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市第十五名……”朱缨再次核对自己的成绩,尽管因为挂念谢瓷的病兴致不高,却也着实松了口气。
二中历年A、B两所大学一共平均能录取十来个人,放到全市范围这三所学校加起来能有个二十人左右。如果她能一直保持这个水平,想来是不必和室友分开了。
不过……
谢瓷这个样子下去,真的能顺利高考吗?
有这样担忧的显然不止她一人。谢瓷请了半天假,回来一副苍白如纸的面色,班上同学和老师也不是瞎子,又多少知道一点她的情况,心里肯定会有所猜测。
班主任就单独找谢瓷谈过好几次,其他科任老师也一个没落下。相熟的同学更是几番问候,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很像是刚查出生病那段时间。
谢瓷没什么波澜地想。
那时候身边所有人几乎都在围着她转,爸妈请了上不封顶的长假,以柳清书为首的同学天天来医院看她、给她送笔记和作业,教练也得空就来医院,神情却一次比一次黯淡。
哦……秦筝也是来过的。
那货来探病都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像是被谁压着来的,不过脸上那遗憾倒是实打实没有掩藏。毕竟体校少了谢瓷这么个人,有时候也是会无聊的。
要说今日与昔时有什么不同——
谢瓷目光一转,就看到寝室那头正在倒热水的文煦。
现在要吃的药比以前更多了,文煦每天都会按时给她准备好温水,再把药分好。等她吃完后,再沉默地给她揉肚子。
“煦煦。”
“嗯?”文煦抬头,嘴角挂着温柔的弧度。
但不是特别真实。谢瓷想。
“我要喝牛奶。”谢瓷眨了眨眼睛。
文煦顿了顿,说:“温着呢,再过两分钟。”
“那我要抱抱。”谢瓷说着伸出了双手。
朱缨从题海里回头望了一眼,本来有点牙酸,在看到对面静静拥抱的两人后,忽然眼睛就有点酸。
这造的是什么孽啊……
谢瓷也常常会想,她到底犯了什么错,要经历这些。但根本想不出来。
她这么乖的孩子,现在的状况只能用天妒英才来解释。
“可别了。”趁着元旦假期溜回家来的秦筝不出意料地在文煦家见到了谢瓷,“成天讲点吉利的吧。”
“那也不是我讲不讲的问题,它本身就不吉利。”谢瓷躺在文煦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对方有些长了的头发。
文煦叹了口气没搭话,任她拨弄。
秦筝靠在沙发的另一角,捏着遥控器瞅了一眼这对连体人,心里有点难受。
这俩跟她都算是打小的交情了,虽然她跟谢瓷之间不是那么和平,但总归是有感情在的。
算不得多么深厚的友谊,但旁观了这一切,哪怕是陌生人也会唏嘘不已,何况她自认也算个普通朋友。
文煦跟谢瓷这俩人吧,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惨得令人啧舌,现在凑一块儿去了,秦筝一时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想啥呢,你姑奶奶我还没死呢。”谢瓷朝那边扔了块巧克力,正好砸中秦筝的肩膀,“别一副哭丧的表情。”
秦筝习惯性地啧了一声,把巧克力捡起来吃了。
“偷吃!别的不要了,就今晚赔我一顿饭吧。”谢瓷得意洋洋地指着她。
秦筝当即翻了个白眼:“那是你的巧克力吗?”
文煦旁观两人拌嘴,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浅浅扯开一点嘲讽的弧度,对秦筝道:“我的就是她的。”
“……”妈的,最烦秀恩爱的人。
最后这顿饭秦筝还是请了,用的多年比赛攒下的微薄的奖金。
“这顿就当是提前给文煦庆祝生日了啊,明儿我就不管了,你俩自个儿过去吧。”秦筝拿着菜单勾勾划划,抬头看了一眼对面。
“正好,明天我还不耐烦看见你。”谢瓷哼哼唧唧地接过菜单。
秦筝嗤笑一声,没再理她。
这家火锅店里很热闹,可能元旦假期大家都出来玩,把本来就热闹的商场填了个水泄不通,餐馆更是个个爆满,稍晚点来就得等位。
不过火锅上的毕竟是生食材,上菜还是挺快的,没一会儿桌上就堆满了盘碟。
“话说你们啥时候期末考啊?”秦筝夹着一块肥牛在红锅里涮了几秒,放进蘸料碟里。
“好像过几周吧,考完不放假,就没记住具体日期。”朱缨被临时叫来吃饭,见到秦筝很高兴,像是要把埋头学习一学期攒下来的话都吐个精光,叭叭说个不停。
许清与坐在旁边哐哐吃,还时不时从她碗里偷两块。
文煦一边听她们聊天,一边涮各种食物,往蘸料碟里一放,推到谢瓷面前。
谢瓷谈笑间余光瞥见这一幕,嘴唇抿了抿,端着杯子举了起来。
几人纷纷看向她,就见这货懒洋洋的,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笑着说:“来碰个,祝我们煦煦成年快乐!”
朱缨首先响应,嗷嗷叫着举起杯子:“文煦也十八岁了,下一个就是我,先碰一个!”
五杯橘色的果汁在蒸腾着热气的火锅上空相碰,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文煦将杯中所剩无几的果汁一饮而尽,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触。
时间总要往前走,有时倒想让它停滞片刻,可惜留不得。它那样坚定,带走了一样又一样东西,一个又一个人。
到最后,大约也只能留下自己。
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透了,街上充满了节日的气氛,各种促销广告牌、气球灯饰挂满商店,小吃摊飘出雪白的热气,掠过寒冷冬夜中每一个行人的面庞。
“逛逛?”秦筝站在商场门口望了一眼,街上热闹非凡,却也没到摩肩接踵的地步,散个步消消食也挺好。
朱缨积极响应,拉着许清与跟在秦筝后面一路看一路谈天说地。
“煦煦。”谢瓷拉住文煦的衣角,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她,“我们慢慢走吧。”
文煦下意识望了一眼远去的三人,片刻后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你以前问过我……怕不怕死人。”谢瓷突兀开口,脚步却未停,甚至还左右张望,似在浏览沿路的商品。
文煦默了默,点点头,又意识到她可能没看见,于是应了一声:“嗯。”
“我其实也不知道。”谢瓷说着笑了笑,“不过我从前是不太怕死的。”
她没等文煦接话,继续道:“但是现在怕了。”
文煦一顿,停下了脚步。
街边每隔一段距离都种了常青树,即使在深冬依然枝繁叶茂。树的绿叶间挂满了流星造型的彩灯,在黑夜中闪烁着夺目的光。
谢瓷眼睛里就映着这样的光。
文煦喉咙哽了一下,声音带了点哑:“……为什么?”
谢瓷往前一步,双手环着她的腰,把头埋在她颈间,声音像扫过耳侧的呼吸那样轻:“是啊,为什么呢。”
文煦抬手抚上她的背。
“煦煦,你也怕吧。”谢瓷微微侧头,仰着脸看她。
“我……”文煦闭了闭眼,偏开脸不看她,呼吸却有些颤。
谢瓷抬手,一下一下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平静:“你怕我死。”
文煦搂着她的手一紧:“阿瓷。”
“阿瓷……你不会死。”
她的声音还有些轻颤,却格外带着些令人信服的东西,一瞬间就连谢瓷都差点被说服了。
谢瓷的眼神有点恍惚,鬼使神差地开口问:“真的吗?”
“真的。”
……
文煦好像成功地说服了自己,萦绕周身近一个月的阴云都散去大半,甚至还有心情陪谢瓷玩猜谜游戏。
“手机支架?”
“不对!”谢瓷坐在文煦家客厅的沙发上,笑眯眯地惦着手里的盒子,否认了第不知道多少个答案。
这盒子用天蓝色的包装纸裹得严严实实,表面扎着闪光白的缎带,系了个巨大的蝴蝶结。
文煦沉吟片刻,缓慢地眨了眨眼,道:“不会是——那个吧?”
“……?”
煦:你不会死。
瓷:骗自己可以,别把我也骗了。
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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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