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看过来看过来!”班长像阵风一样冲进教室,手里拿着厚厚的一个纸袋,印着附近影楼的logo。
距离语文老师带大家逛校园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运动会更是早在三周前就结束了,班长终于在部分人坚持不懈的催促下,利用刚过去的周末去洗出了运动会时班级摄影拍的照片。
“嚎什么嚎?你还真好意思,都快一个月了!”柳清书劈手夺过纸袋,拿到讲台上一张张摆开。
“那不是还要挑选吗,这一考接一考的,哪来那么多功夫。”班长嘟囔两句,接过一叠照片摆起来。
这会儿正是周日返校的中午,刚过一点,教室里只有约三分之一的人,饶是如此,也有很多人挤不进照片的观赏圈。
“煦煦,你不去看照片吗?”谢瓷趴在文煦的肩膀上,嘴唇贴着她的锁骨。
如果天气再热一点,这样就会捂出一身的汗,但是现在还行,所以文煦没有推开她。至少她自认为是这样的。
“等他们看完了的,反正待会儿要贴到公告栏。”文煦伸手轻轻揉着谢瓷另一边的耳朵。怎么会有人连耳朵都这么软呢……还挺好玩。
朱缨挤在讲台内围,一眼望去看到好几张文煦的照片,下意识抬头向座位看来,就见到两人这无比自然的姿势。
“……”老实说,作为二十四小时中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起的室友,类似的场面她已经见怪不怪了,但是每次都还是会想这两个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跟许清与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老到什么程度呢,两人的妈妈当年就住在同一个产房,小时候的家更是门对门。后来两家人双双搬出学校的职工宿舍,新家也买成了邻居。
就这种交情,可谓是世间罕有,她俩也从未做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事。只能说有些人也许是天生磁场合拍,扔一块儿马上就黏起来了。
“哎,不愧是我女神,大佬这是完全没有死角啊!”程欣娥捧着脸,仿佛又回到了运动会当天,文煦力挽狂澜拿回4*400小组冠军那一刻。
“哇绝了,文煦连跑步都这么注意表情管理的吗?”
这倒是实话,运动中的人表情多少都会有点狰狞,比如旁边柳清书那张百米冲刺途中的正面照,看上去像是要吃小孩。
文煦也有跑步中途被抓拍的照片,但哪怕是临到终点的冲刺,额前的发丝被风尽数往后吹起,神情也依旧冷酷淡漠,帅得没边。这要说没有刻意练过表情管理,很难服众。
“这……”有人的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嘟囔道,“有点好磕啊。”
程欣娥顺着目光看去,差点原地起飞:“卧槽卧槽卧槽!!我宣布从今天起我就是大佬和谢神的cp粉!”
这一声成功吸引了两个当事人的注意力,但还没等两人做出动作,班长就开始赶人了。
“好了好了,看够了就收起来,还要张贴的。”班长看时间差不多了,把人全部轰下讲台,双手一捞,在桌上杵一杵,就带着整整齐齐的一叠照片来到了公告栏前。
离刚转班正好过去了一个月,文煦座位所在的这一列又轮到了公告栏边,倒是近水楼台了。
班长把照片放到谢瓷桌子上,撕了胶带一张张贴。
谢瓷假作帮忙,实则拿着照片翻看起来。里面确实有好几张文煦的照片,多数是跑步中的,校服和发丝一起飞扬,充满了青春的活力。是真的帅。
嗯……不过那张,不,那两张被磕cp的照片是真的很好认。
第一张大约是文煦刚到终点时拍下的,她埋在谢瓷肩膀上抬眼的照片。
少女被汗水浸润的眉目洗去了几分锋利,更凸显出五官的精致,半阖的眼懒洋洋的好像下一秒就能闭上,全靠那微微泛红的脸给添一丝生气。她微弓着背,双手环在谢瓷背部,与其说是靠倒更像是抱着怀里的人。
另一张是文煦用校服蒙头靠在石阶上休息时,谢瓷坐在旁边画通讯稿。
谢瓷平时虽然也笑,但给人感觉是天生就长了一张笑脸,除了友善和可爱以外读不出更多的东西。但她看着文煦的时候不一样。明明是更清浅许多的笑意,却无端显出十二分的温柔,就好像她眼中的人,就是整个世界。
两张照片上分明都只有一个人的脸,但随便拎一张出来空气里都好像飞满了粉红泡泡,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有多亲近。
“班长,这张能发个电子版给我吗?”谢瓷晃了晃手中的照片,笑得格外甜。
马铭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了然地笑了:“这张啊,这两张都是因为太好看了才洗出来的,周末回去发你俩。”
“谢谢班长。”谢瓷转头就凑到文煦耳边,小声道,“回头拿来当壁纸。”
文煦睨她一眼,没说话,嘴角却没忍住翘起来一点。既然如此,那她就拿另一张做壁纸好了。
“清与!过来过来!”朱缨朝刚从厕所回来的许清与疯狂招手,“来看好东西。”
两张充满浪漫气息的照片已经肩并肩贴在了墙上,许清与走近一看,嘴里发出意味深长的“哦哟”声,推了推眼镜看向那二人。
文煦似是不耐烦地啧了声:“看什么看,写你的作业去。”
这语气倒不像是那个意思,反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
“明明春天都已经过了。”许清与小声咕哝道。
“你在说话吗?”文煦拿笔点了点她的后背。
许清与猛地往前一缩:“没有!”她说完欲盖弥彰地拍了拍朱缨的肩膀:“你今年给你妈送了什么母亲节礼物?”
朱缨瞅她一眼,心道你也有今天,一边配合地回答了她。实际两人在送礼前就商量过了,务必要让两位妈妈分不出高下来。
说完朱缨忽然有些好奇,转回头看后座两个:“你们会送母亲节礼物吗?”
谢瓷无声地踹了一脚她的椅子腿儿。
朱缨莫名其妙:“你干嘛?”
谢瓷有点恼火,不想理她,转头去看自己同桌。
文煦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轻飘飘道:“没呢,她在下面收不到吧。”
谢瓷早前便有所猜测,真正确定时心里也还是有点难受,但见她自己神色平平,一时也不好贸然出言安慰。
朱缨一愣,喃喃道:“对不起啊。”
文煦摆摆手:“总有那么一天的,不过是提前几十年而已。”
对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文煦有点出神地想。或许对谁都是。
日复一日轨迹相同的生活有时显得很慢,有时却又很快似的,蓦地回想起某个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
从五月开始,气温就往夏天一路狂奔,到了六一儿童节前后,已经是要开空调的温度了。
事实上,现在距离真正的六一还有几天,只是今明两天又是一次月考,学校安排考完每个班开个班会,一帮高中生就趁机狂欢,预备把班会课当成庆祝大龄儿童节的节目罢了。
“清与!过来给我按摩!”朱缨洗完澡跟个大爷似的瘫在椅子上,打开一瓶牛奶,咕噜咕噜喝起来。
许清与慢腾腾地挪到她背后,象征性地捏了两下肩膀,说:“好了,换你给我按了。”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桌前,也拿出了一瓶牛奶。
朱缨痛心疾首地指着对面两个:“你看看文煦!再看看你!”
文煦给躺在她腿上的谢瓷揉着肚子,闻言看向她们:“你俩恩怨别牵扯我。”
谢瓷咯咯直笑,把脸埋在文煦腰上轻轻蹭了起来。
“哎,你们这样,以后谈恋爱了可怎么办?”朱缨愤愤不平地来到许清与身后,认命按摩。
谢瓷动作一顿,哼道:“我又不谈。”她说着抓紧了文煦的衣服,抬头放软了声音问,“煦煦,你会谈恋爱吗?”
文煦倒是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看着谢瓷那张写满期待的脸,鬼使神差地给出了她想要的答案:“不谈。”
朱缨于是狠狠捏了两下许清与的肩膀:“看到没,这就是学神的自觉。”
许清与对着镜子翻了个白眼,朱缨看到重重一哼:“我跟你们讲,这家伙初中的时候唔唔——”
许清与反手捂住了朱缨的嘴,转眼却瞧见对面两个端端正正坐好了,俨然一副等故事的样子。
“……”
“不厚道啊清与,这都不给我们讲?”谢瓷看热闹不嫌事大,“还是不是好朋友了?”
朱缨一把扯下许清与的手,跳得离她远远的,直接躲到了文煦和谢瓷两人中间。后者见大势已去,今晚必不可能守住自己的陈年黑历史了,遂埋首在手臂中,自暴自弃。
朱缨哈哈大笑,等笑够了,才讲起许清与的早恋史来。
这个故事始于初一,事情的开始只是升旗仪式上的惊鸿一瞥。两个站在班级队伍里的孩子对上了眼神,青春期的荷尔蒙通过空气进行了迅捷的传导。
此后便是长达两年的双向暗恋。不断的试探、极致的拉扯,从老年机的短信交流进化到社交软件,没有人说在一起,最后却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然而在学校里时刻有老师,放学了又有家长管束,分明每天坐在同一个教室,却活似网恋。别说,还挺有一种另类的甜,毕竟天天能见面,在夜晚的楼道里还可以偷偷牵一秒钟的手。
据朱缨所言,许清与当时详细地为她讲述了自己的告白计划,那就是在中考后的一个晚上,将人约到教学楼背后的无人巷道……
“咳咳!”许清与无语道,“不至于这么详细吧,我都快不记得了,你怎么什么都往脑子里塞。”
“好吧。”朱缨遗憾地决定给她留点面子,不然过了今晚自己的小命难保。
“没想到啊没想到,清与个浓眉大眼的,居然还有这样年轻的时候。”谢瓷嘴上说着自己不谈恋爱,对别人的八卦倒是一等一的感兴趣,这会儿又趴到了文煦身上听得起劲得很。
故事进行到这里还算是美好的,少年人春心萌动的纯情之恋,多少人想磕这样的cp都找不着。然而看许清与现在的状态就知道这对cp必定是be了。
事实上,无论承诺许了多少山盟海誓,初中生到底只是被裹挟在命运里无力抵抗的稚儿。不用别的,只轻轻一推,所有为爱筑起的坚固堡垒,便轰然倒塌,化作飞灰。
中考结束,走出考场的时候还是有说有笑的,等到出了成绩,命运就向这对年幼的恋人伸出了无情的手。
“行了行了,高中不同校所以就分了,故事结束了,俗气又老套,没别的了。”许清与赶紧打断朱缨。
“不行,我还没讲到你死活要改志愿填到那个学校去的事呢——”
朱缨到底是没能讲出后续的细节,因为许清与铁了心要捂她的嘴。
文煦这下着实是惊讶了。相处近两月,她对许清与的印象一直是一个低调沉稳、略显老成的中年少女,没想到她初中时竟有过这样一段刻骨铭心的早恋,竟差点为了对象改志愿。不过看现在的结果,最后是被劝回来了就是了。
许清与见不得朱缨这嚣张的样子,反手就是一波猛料当场报复回去:“我那好歹偷偷摸摸谈了一年,你是连那谁的边都没挨着吧。”
这回轮到朱缨要捂嘴了,可许清与哪能如她的愿?来啊,互相伤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