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缒，把生菜一片片剥下来，洗干净沥一下。”
洛欢头也不抬地说道。
“什么生菜？”
“怎么洗？”
洛欢手忙脚乱，把装着生菜的塑料袋往小缒那里一推，就跑到另一侧忙活了起来。
小缒看着面前的这项新业务，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我来帮你。”
赫莲娜轻声说着，靠了过来。
等洛欢回过头，发现是赫莲娜在洗菜，而小缒在一旁盯着烤蛋糕的锅。
“小缒！”
洛欢无奈地喊了一声。
“你怎么能让客人干活呢。”
“不要紧不要紧。”
赫莲娜摆了摆手。
“反正我以前在家也经常做菜的，不麻烦。”
“再加上我今天也没付钱……吃到了那道菜，不知道怎么感谢您才好。”
回想起喝到树番茄罗宋汤的场景，赫莲娜的脸上又划过一道阴霾。
“哎呀……”
她低下头掩饰了一下情绪，然后用力洗起菜来。
洛欢用觉得她是想用水声掩饰什么。
“哎呀，它变得好高，还往外冒，像蘑菇一样！”
小缒喊道。
胡萝卜蛋糕已经变成了橘褐色，这会顶上飞速膨胀，一下子高出了平底锅一截。
“它会一直长高吗？”
“会一直膨胀到十公分左右，等温度下降又会坍缩的。”
赫莲娜说道。
“再等一会，就快烤好了。”
说话间，她手上的生菜也洗好了。
“接下来要干什么呢？”
洛欢看着厨房里多出的这个帮手，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欣然接受了。
——这不比小缒靠谱多了。
“那就麻烦您了。”
“这个柜子里有大盘子，麻烦把生菜叶叠在一起放在盘子的一边。”
赫莲娜很快照做好了，等着洛欢的下一步指示。
“这边有几个蒸好的土豆，麻烦帮我碾碎。”
“好的。”
显然这些任务对赫莲娜来说没有任何难度，洛欢满意地点点头。
“你现在要做什么？”
小缒彻底沦为了吉祥物，不停地在两个人和平底锅之间流窜。
“先做烤五花肉，也很简单的。”
洛欢迅速地又支上了锅，不过这一次没有刷油。
“我看他们买了好几块肉，还买了酒，大概是想吃烧烤的。”
洛欢说着，把切好的肉块在锅底铺开。
“其实让客人自己烤是最好的，不过我们还没有准备炉子，室内排风也不方便，就先帮他们烤好上上去。”
“五花肉本身油脂就多，如果再放油煎会太腻，这样直接烤不但能逼出一部分油脂，还能让肉变得更酥香。”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小缒。
“考考你，这是为什么。”
小缒眨了眨眼睛：“为什么？”
“梅拉德反应，还记得吗？”
洛欢叹了口气。
“之前做炖鸭汤前不是也煎过吗，都是一样的原理。”
“噢，梅拉德现在也会出现啊。”
小缒点点头。
“他好忙。”
忙的是我吧。洛欢扶了扶额头。
“……总之先用小火烤，油脂才能被慢慢逼出来，否则就会容易烧焦。”
“这次的肉切成了半公分的厚块，需要的时间更久一点，所以一定不能心急。”
“……至于为什么，因为客人提过来的是鲜肉，鲜肉切成薄片的难度很大，只好厚切了。”
“如果想吃薄切，可以事先把肉冻硬，这样下刀就容易很多。”
小缒并没有认真听，他已经被肉的香气吸引了。
比起梅花肉，五花肉因为带皮，又有单独的油脂层，所以更适合烤制。
而烤制过程中发挥主要作用的梅拉德反应，则让肉香之外又添上了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幸福之味。
按照小缒的标准，应该就是“让人不停咽口水的香味”。
“怎么好像还有别的味道啊。”
小缒在咽口水的同时吸了吸鼻子。
“不是肉、也不是梅拉德……的味道。”
“梅拉德是什么味道……”
洛欢有点无语。
过了一会，他反应了过来：“噢，你说的是胡椒的味道吧？”
“胡椒？”
“五花肉我腌渍过了。因为肉比较厚，担心味道不够，就事先腌渍了半小时。”
洛欢说道。
“用的是我处理猪肉的常规渍料：生抽、料酒、黑胡椒粉。”
“可以在这个基础上增加藤椒油、辣椒粉、蚝油、白糖等等，就能变成各种味道。主要的这三种不要变就行。”
“生抽是增加咸味和调色，料酒可以去除猪肉的腥味，黑胡椒则是增加风味。”
洛欢解释道。
“不过说到底，这也只是我自己喜欢的口感。有些人只需要直接把肉烤熟撒点盐就行，有些人甚至不需要盐，直接就可以品尝肉的本味。”
猪肉底部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音。从侧面看，已经有一半的高度变了色。
洛欢把每块猪肉都翻了个面。
“调料这种东西，只要你知道每种调料各自是什么作用，就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去搭配。”
“所以料理这件事，更多地是随着季节、心情、食材本身的口感、客人的不同喜好去不断做出调整，而不是按照严格的食谱做出的一板一眼的东西。”
“只有随着食物和食用者的变化去调整口味，料理才会有温度。”
“你做的料理就很有温度。”
小缒眨了眨眼睛。
“尤其是炖鸭汤和罗宋汤。”
过了一会。
“蛋黄拌饭的温度差一点，树番茄拌米线就没啥温度了。”
洛欢哭笑不得。
“不是那个温度。”
“那是哪个温度？”
“……”
“算了，不重要。”
正想着，赫莲娜把隔壁一直在烧的胡萝卜蛋糕关了火。
“哎，蛋糕怎么塌下去了！”
原本鼓得高高的蛋糕，在关火之后极速地瘪了下去，中间甚至凹了一个小坑。
“温度降了就是这样。”
洛欢瞥了一眼说，他这边也可以关火了。
“蛋白打发就是因为混入了很多空气，加热后气体膨胀，蛋糕就会蓬发。”
“但是等温度降下来以后，气体释放出去，蛋糕也就坍缩了。”
“气体……膨胀……”
小缒的眼睛变成了两盘蚊香。
“先别研究这些了，你帮我把烤五花肉端上去，一会还有一道菜呢。”
洛欢说着把厚切五花肉夹出来切成适宜入口的小块，然后盛装在了放生菜的盘子上。
“热乎乎的五花肉包在生菜里吃最棒了。”
他闻着香味，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缒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口水不争气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他就这么带着不甘的泪光把菜端了过去。
“好香啊！”
外面响起了欢呼声。
小缒端着盘子的手一顿，但想到洛欢对他说的话，赶紧把盘子一扔就掉头跑了出去。
一溜烟跑回吧台后，小缒背对着外面，露出了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怎么啦？”
小缒死死闭着嘴巴，眼里含着热泪。
几分钟后。
“好想吃。”
“好香啊。”
“可是那是客人的。”
然后像是在自我催眠似的，小缒又重复了好几遍。
“……那是客人的，不能吃。”
洛欢忍俊不禁。
之前给客人们做的菜都有小缒的一份，今天一下子做了那么多道肉菜，却一点都没有分给他，属实是有点残忍了。
看起来小缒也是个肉食动物，其他菜品对他的吸引力完全不能和肉类相比。
要不以后还是多买点肉吧……虽然成本高，但是最近生意不错，也许正式开业后会蒸蒸日上呢。
洛欢暗暗想道。
“最后一道是可乐饼。饼我已经做好了，在油锅里炸熟就可以了。这道上完，就可以上胡萝卜蛋糕了。”
他说着强调了一下。
“你可以来一块的。”
小缒立刻就打起了精神。
“那我们快做可乐饼吧！”
一旁的赫莲娜已经在准备摆盘了，不过她没有找到奶油，看着光秃秃的裸蛋糕有些犯难。
“噢，要不就那样吧……”
她自言自语道，然后又自顾自忙活了起来。
洛欢则架起一口深锅开始热油，然后把几个盘子推到台面上。
小缒看到一个里面放着白白的球，一个放着金黄的液体，一个放着金黄的粉末。
“饼我已经做好了，是用捣烂的土豆、肉馅、洋葱调味完搓成的团子。”
“和拌饺子的馅料差不多，就是加点盐啊酱油啊之类的。肉馅本身带有粘性，和土豆混合后用力压实，就可以搓成大丸子。”
“至于另外两盆，就是‘馋哭小孩三件套’”
说着他看了看小缒。
“——也可以叫‘馋哭小缒三件套’。”
小缒：？
“……就是蛋液和面包糠。基本上任何东西裹上这两样一炸，都会很好吃。”
他歪头想了想。
“你第一天吃到的炸猪排，还记得吗？”
“那就是猪排裹上这两样食材炸出来的。”
小缒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啊！”
“那个炸猪排真的好香啊！”
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回味。
“我就是在外面走着，突然闻到那样的香味，才迷迷糊糊走进来的。”
“嗯，那你帮我复刻那个香味呗。”
洛欢看到油锅开始冒起了密集的泡泡，说明温度已经到了。
他把一个大滤网放了下去，然后把一个肉球塞到了小缒手里。
“先把这个在蛋液里滚一遍，再在面包糠里滚一遍，然后再给我。”
洛欢指了指两个盘子。
“会了吗？”
点头。
为了那个吸引他进来的香味，小缒兢兢业业地把一个个滚好的肉球丢进了浸入油锅的滤网里。
每个肉球滑入的时候，油锅就响起一阵克制的“噼里啪啦”声。
洛欢时不时把滤网提出来抖动，肉球就这样碰撞在一起。一开始只有沉闷的“砰”，渐渐地就变成了清脆的“咔、啦”声。
随着时间的推移，“咔、啦”声越来越有节奏，预示着酥脆的口感。
与此同时，香味也越来越浓了。
“好……好香啊！”
学生们喊着，纷纷朝这里投来了目光。
洛欢把滤网架在一个空锅上沥油，就去找盘子、铺吸油纸。
“马上就好。”
他说着把炸好的可乐饼倒在吸油纸上，吸油纸因为油渍的蔓延变得透明。
等再从吸油纸上把可乐饼倒出来，最后一点阻碍酥脆口感的因素也被排除了。
可乐饼正式进入了“酥得掉渣”的阶段。
小缒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缒你帮我……”
“扣扣扣——”
这些天未曾听过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敲门的声音。
“您直接推开门就好。”
洛欢高声喊道。
“扣扣扣——”
那声音像是没听到一样，反倒更响了一点。
混杂着雨声，这声音莫名地让人不安。
“您——”
敲门声突然停止了。
几秒钟后，门开始猛烈地摇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