿过了房门,根本摸不到门把手。
怎么,她变成幽灵了?
“喂!你看得见我吗?”
范宝宝问那个小男孩儿,他果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为了谨慎起见,她走过去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果然,她的手也直接从小孩儿的前额穿到了后脑勺。
所以,二师兄的一剑……把她也杀了?
范宝宝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再次朝着房门走去。既然她现在能够穿墙而过,那她完全可以去看看外面是什么。
说不定,这是什么奇怪的阵法。说不定,外面就是矿洞。
可当她穿墙而出之后,预计的场景都没有出现。
外面什么都没有。
一片纯黑。
没有天没有地,更没有人。
只有一个悬浮着的牢房,里面关着一个小孩。
她又绕着小房子转了一圈,确定什么都没有。自己好像也漂浮在空中一般,脚下根本没有实感。
她尝试着往更远的地方走。结果没走出十步,她就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小屋子里。
怎么?这还带刷新的吗?
她不信邪地再次穿墙而出,换了一个方向向外走。结果又在迈第十步的时候,被“传送”了回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她试了几十次。
然后她终于确定,这个地方,好像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屋子。而人,就只有那个小孩子。
如果自己想离开这里,症结大概就在那个小孩子身上。
可她如今连个实体都没有,怎么能引起这个小孩的注意呢?
而且他身上血迹斑斑,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完全打结,露出来的手上密密麻麻全是伤痕,瘦得只剩骨头。
这个小孩儿是不是还活着都是一个问题。
当她打算蹲下身子,从下往上看看这个小孩儿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时候,牢房的门忽然打开了。
从门外进来了一个中年男子。不胖不瘦,中等身高,长得倒是慈眉善目。
范宝宝下意识地想要躲闪,结果那人的手却直直穿过了自己,将一个破碗放在了地上。然后,他用脚踢了踢那个小孩儿,嫌弃道:“吃饭了。\"
哦对,她现在是灵体状态,他们好像都看不见她。
范宝宝放松了下来。
那个中年男子把碗放下就走了。
范宝宝连忙跟出去,结果一出房门,那中年男子倏然消失,周围仍然是黑乎乎一片,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范宝宝只能若有所思地再次回到牢房里。
那个中年男子送饭过来,小男孩儿并没有抬头。范宝宝也并不觉得奇怪,因为那破碗里装的哪里是饭。
分明是泔水!
黑黑绿绿的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范宝宝好像看见了一条类似于老鼠尾巴的东西在上面漂着。
这样的东西,狗都不吃。
然后,她就看见那个小孩微微抬起脸,用嘴去够那个饭碗。脸是看见了,可他一脸的血污,混着黑泥,两腮凹陷,眼中也毫无生气,范宝宝只觉得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因为他的双手被拷在墙上,只能尽力去前倾身体才有可能碰到碗。
可不知道中年男子是有心还是无意,那碗放得离那小孩儿有点距离,就算他用各种方法倾身,也还是差一点点。
急得范宝宝都想帮他把碗往前推一推。可她的手毫无意外地还是从碗里穿了过去。
就在这时,那个中年男子又出现了。范宝宝一喜,以为他是来重新放碗的。但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那男的一脚把碗踢翻,黑黑绿绿的汤水从碗里流了出来:“好好放在碗里不吃,真是给脸不要脸。”
然后就开始走到满是刑具的墙边,开始仔细选择刑具。
而被骂的小孩儿好像跟没听到一样,只是趴在地上,舔食着流到地上的液体。似乎这种事情司空见惯,并没有什么可以反应的。
范宝宝的拳头硬了。
这小孩儿看起来顶多不超过六岁,这男人竟然如此这样对待他,简直比魔物还不如。
可她后来才发现,她的拳头硬得太早了。
那人选了半天,似乎终于选定了刑具,从墙上拿下一条鞭子,上面满是倒刺和血槽。看起来还那些魔物的舌头有点像。
“啪!”那男子将鞭子甩在小孩儿的背上。
小孩儿身体颤了颤,没有呼痛也没有哭叫。他的眼神空寂,好像只是一个空壳子。但他的背上立刻皮开肉绽,鲜血流出,昭示着这一鞭子有多狠。
那中年男子冷笑:“果然是个怪物,受了这么多打也不知道疼。”说罢,又是一鞭。
那小孩儿依然不说话,只是眼睛空洞地望向流了一地的泔水。
“啪!”着一鞭打在了腿上。他的腿本来就瘦得跟麻杆一样,此时受了一遍,几乎可见白骨。
范宝宝再也忍不住,运起灵气,扑了上去。
就这样让她干看着,还不如让她死!
可纵是这场面再令人痛苦,范宝宝还是扑了个空。这一刻,她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那是自她穿越以来,从未有过的无力感。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难道就是让她来袖手旁观的吗?
就在这时,她听到那男人再次开口:“灵矿的位置到底在哪里,席玉?”
范宝宝猛然睁大眼睛,看向了那个如死人一般的小男孩儿。
*
她来到这里多长时间了?范宝宝也不太清楚。
在她得知那个小男孩儿竟然是二师兄之后,她又开始尝试和缩小版的二师兄说话。可依然,缩小版的二师兄还是听不到她的讲话。
而那个男人倒总是出现,每次都伴随着拷打和虐待。而且不只是那个中年男子,她还见到许多其他的人出现在牢房中。
有男有女,又老又少。
他们都是修者,但修为并不算高。
他们来地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向席玉问询灵矿的位置。辱骂和拷打都已经算是轻的。那些人有时候还会折断席玉的手脚来取乐。
等凌虐够了以后,他们再给小席玉用灵药治疗,让他性命无碍。然后接下来,又是一轮又一轮的虐待。
缩小版的二师兄没有崩溃,范宝宝先崩溃了。
她此时已经隐隐有所猜测,这个地方大概是一个幻境,而且是和二师兄有关的幻境。
不知道是不是那些魔物捣得鬼。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落入了二师兄的幻境之中。
但不论如何,这个幻境应当与她无关,所以自己只能被动地等待幻境结束。
如果按这样的猜测,这个缩小版的二师兄芯子里应该是现在的席玉,可她怎么看都不觉得长大后的二师兄存在在那个小男孩的身体里。
因为他看起来无知无觉,没有丝毫的反抗。
但她遇到的二师兄,虽然也跟个玉偶一般,但还是会对有些事情产生反应的。更令她不敢深想的是,这个幻境出现的内容,是不是曾经真实存在过。
是不是真的有人,曾经这样对待过二师兄。
她不敢想,也不敢去听去看。她最后宁愿躲到外面的虚无中去,也不愿面对那个小屋子里发生的事情。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这都是幻境,只要剧情走完,她应该就能脱身。
直到有一天,她不得不去面对。
那天,在屋子里施虐的是一个更为年轻的男子。范宝宝往牢房里看了一眼之后,就再次蜷起身体靠在墙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她不想听那虐打的声音,因为她无能为力。她只想等那些人施虐之后,再回到小屋里陪着二师兄。
她知道他听不见,但她觉得这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
可这一次,她听到了席玉的呼救声。
范宝宝猛然站了起来。
二师兄从来没有喊过救命!可这次,纵然他的声音很小,她还是第一时间就分辨出来。
那是二师兄在求救!
她立刻穿墙而入。
看到的便是不堪入目的场景。
小席玉的本就破烂的衣服此时被扒开,而那个年轻男子正压在二师兄的身上。而二师兄的双手虽然被放了下来,但却只能无力的在空气中挣扎。
他伸出手,想向门口的方向爬行,可他很快就被那男的拖了回去。二师兄太过弱小,弱小到那个男人只用一只手就能压着他,而男人的另一只手,则开始解自己的裤腰带。
“小贱货,爹娘都没了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别的地方硬不硬。”
没有鲜血,没有刑具,但那一刻,范宝宝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冷了。她一遍一遍地冲过去,想要制止那个男人。
可是一遍又一遍,她依然触碰不到实体,一切都只是徒劳。
范宝宝不停地告诉自己这都是幻境,这一切都是假的。
可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
就算是幻境,她也不希望如谪仙一般的二师兄受这些苦!
“你在干什么?!”
忽然,门再次被打开。一道凛冽的男声传来。那骑在席玉身上的男子被一道巨大的剑气掀翻在地,躺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范宝宝心里一喜,连忙转头。
是一个陌生男子,长得英俊不凡,手上拿着一柄剑,看模样应当是个剑修。他的身边,是那个中年男子。
与之前在席玉面前的傲慢和嫌弃不同,此时的中年男子一脸谄媚,对那个英俊剑修道:“仙长莫气。这孩子有些古怪,之前还伤过村里的妇孺,所以把他关在这里。只万没想到出了这样一个畜生!”
说到这儿,他踢了那个年轻男子一脚,让本就出气多进气少的人直接归了西。
那仙长见那年轻男子死了,张了张嘴,终于是没说什么。而是走到小席玉的面前,和蔼地蹲了下来:
“我与你爹娘有旧。你若无处可去,便做我的徒弟吧。”
席玉并没有回话,只是浑身颤抖。
那位英俊剑修丝毫不在乎席玉的脏臭,将他抱了起来。那中年男子想阻止,却被那英俊剑修瞪了一眼,立刻收了动作。
只是委屈道:
“这孩子毕竟出生在我们淮南村,他爹娘死后,也是全村人一起看顾。仙长要带走,我们自然是不敢阻拦的。只是我们把他养了两年,您看这……”
那英俊剑修冷哼一声,杀气凌然:“你们将人看顾成这般,我没有杀你们,也是看在这孩子爹娘的面子上。莫要多说,从此他与你们再无干系。”
那中年男子感受到杀意,再不敢说话,由着那剑修上了仙剑,带着席玉走了。
说来也奇怪,这次当范宝宝跟着三人穿墙而过的时候,外面再不是一片虚无。竟然是一个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村落。
只是此时,每家每户的人都站在门口,看着仙长以及他怀中抱着的席玉。
范宝宝一一看过去,发现每个人她都见过。
他们都曾对席玉施虐过。
可他们看向剑修的神情,除了仰慕之外再无其他。若没有看过他们虐打席玉的样子,范宝宝甚至会觉得这里民风淳朴,百姓善良。
呸。
在剑修抱着席玉登上仙剑的时候,范宝宝冲村子吐了口口水。
淮南村是吧?她记住了。
要是她能回到现实,一定要找到这个村子。
*
之后范宝宝能看到的场景,就像一段一段的电影片段。但每一段里,都有席玉。
果然,那个来救他的是天衍宗掌门段长空。
她看见了席玉拜师,看见他在测灵石测出水灵根,看他练剑,看他斩妖除魔,看他从练气一路到元婴,成为了天衍宗第一个两百余岁就到达元婴的天才修者。
他是这一代弟子的佼佼者,宗门上下以他为荣。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席玉收到掌门的命令,去东南方封印魇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