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娜最后还是小小贪婪了一把,又钓上来一条鱼,才带着那盒金块和几颗珍珠回家。
踩在最后的时间点,她冲进了房间、倒在了床上。
第二天,阿尔娜就出门把一半的金子和所有珍珠换成了英镑,地方是福尔摩斯推荐的,这位万能的咨询侦探向她保证老板是个可靠的人。
然后,她就揣着一兜钱,直奔格林律师的律师事务所。
一进到办公室里、确认房间里没人,阿尔娜就从包里掏出了那一叠英镑。
“三百英镑,我凑够了,”她轻松地说,想起这周似乎还没送格林律师礼物,颇为大方地丢出一个金块,“这个是你的。”
格林先生的小胡子剧烈地颤抖着,盯着阿尔娜刚刚扔在他办公桌上的那个闪闪发光的金块。
它落地时发出一声重击声,像木槌敲击一样在房间里回荡。
下一秒,他的目光从金子上飞到阿尔娜摆在他面前的那叠钞票——三百英镑——然后又回到阿尔娜身上。
“小艾萨斯,” 他非常小心翼翼地说,仿佛阿尔娜是个拿着点燃火柴的梦游者,而且两人正站在一堆火药附近,“虽然我对你的准时筹款很欣慰,但我必须问问……你究竟如何凑满这些资金的?”
他可是知道,这个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身上应该没什么钱,之前的车费甚至都是他付的。
阿尔娜不假思索:“钓的。”
律师格林的脸色变得有些复杂,“……钓鱼。”
他看起来很像是个傻子吗?还是说他真的老了,这年头骗人都是这样的简单粗暴、无须掩饰?
“是啊,幸运的一天,”阿尔娜耸了耸肩,“可惜昨天晚上其他的时间忙别的事情去了,不然说不定收获更大。”
想到这里,她颇为满足地又拍拍自己的口袋,里面装着剩余的金块和钱,一部分是纸钞,另一部分是之前赚的硬币。
硬币和金块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律师格林却觉得刺耳无比,他的手指下意识抓住了桌子的边缘。
“让我说清楚,”他粗声说道,看起来像是只要发脾气的海象,“如果苏格兰场到这里来询问被盗的金条,我会假装中风,让他们把你直接押走。”
前一个晚上真的在钓鱼、没有干坏事的阿尔娜:……现在做个好人这么难吗?
她昨天可还帮忙破了一个涉及三千英镑珠宝的特大勒索案!她高低也算是个热心市民!
这样想着,她咧嘴一笑,颇为恶劣地压低声音,“既然知道我干了这个事……还敢和我这么说话,不要命了?”
律师格林的脸瞬间变白。
“我开玩笑的,”看见他恨不得夺门而逃的样子,阿尔娜噗嗤笑了出来,大感满足,“确实是我钓的,我昨天还去帮忙破案了。”
她把那块掉在对方桌子上的金子往前推了推,笑容阳光灿烂,“总之,快收下吧。这只是……发现,就像发现宝藏。”
被吓唬过的格林松了口气,假意斥责,“你这孩子!”
没说完,他自己也笑了出来,摇摇头,把金块收到了抽屉里,“我今天就提交你的专利文件。”
他啧啧,“看在上帝的份上,别再那样微笑了。你看起来像个强盗。”
阿尔娜睁大了眼睛。
“不可能,”她反驳,“我怎么可能像是强盗呢?”
虽然她确实很喜欢抢劫那些来打劫的家伙,但是那都是合法收入!正当防卫!
……可能防卫的时候,对方的钱袋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跑向她,这也不是她的错,明明是那些钱袋子很有眼光,选择了对的主人,对吧?
当回到贝克街的时候,阿尔娜还是愤愤不平。
“我很像抢劫了金店吗,”她抱怨,坐在餐桌上,正好赶上午饭,“虽然后面钓鱼收获颇丰,但我可是昨天和福尔摩斯一起办案!”
她强调,“我,模范市民!”
华生喝茶正喝到一半,当阿尔娜的手猛地在餐桌上敲了一下时,他差点被茶呛到。
与此同时,福尔摩斯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他正用黄油刀专心致志地切着一个奇怪色泽的馅饼。
“模范公民,”他敷衍地附和,从馅饼里面撬出一块讨厌的果干,“没错。”
华生用餐巾纸擦了擦不慎喷在自己背心上的茶。
“看在上帝的份上——你真的捞到金条了?”他惊叹,“在泰晤士河?”
“还有珍珠,九颗,”阿尔娜乐于助人地补充,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抢了一片面包,“也很可爱,最大的那颗值九十英镑。”
她洋洋得意,”我的都卖给中间商了,但我昨晚送了福尔摩斯一颗——华生,你真应该也加入我们!”
华生看起来有点晕。
“那是——这相当于一个警察将近两年的工资!”
福尔摩斯终于放弃给他的那块馅饼进行尸检,靠在了椅背上。
“是啊,”他开始添油加醋,“而且,你看,华生,我们只使用了一根坚强的木棍和一个生锈的钩子。当然,我们把它们组合在一起,统称为鱼竿。”
华生:“我一直以为泰晤士河里只有鱼和各种工厂排放物!”
他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摇晃,“我需要一瓶威士忌。”
阿尔娜开始转移话题,“其实,河里什么都能钓出来。”
包括垃圾桶。
“对于有些人来说,确实是这样,”福尔摩斯补充,“除了鱼。”
他兴致勃勃地继续说,“这让我想起我从前办过的一个案件,最开始就是一个钓鱼者发现的那具尸体。所以,律师格林怀疑你很正常,没有人会在泰晤士河上偶然发现合法的财富,而没有涉及任何骷髅。”
阿尔娜已经把手上的食物吃完了,开始向边上的饼干伸出罪恶之手。
“我会挖出一具骷髅,只是为了让你闭嘴,”听见福尔摩斯在进餐时间提出什么尸体骷髅,她感到大倒胃口,用力地投掷了一块饼干,寄希望于它能砸到福尔摩斯的鼻子上。
对着这一场闹剧,华生阴沉着脸拿过了架子上的一瓶威士忌。
“这就是我在午饭后喝酒的原因,”他说。
阿尔娜的眼睛转了转。
“可能不是,”她慢吞吞地说,“也许是因为昨天没见到子爵夫人,十分遗憾?”
华生瞪大了眼睛。
他涨红着脸,看了看满脸无辜的阿尔娜,又看向正从半空中接住饼干、得意洋洋咬了一口的福尔摩斯,“我让你们两个单独呆一个晚上,绝对是我最近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
他还记得艾萨斯最开始来的时候,是个多么勤奋、朴实又沉默寡言的小伙子。
可恶的福尔摩斯!
*
因为手里暂时有了一些钱,足够支应工厂的日常运转几个月,因此阿尔娜决定暂时不再向系统出售那些成品部件,而是买了不少箱子,打算把这些东西攒起来。
等到专利批准下来,找到一个愿意接手的马车公司,赚的绝对比系统给出的“回收价”高。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工厂主穷!
这样想着,她就懒洋洋地摊在椅子上,满足地又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面板。
很好,一切都很好,她的十一个员工目前状态颇佳,除了宠物栏空空荡荡的之外。
昨天晚上,那只黑毛灰瞳的猫在看见她带着一条鱼回来之后,就趁着哈德森太太给他们开门的时间,叼起那条鱼飞快地溜之大吉了,敏捷度很高,她完全抓不住。
……又变成没猫的野人了!
阿尔娜颇为忧愁地叹了口气,看着手上还剩的钱,决定大方一些。
——既然不缺钱了,给小孩们多吃点好吃的也不错。
奥利弗在三天内吃到了两次炖肉,这样的盛情款待让这个从小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的孩子惶恐起来。
不止他,其他孩子也在窃窃私语,觉得工厂主的行为过于反常。
除了过于丰盛的伙食之外,其他工厂的变化也逃不过这些孩子们的眼睛。
原本最喜欢往外跑的艾萨斯先生最近都没有带着他心爱的马车一起出去遛弯,钓鱼的次数也少了,反而总是待在办公室里,一呆就是一整天。
偶尔出现的时候也总是木着一张脸,像是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更别说大家都注意到了,工厂中多了许多盒子。
原本做好的那些配件也没有在孩子们没注意到的时候消失了,而是仍旧堆在盒子里,越堆越多、越堆越高,最后变成一座摇摇欲坠的塔。
孩子们也觉得艾萨斯工厂和这座箱子累积而成的塔一样,快要垮塌了。
——谁不知道,艾萨斯先生从前偶尔拉着马车出去跑几圈之后,那些箱子就会莫名其妙少上几个?
肯定是出去贩卖这些不知用途的东西了。
现在一定是卖不动了,或者说骗不到冤大头购买者,只能把这些零件留在工厂里,让它们慢慢腐朽。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艾萨斯先生距离破产也不远了。既然如此,他们之前在保险柜中瞥到过一次的那些金光灿灿的财宝……
当听说这个消息后,费金和赛克斯一下就紧张了起来。
他们不住骂着艾萨斯是个蠢货、糊涂蛋——他们早就把那些财产视为自己的所有物,而现在正有个人在胡乱毁掉自己的财产,怎么能不让他们着急?
“听清楚,亲爱的,”费金说着。
他正站在工厂附近的小巷中,双手搓了搓,身边是道奇和其他几个小孩,“艾萨斯先生的船正在沉没,是的,如果我们不尽力挽救我们能挽救的东西,其他老鼠就会把我们打败。”
被叫出来的奥利弗呆呆地靠在墙上,没发言。
机灵鬼道奇对费金的话嗤之以鼻,调整了一下帽子。
“里面除了破铜烂铁之外什么都没有,费金,”他张口就来,仿佛上周撞到艾萨斯先生摆弄保险箱的不是他,“我们已经找了好几个星期了!”
奥利弗惊异地看了他一眼。
费金倒是叹了口气。
“不,你们一定没认真找,孩子,”他用一根骨瘦如柴的手指指了指工厂的方向,“要知道,如果工厂里只有没用的东西,那为什么这位绅士要把这些破烂锁上?里面一定有值钱的东西。就在这周六,我们会来看看兔子洞里藏着什么。”
他继续低声和其他几人说着自己的打算,又表示自己已经和赛克斯达成了一致,到时候南希会协助他们的。
在费金仍然沉浸在他自己的谋划中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转角之后有个身影正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第二天,这个偷听者就找了个借口,光明正大的上楼,走到了阿尔娜的办公室门口。
“艾萨斯先生!”露西大声说,“劳拉太太今天多做了早餐,让我给你一份送上来!”
很快,从不会拒绝任何食物的艾萨斯先生打开了门。
“进来吧,”阿尔娜期待地说,“你们早上吃的是什么?”
露西把盘子放在了桌上,“是面包,先生。”
她说着,顺手把门关上了。
在阿尔娜不解的视线中,露西镇静地说,“我有件事要告诉你,艾萨斯先生。”
不等阿尔娜询问,她就压低声音,快速把真相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我昨天撞见了奥利弗和道奇他们几个和一个陌生的犹太老头在一起……就在工厂后面的巷子里,说着周六要做一件大事,和工厂有关,似乎还是针对保险柜里的东西的……”
她停顿了一下,“我怀疑南希小姐也和他们认识。他们提到了南希小姐。”
露西:臣要告发,费金私通,霍乱工厂,罪不容诛!
*
1.是的伦敦警察当年就是很穷年薪很低……十九世纪早期的时候薪资打不过家庭教师……所以说人员流动特别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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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