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谟心法,奥义无穷,若得参透,即可修得绝世神功。
罗谟心法最初起源于西域,传闻百年前隐世不出的大能一灯禅师便是修习此功法。既是神功,它也的确与普通内功心法有所不同,罗谟心法的神异之处在于——自愈。
解秋迟少年时遭逢大难,被人为地毁了气海经脉,从此再不能修习内力,成了个笑话——在这武力为尊的江湖中,再高超的剑术,无内力相佐,威力也只能发挥十之一二,真与人相斗,无异于以卵击石。
因此解庄主为重塑经脉,多年苦寻治愈之法,终于在一本古籍中得来罗谟心法的妙用和下落。可惜他费了不少功夫从南阳王陵墓中掘出的佛像中,只藏了半卷。
心法是用梵文记载,解秋迟在书房中研习了半个钟头,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解秋迟目光一凛,将东西藏在房中暗阁,冷声呵道,“什么事?不是说过……”
“小叔父!”——是一道清亮的少年音色。
解子誉捧着一盅汤罐,进门就道,“这几日天寒,我命人煮了些紫苏枣茶给您暖暖身子”。
“子誉”,解秋迟见是他面色和缓许多,“有心了”。
解子誉便像是得了很大的夸赞,欢天喜地地给解秋迟舀汤。
叔侄二人便在书房坐了会,解秋迟随口问了几句关于剑法修习的事,解子誉一一回答。少年的目光顺着他鬓边的乌发,慢慢移到细腻的面颊,又缓缓地落到随意搁在桌案上的手。
那只手又细又白,指腹上有一层常年握剑留下来的茧子。解子誉记得这双手曾千百次地握着自己的手,纠正剑法中的错误,掌心触感温热柔软,就如同解秋迟这个人给他的感觉一样。
解子誉十分享受和解秋迟独处的时刻,他无比依赖着、喜爱着这位小叔父。
解子誉的父亲,重月山庄上一任庄主解廷钧在他十一岁那年不知所踪;解子誉的母亲彭夫人身为碧水派掌门,整日琐事缠身,对他实在分不出多一分的关心。好在解秋迟自小便对解子誉很是疼爱,因此哪怕是彭夫人十分不待见这位小叔父,他还是忍不住去亲近。
陆秉之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解秋迟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捧着一本书在看,解子誉立在身侧,亲亲热热地为他斟茶。
两人的身影凑得极近,陆秉之盯着解子誉手上的茶盏,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微妙的不快,就好像是本该属于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一般。
解秋迟浅饮了两口,随意将解子誉打发回去。陆秉之便走进来,单膝跪地抱拳回禀他之前交代的事。
“所以,没找到东西,你也把他们全杀了?”,解秋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微微扬起的尾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鼻音,听到陆秉之耳中有种说不出的婉转勾人。
“狗东西——”,解秋迟目光沉了几分,“谁叫你自作主张的?”
陆秉之被什么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了一下,定睛一看,是解秋迟刚刚在看的那本书,石桥禅。
“请主人责罚”,陆秉之膝行两步,将书册放回桌案,讨好地望向男人。
“滚罢!”,解秋迟从鼻腔中泄出一声冷哼,便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他也并非为陆秉之杀人而恼,解庄主是不满自己的狗不听使唤。
是的,狗。
陆秉之就是解秋迟最忠心、用得最顺手的狗。
陆秉之第一回见到解秋迟的时候刚跟街头的乞丐打了一架,靠在阴暗脏污的巷子里狼狈地喘息。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糊在脸上,只露出半张被揍得青青紫紫的脸。
十来岁的小乞儿,有着狼崽子般的凶狠眼神,一面警惕着四周,一面将抢来的食物囫囵塞进嘴里,大口大口的吞咽着,活像个八百年没吃过饱饭的饿死鬼。
巷口的年轻公子饶有兴致地看了一会,身后的随从递上一袋油纸包好的包子,那公子便慢慢走近,温温柔柔地开口,“喂!小孩!”
小乞儿猛地抬眼,恶狠狠地瞪向来人。
眼前是一个极其好看的公子,披着一件天青色的大氅,立在猎猎寒风中,像一株落了雪的青松。
小乞儿有一瞬间的茫然无措,他……在叫我吗?
或许是美丽的东西都有一定的迷惑性,又或者是他实在饿得太久太久了。所以在年轻公子把包子递给小乞儿,问愿不愿意跟他走的时候,小乞儿望着那张瓷白的面容,只犹豫了一瞬就点了点头,以四个肉包子的价格将自己卖了出去。
他要带我去哪呢?给他当奴隶吗?还是去做护院?算了、反正,要是把我带回去虐待,我还可以逃跑……小乞儿这么想着,跟在年轻公子后面一步步走进了重月山庄的大门,然后小乞儿见到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小少年,颇为不喜地瞪了他一眼,向年轻公子撒娇道,“小叔父,你带个脏乞丐回来做什么?”
年轻公子拍了拍小少年的肩膀,“子誉,他和你一起练剑,以后做你的随侍,你不是说一个人练剑无聊么?”
小少年不满地嘟囔,“小叔父陪我一起就好了啊,这独眼乞丐估计连剑都刺不准吧……”
解子誉不要小乞丐,小乞丐只有被随意地打发到外门做杂役。等解秋迟再次注意到他的时候,是一次山庄夜袭事件。
江湖上这类鸡鸣狗盗的事情多了去了,更何况那时候的解秋迟刚刚接手重月山庄,一个名不见经传且没什么威慑力的解家少爷,骤然从失踪的兄长那里得了这么大的权力财富,其遭受的一切可想而知。
夜袭的贼人直奔山庄宝库所去,重月山庄内点起憧憧灯火,解秋迟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护卫前去缠斗擒拿,那雌雄双煞气急败坏地虚晃一招,跳出包围圈,趁众人不备朝着解庄主的方向射出一线银光。
解秋迟来不及反应,一个踉跄被人扯倒,“铛铛”几声,三枚猝了毒的飞镖尽数没入身后的柱子中。
解庄主心有余悸地盯着飞镖,又将目光移到带了一只眼罩身着杂役服饰的小少年身上,眼中若有所思地闪动。
“日后便跟在我身边吧”,半晌,解秋迟开口道,“叫什么名字?”
“陆秉之”。
“不像个乞丐名……眼睛坏了一只么?”
小乞丐摇了摇头,又点点头。
“摘下来看看”。
小乞丐犹豫了一瞬,摘下左目的眼罩,心惊胆颤地等着面前人的反应。
“鸳鸯眼么……”陆秉之听到解庄主小声嘀咕了句,“像只哈士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