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A大

虽然能和同桌待在一起让文煦和谢瓷都相当满意,但是老实验楼的条件还是让人破防了。

要么说是老楼呢,没有空调也就罢了,毕竟教室里也没有。但连风扇都不装,还是多少有点离谱。

文煦想挪动放在桌上的手臂写下一题,却发现皮肉和桌面之间已经被干掉的汗水黏在了一起。

“……”

她只能先抬起手臂,听到“刺啦”一声,再放到需要的位置。

谢瓷已经被热得趴在了桌子上,不过脸是枕着手臂的,想必也是知道这种天气的黏性。

班主任在两间实验室之间来回走动,临到十二点时就离开了。谢瓷写完一道题,余光瞥见文煦也盖上了笔,直起身道:“去吃饭吧!”

“走。”

学校紧挨着的这条河是多少带点毒的,天冷的时候还好,夏天一来,高温烘着仿佛有形的气味到处飘,挨着这边的教室都能闻到那味儿。

最过分的是,从学校的大多数地方前往高中部食堂都会经过一条路,路和这条破河紧紧相依,血脉相连,生怕食堂饭太香勾得人控制不住自己一样,要先给你定定心。

也不知道学校心里是不是对这条河有点数的,路旁石壁上爬满了粉红色的蔷薇,尽管没什么味道,盛放时节却也能抢夺人的视觉注意力,这样也许就能少分点心到鼻子上。

事实上由于学校修建时是从小山里挖出来的,这种垂直切面墙在校园里几乎随处可见,而且每一面这样的墙上都爬满了蔷薇。多数是粉色的,掺了少许白色。

从一班的教室望出去就能看到盛放的花朵,生物老师在讲遗传学时试图拿这个花来举例,举着举着却把自己给讲迷糊了,最终不了了之。

不过无论人类说些什么,花就在那里,静静地盛开,静静地凋谢,一年又一年。每一朵花的一生短暂,却也美丽。

班主任能有本事在放假初期找到实验室给一班的倒霉蛋们自习,但真正高考的两天却是不行了。

这两天整个学校都要全神贯注为高考生服务,再加上还有外校来此考试的学生,是无论如何也容不下闲杂人员的。

而明天就是高考,这意味着一班众人的自愿自习今天下午就会结束。在午休后前往实验室的路上,快活的气息就已弥漫开来。

这会儿路上已经有前去试座的高三考生,带着紧张的空气从旁边掠过,叫人不禁联想到一年后的自己。

“煦煦,明年这时候就该咱上考场了。”谢瓷即使是在六月的艳阳天里也要牵着文煦的手走路,后者也不太好甩开,怕她伤心,很难哄好。

文煦看着行色匆匆的考生们,想象了一下自己上考场的样子,颇有些期待。她问:“你想考哪?”

“A大吧。”谢瓷说。

“为什么不是B大?”文煦挑了挑眉。这两所学校向来打得难舍难分,每一个小孩都曾梦想过拥有那种不知该选谁的烦恼,长大后真正能择其一的却少之又少。

谢瓷却忽然沉默了。文煦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一时有些慌张,反复咀嚼刚才的对话也没觉出有哪里不对来,颇有点手足无措。

倒是谢瓷笑了出来:“随口说的,到时候再看吧。”

她笑得同往常一般无二,文煦却始终觉得那笑里掺了点别的东西。

回家后文煦找到秦筝家里,看到这货正瘫在沙发上吹着空调玩手机,见她来了只是懒懒地招了招手。

这家伙已经被首都体育大学单招录取了,不用再参加高考,现在躺得心安理得。

文煦走过去把她拎起来坐正,给自己腾出位置坐下道:“问你个问题。”

秦筝勉为其难地放下手机:“你说。”

“以前……嗯,小时候谢瓷跟你说过,她想考哪个大学吗?”

“哈?”秦筝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她,“你看我跟她的关系,像是会谈论这么和平的话题的样子么?”

“……”文煦本也只是来试试,见状起身就要回家。

“哎你等等,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秦筝好奇心上来了,“怎么你们要提前参加高考?”

“考个鬼。”文煦坐回来,皱了皱眉,“今天我问她想去哪个大学,她毫不犹豫地回答我说A大,我问为什么,她看起来好像有点……低落?”

秦筝有点无语。AB大选哪个,她真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烦恼,不懂你们这些学神。不过她还是仔细思索了一番,从自己去这两所学校参观的见闻中分析二者有何不同。

“算了,你应该也不知道。”文煦叹了口气,“我先回去了,别跟她说我来找过你。”

“你急什么!我怎么可能主动跟她说话。”秦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我可能还真知道点什么。”

“真的?”文煦看起来不大相信。

秦筝犹豫了一下道:“不太确定。但是要说起来的话,A大……攀岩队比较厉害。”

文煦一怔。

直到回到家里文煦的心情都不太明朗,奶奶问她怎么了,她说没什么,转头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文煦连空调都没开,就一头栽到床上,翻了个身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花板。

她其实一直挺怕看见别人眼睛里藏不住的那种无声的负面情绪,表面上看平静无风,只是稍不注意就可能毫无预兆地爆发,将一切炸成挽不回的残局,拦也拦不住。

谁都拦不住。

但是谢瓷给她的感觉不一样。不是那种掩藏在平静下的暴风雨,不是任何看似冷静实则疯狂的东西。谢瓷不会伤害任何人,她的情绪只会留给自己默默消化,无声无息。

但却就是叫人无法忽视。

病痛真是令人讨厌的东西。

文煦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枕头里。只希望一切如谢瓷所言,摧毁了梦想就够了,不要再威胁到生命。只要活着,一切就还有希望。

过了高考,很快就是高一高二的期末考试。只是对于高二的学生来说,这考试委实配不上“期末”二字,考完第二天就紧跟着开始补课,若不是周五安排了一场家长会,真叫人没反应过来自己考了一回试。

“奶奶好!”谢瓷笑眯眯地打招呼。说起来这倒不是她第一次见文煦的奶奶,之前有时候去文煦家里玩也会见到。

奶奶特别喜欢这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听说她父母常年出差不在家,每次临走都塞一大堆吃的给谢瓷。

“奶奶,家长会要开始了,我跟煦煦先出去啦。”

“好好,你们去吧,好好休息休息,这一天天的坐着学,也不怕把眼睛熬坏了。”

奶奶把两人送出去后,班主任也带着厚厚的一沓成绩单进来了。

学校每学期只召开这么一次家长会,一班的家长多数都对此十分重视,除了早早来到孩子的位置上和周围人攀谈以外,还会格外关注成绩好的那几个同学的家长。

作为成绩遥遥领先的年级前两名,文煦和谢瓷已经是属于叫人生不起攀比心的水平了,很多学生都会顺便给自己家长指一指那俩的座位,甚至带着一种炫耀的架势。

“妈你看,那就是年级前两名的位置,十年难遇的天才。”

“我们老师说从他任教以来,就没教过这么聪明的学生。”

家长们简直不知自家孩子在自豪些什么,点点他们的额头,将人打发出去了。

直到班主任把打印着全班四十七名同学成绩的单子人手一张发下来,教室里才响起阵阵惊叹。

“都是娘生父母养的,怎么有人就这么厉害!”周言勋的爸爸是一名魁梧男子,看上去很耿直的样子,连拍大腿的模样都憨得可爱。

“文煦这孩子打小就会读书。”柳织知爸爸哈哈笑道。

“哦?你认识那孩子啊?”

“毕竟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柳织知爸爸摸了摸下巴的胡茬。

“你们是亲戚啊?”程欣娥的妈妈惊讶道。

“那倒不是,从前是邻居。”

朱缨和许清与的妈妈已经同文煦奶奶攀谈了起来,不过当她们问起老生常谈的“怎么教育孩子”问题时,却得知奶奶是近两年才搬来和孩子住的,平时最多管吃管喝,还时常提醒孩子别太累了。

“……”明明老人家很真诚,却总有种她在凡尔赛的感觉。

文煦奶奶此时很疑惑。这老师都来好一会儿了,眼见着家长会就要开始了,谢瓷那小姑娘的家长怎么还没来?

许清与妈妈像是看出了她的疑问,主动解释道:“谢瓷爸妈都忙,经常不在家的,上学期家长会她家里也没人来。”

文煦奶奶叹了口气:“我也知道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么忙。这孩子啊,是看一天就少一天,做父母的能陪还是多陪一陪。”

“您说得是。”朱缨妈妈赞同地点头,“咱当家长的一天天在变老,也不知还能陪她们多久。”

奶奶近乎喃喃自语道:“谁说不是呢。”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班主任即将宣布会议开始时,教室后门匆匆进来一个人,冲老师点了点头,径直走向谢瓷的座位。

这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子,披散着一头及肩中长发,穿一身米色的T恤和七分休闲裤,虽步履匆忙却自有几分从容的气质。

她坐下后微笑着同文煦奶奶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谢瓷的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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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夏之前
连载中沧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