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46

孟丽君在小胡同站到半夜,直到荣兰打着伞来找才离开。

回到公主府,慧兰出来迎接。着急地询问:“这是怎么了?”

孟丽君冻得身体都僵硬了,听到慧兰的话,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

“公主回宫了,你也去跟着伺候吧,她离了你不行。”

说完孟丽君拖着冻僵的身子回了书房。

慧兰摸不着头脑,自己只是出府买了点东西,怎么公主就连夜回宫了?她也想跟着公主伺候的,可又怕这里没有个公主贴心的人盯着。

连忙吩咐厨房烧热水,姜汤,火炉送到书房去。

谁知驸马的书房门紧闭,任谁敲门都不肯开。

还是荣兰在门外跪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勉强把碳炉送进去。

驸马蜷缩在美人靠上,盖张薄毯,不许人接近。

慧兰怕人一晚上冻出好歹来,大着胆子把准备好的厚被子给驸马捂上。

荣兰让慧兰去休息,自己在书房外,守了一夜,每隔一段时间就把碳炉换上。

第二天,驸马照常起床,上朝。

打开门,就看到荣兰盖着厚被在外面打地铺,荣兰听到门开时的响声,第一时间打开被子站起。

“驸马,别上朝了吧,歇一天。”

驸马摇了摇头,好似已经恢复过来了。

“去歇着吧,让茯苓送我进宫。”

说完,大踏步离开了。

上完朝,正准备回吏部当值,就被太后身边的宫女心莲叫了去。

昨晚公主连夜回宫,太后担心得不得了,问她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太后便叫来怀夕和御林军问话。

怀夕他们不敢隐瞒,只得将在青楼门口偶遇驸马,和二人巷子里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给太后听。他们也没有听太清楚,远远地只听见个“和离”“娶她”,太后便以为驸马要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与公主和离。

到了慈安殿,孟骊君恭恭敬敬地跪在下首,太后拿起手旁的翠玉南瓜纹小瓶砸过去,好巧不巧正中她左额。

厉声训斥道:“没德行的东西,竟为了个青楼女子,就要与公主和离吗?”

孟骊君大脑飞速运转,映雪不会这样说她,公主身边的人是太后拨过去自幼跟着的,知根知底,都不是嚼舌根的人。

盛怒之下,太后控制不住手上的力气,说话的空儿孟骊君额头的血,顺着左侧眉毛往下流,显得特别可怜。

“回太后,微臣从未说过这样的混账话。”

太后见孟骊君反驳她,更生气了。

“你还狡辩,那你去青楼干什么去了,还让云儿逮个正着。哀家真是错看你了,来人啊!”

话还没有说完,外面有太监通传,皇上和皇后,带着公主来了。

公主刚刚进来,就看到孟骊君一脸血污,狼狈地跪着。担心得紧,想过去看看她的伤势,不料被皇后一把拉住。

皇上:“这是怎么了,谁把太后气得这么着?”

太后:“这混账东西,昨天逛青楼,被云儿堵个正着,还要为了个青楼女子跟云儿和离,我刚刚问他,他还狡辩说没有!!”

皇上气定神闲地落座:“据朕的了解,驸马不是流连花丛的人呐,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要驸马赶快解释,驸马却一言不发。

旁人也不知道内情。

皇上 :“驸马不善言辞,可自跟公主成婚以来还是很恩爱的,还为救公主身受重伤。既然驸马不承认和离之事,不如就算了吧......”

太后闻言大怒:“算了?这怎么能算了,成婚四年了,你和公主膝下还无一儿半女。想必是有了二心,皇上,不如一纸和离书了断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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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又好像是情理之中。成婚四年,公主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驸马又不肯看太医,只是公主单方面在调理身体。

太后本就有所不满,经过此事,对驸马更加失望。

公主闻言怕得不行,紧张得坐在凳子上拧手绢,还没等公主开口。

孟骊君:“太后,不要,都是误会,微臣只是跟各位大人去谈事情,逢场作戏而已,对公主并无二心。”

左脸的血迹还没有擦,一脸狼狈地跪在地上请求。

连皇后都忍不住开口求情。

“母后,驸马他,应该是一时糊涂,看在曾经舍命救过公主的份上,就饶了他这一回吧,下次如果再犯,严惩也不迟啊。”

公主也跪下来求情。

“母后,我和驸马因为琐事拌了两句嘴,不知是谁乱嚼舌根,没有和离的事情,望母后息怒。”

说完郑重地磕了两个头。

她不过是心里乱,还没有缕清自己的感情,并没有和离的想法,没想到几句气头上的话,竟被母后当了真。

所有人看他们两情真意切的样子,心里都明了估计是小两口因为驸马去青楼的事吵了几句,公主委屈难当,回宫找太后哭诉两句罢了。

谁知太后当了真,真要为公主和离。

皇上,皇后都在哪里帮驸马和公主求情,太后的脸色也有所和缓,但总觉得不应该这么轻易地放过驸马,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定要想办法给他个教训,以后断不可如此轻浮。

太后给皇上使了个眼色,母子连心,皇上立刻就明白了太后的心思。

咳咳......

满屋七嘴八舌的人都安静下来。

“就先把驸马打入内狱,听候发落,和离之事也日后再议吧。”

众人闻言都愣住了,不知该作何反应。

似乎有些太小题大做了吧......

孟骊君估计要成为第一个因逛妓院被废弃的第一位驸马。

皇上的意思是想要自己罚的重一些,让太后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饶过驸马。

没想到他的母后不按常理出牌......

“那就这样吧,来人啊,快把驸马带下去。”

公主:“不要啊,母后,求您,母后,儿臣愿意和离,求母后收回成命!!”

掷地有声!!

太后和皇上都没有想到公主会答应和离,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孟骊君心痛难当,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同床共枕四余载的人。

公主还在苦求,她知道映雪是为了她的身份不被拆穿。

“微臣宁愿进内狱,也不愿意跟公主和离。”

说完后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个响头,转身走了出去。

公主拉住她,摇着头,眼睛里噙满泪水,满是心痛,不舍。

孟骊君拍了拍她紧抓着袖子不放的手,安慰似的宠她笑了笑。

寻常人家,还有个争辩的权利。

可他,天子近臣,皇家贵婿,多得是不为人知的身不由己。

她不是不知道专门关押皇家子弟的内狱意味着什么,可让她与映雪和离,她宁愿万劫不复。

皇上告诉公主,他专门派人去内狱打了招呼,吩咐不许为难驸马,让他在内狱关几天,长长记性,以后就不敢胡来了。

任凭公主怎么哭求都不肯立刻把人放出来,公主想去内狱陪驸马,也被拒绝了,

公主只得先回了凤阳殿,日后再做打算。

到了该放驸马出狱的日子,却陡生变故,有一封密折悄悄地递到御书房,状告驸马玩弄权术,还把之前轰动京城的刘奎璧父子的大案翻了出来,背后的主谋是驸马。

皇上顿觉荒诞,驸马向来为人正派,嫉恶如仇,不是屑于背地里使这些阴暗手段的人。

正要下令彻查,有太监通传公主觐见。

孟丽君的死士联系不到她,临时联系人也不知所踪,有要命的重要消息,只得告诉荣兰。

荣兰没办法,想着只能将被人告发的事情通知公主,希望公主可以救他一命。

公主隐去孟丽君的性别和死士,拿着王家幸存者写的封血书为孟骊君作证。

也算是一举洗脱了驸马的嫌疑,可,事情过于凑巧,明显引起了皇上的怀疑。

公主跪在御书房。

“皇兄,就算事情是他做的又怎么样,他寒窗苦读十余载,父母,长兄,嫂子,甚至是未出世的侄儿都为奸人所害。他报了仇,雪了恨才不失为血性男儿啊。皇兄难道希望看到大萧的士人才子都是为了荣华富贵苟且偷生之辈吗?”

皇上也有所动容。

“只是他这般心机深沉之人,和你做夫妻,朕信不过他,焉知你们俩的婚姻不是在他的谋划之中?”

公主皱着眉,把嘴唇都要咬破了。

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

“好,我与驸马即日和离。”

皇上也没有想到公主和驸马的感情能够如此深厚,如果拆散他们,皇妹日后怕也不会再嫁,那时母后估计也要怪他。

况且这四年来,孟骊君的确是干得不错,为官清廉,处事公正,才干出众。

重点是对朕忠心耿耿,除了报仇这件事,其余的皆五所瞒。

没有这出的话,再过几年官拜宰相是没有问题的。

他至今还没有遇到过像孟骊君这般一心忠于皇上,且绝无二心的肱骨之臣,其中恐怕也是有公主的缘故。

有些舍不得放孟骊君离开,可又不甘心就这样放过他。

公主带着和离书来到内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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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了。”

孟丽君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冷冰冰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

她从脸上硬挤出几分笑,破天荒地看着竟有些谄媚。

“别开玩笑了,别玩了,不好笑的。嗯?映雪?”

苏映雪居高临下望着坐在简陋牢房里的孟丽君,衣衫整洁,没有半分颓废之意,只头发有些凌乱。

“大胆!!!还敢跟本宫嬉皮笑脸,刘胜掌嘴,给本宫狠狠地打,竟敢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刘胜呆立在一旁,不敢动,看了眼驸马,又瞅了眼公主。

“怎么?还要本宫亲自动手吗!”

内狱总管刘胜无法,只得照做。

藏在袖子里的左手被右手捏得痛死了,苏映雪也不肯撒手。

“住手”

刘胜停下。

“你不过一界寒门穷酸,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不过是借了本宫的势。你不知恩图报,好好伺候本宫,竟与一青楼女子当街调笑,令本宫颜面尽失,皇家蒙羞,留你一条小命已是宽宏大量,签了和离书,回老家去吧。”

孟丽君还是不肯死心。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有苦衷的对不对?是不是皇上逼你?”

“放肆!天家威严也是你能置喙的,没有人逼得了本宫,是本宫厌倦了你。”

孟丽君急切地说:“这四年,你就没有一时一刻......”

“没有!!本宫看到你就无比恶心。”

公主矮下身来,用只有孟丽君才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你是个很好的姐妹,可,你的感情让我作呕,如果你是个男人,看在你死心塌地对我的份上,我还能忍着恶心和你举案齐眉,儿孙绕膝。可你不是!!这四年就当是全了儿时你对我的情谊,往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一句儿孙绕膝让孟丽君真正死了心,她什么都好,但永远无法给她一个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孟丽君痛到极处,眼泪顺着被打红的脸颊流下。

“苏映雪,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公主忍着心痛刚刚走出牢房,就给了自己一巴掌,绝望地抬头看了看内狱四四方方的天。

“驸马,公主吩咐小的,让您三天内一定要签了和离书,天涯何处无芳草,您......要看开。”

内狱的刘胜纵使看惯了离合悲欢,也忍不住可怜这位沦落为阶下囚的驸马爷。

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哪懂得人心的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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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刚走没一会儿,皇上身边的太监温临安,走了进来。

入目所及便是孟骊君落魄潦倒的模样。

温临安弯下腰,小心伺候。

“驸马爷,要不先洗漱,然后等后再接圣旨,皇上的口谕。”

孟骊君强打着精神从悲痛中缓解下来,跪下接旨。

皇上给了孟骊君两个选择。其一,签下和离书远走高飞。其二,两杯毒酒,一杯有毒,一杯无毒,选一杯,选中了无毒的就还能做驸马,前途也不受影响。

选错的话......

孟骊君出事前,一直在偷偷经营攒家底,她在江南有几家票号,当铺,酒楼等等,没人知道她才是幕后老板。

她如果选择离开,可保衣食无虞,一生平安。

温临安看着驸马的手在两杯酒之间徘徊,苦笑一声,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拿起左边那杯一饮而尽。

“温公公,烦您转告皇上,孟骊君愧对皇上的栽培。”

本人是狗血型选手,不喜勿入ヽ(≧Д≦)ノ。

??

孟骊君睁开眼,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环境,没死,还活着。

拖着虚弱的身子勉强站起来。

不一会儿,荣兰推门端着盆和毛巾走进来。

欣喜地落下泪。

“少爷,您总算是醒了,都要急死小的了。您先坐下,我去给公主......”

“不必,你先出去,我不叫你别进来。”

荣兰迟疑着,不明白公主和驸马之间的纠葛。

孟骊君当初被御林军用担架抬回来,公主衣不解带地在床前照顾了好几天,天天以泪洗面,谁劝都没用,不肯假手于人,生生把人累得消瘦很多。

人醒了,却不让他去给公主通报,太不寻常了,平常少爷是不肯让公主为他担心的。

少顷,孟骊君从卧房出来,荣兰在门口站着。

“驸马这是要去哪?您昏迷了三天,不如先歇歇吧。”

“走吧,去吏部。”

荣兰急急地解释:“驸马不用着急,公主早就派人去吏部了,给驸马告了假。”

一句“驸马先养好身子再去也不要紧”没有讲完,孟骊君没有理他,直直地往院外走。

好像更冷漠了。

映雪从宫里回来后,听到怀夕汇报,驸马刚醒去了吏部。

愣愣地顿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

低垂下眼睑。

“现下吏部忙,离不开他,昨儿个吏部不还叫人来催了吗。”

公主的晚饭热了凉,凉了又热,直到撤了席面,人也没能等来。

孟骊君深夜回来,看到雪嫣苑里为她留的灯,微讶。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下,公主坐在桌前蓦地抬头,视线相撞间,说不出的温柔缱绻。

规规矩矩地弯下腰,作揖行礼。

“劳公主挂念,时间不早了,殿下也早些歇息吧。”

美人靠旁边不知何时多出来的衣柜,孟丽君打开取出被子,枕头。

旁若无人地脱鞋袜。

苏映雪犹豫着上前迈出一小步。

“丽君.......”

却在她背对着自己的背影前停下。

她从来跟自己没这般生分过。

“殿下......”

一次宿在外间,还是那个月亮。

恶心啊,她觉得我恶心,可能以后连姐妹都做不成了。

男欢女爱,儿孙满堂,才是人间大伦吧,只是我给不了她。

沐着这抹月光,孟丽君渐渐入睡了。

至少月宫的仙子不会嫌弃我腌臜。

“劳公主挂念,时间不早了,殿下也早些歇息吧。”

孟骊君回到乱成一锅粥的吏部,诸位大人才有了主心骨一般安定下来,不再人心惶惶。

公主和驸马人前还如平常般恩爱,驸马对公主一如既往体贴入微,关起门来,却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这日,恭王府在郊外举办马会,邀请了公主和驸马一同参加。

春天日头正好。

“忻王府的小孙女,你们听说过没有,可怜的孩子,刚出生父亲就病亡,母亲生下她就走了。老太太正给她小孙女找过继人家呢。”

“老太太不是还有个小儿子吗?有个叔叔,还要找别人家,这说出去多不好听啊。”

“你们不知道,忻王府家现在当家的屋里人不是个大度的,不能容忍,又管不住。老太太估摸着自己也是没几年了,可怜老太太啊,白发人送黑发人不算,还得操心孙辈的事儿。”

孟骊君听着在座的诸位大人八卦别人家的事情,心里有了个想法。

倘若她们俩能有个孩子......

抬头看向对面,公主和一众女眷也正开心得交谈。

心有灵犀一般,公主也朝她的方向望过来,孟骊君慌忙地垂下眼睑,借口内急,离了席面。

走出来散散心,不多时到乐女们休息的地方,听到有打骂声,停住多看了两眼,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位礼部的张大人。

看孟骊君饶有兴味的样子,上前介绍道。

“那可是绿漪姑娘啊,雅妓,不轻易出台,年轻的时候名动京城啊。可惜了,现在年纪上来了,捧场的不多。这不台柱子手受伤了,来不了,才让她顶上救场。”

孟骊君看着里面有些熟悉的脸庞,想到她中午的苏州评弹,侧着脸的刹那竟有些像自己心里的人。

半晌才回过神来。

“看着年纪不大啊。”

“驸马爷,您这就不懂了吧,干她们这个行当的,十五六岁正当红。像绿漪姑娘这样,双十年华还在乐坊的,估计以后日子不好熬啊。”

孟骊君心里微动。

“绿漪姑娘,有人了吗?”

“没...没有啊......”

“那在京城不太热岩的地方置套宅院大概需要多少银子?”

张大人立马心领神会。

正好前段时间孟骊君帮过他,二人有政务上的往来,交接,孟骊君为官清廉,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还人情呢。

欣然应允。

给绿漪赎了身,在最繁华热闹的地段僻静处置办了一套宅院。

绿漪只知道有位财大气粗的老爷,给自己赎了身,还安排丫鬟仆人伺候,只叮嘱她在院里好生候着,没事别出去,也不要多问。

像她这种低贱的身份,万般不由人,只能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待着。

枯等赎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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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生缘之女驸马
连载中阿歆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