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漫卷

王府屋内,宋安景靠坐榻上,他身上几处烧伤,右侧近半数发丝被齐齐斩断,触目的疤痕自眉角直到脸颊。

在叶止水手中落败得如此彻底,致使他有些颓然。他薄唇轻抿,在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后抬眼。

“皇兄。”他对着来人哑声道。

宋安堂走到他面前,抱臂打量着自己这个惨模惨样的弟弟,“一个帝沚也能将你伤得这样重?”

“那招数诡异,想必她也不好过。”宋安景被他打趣,侧目过去牵动了伤口,疼得咳起来。

宋安堂在一旁的红木圈椅上坐下,颇有些怒其不争,“那并不是我们该关心的。只要朝陵死了,这些江湖人自然不成气候。”

他的神色暗了暗,垂下眸去,整个人如坠深谷,“可我们找不到她。”

宋安景这句话戳到了他的心窝子。朝陵明明就躲在帝都中,上朝时她也会及时出现,可他们偏偏用尽了办法也找不到,派出去的人如无头苍蝇般被耍得团团转。

宋安堂冷哼一声,眸中显露出算计之色,“瀚海早有野心,如今帝家和无相宗也掺合了进来,姓黎的又唯那帝沚马首是瞻,我们为何要放着望雪楼不用呢?”

宋安景闻言微愣,抬眼。

“皇兄的意思……”他眸中透露几分犹豫,随即垂眸,“我明白了。”

宋安堂见目的达到,起身抬手扔过一个样子精致的雕花木盒,“尽快。”

宋安景接了将其打开,见其中躺着一粒不起眼的暗棕色药丸。

他将药丸握在掌心,似有一阵灼热传来,他看着那道背影轻声道:“多谢皇兄。”

天色渐亮,阿檀如往常一般打开云上居的大门,不过半个时辰,大堂中八张桌子便被坐满,有几个眼熟的,也有些从未见过的。

一队江湖打扮的人坐在角落。如今尚在冬日里,可他们却只着单衣,各个神情冷淡,连身边的温度都低几分,令人不敢靠近。

云上居除了阿檀外,也不过只有一位伙计,平日倒也游刃有余,可像今日这般客流,便有些顾不及了。

她将茶泡好,拎着壶挨个斟上。

走到那桌江湖人旁边时,其中一人开口问道:“我们欲往皇城,老板可知该往哪边走?”

他目光柔和,语气也寻常,可偏生叫人感觉到一股寒意。

江湖中人都神神秘秘的,她倒也习惯了,阿檀淡笑道:“从南城门出,顺着官道再过两座城便是了。”

那人点了点头刚欲道谢,忽地有人拍案起身,惊了满屋茶客。

阿檀正为与开口之人同行的那个,瞧上去不甚好相处的玄衣人斟茶,被这一声吓到后手下动作一顿,茶水溅落在盏外红木桌面上。

她抬眼道了声抱歉,玄衣人却似并未在意。

“老板,你这茶叶可不新鲜。”拍案之人道。

她拎着茶壶蹙眉回身,“这位客官……”

那人并未给她说完话的机会,再度发难,“以次充好,坐在这实在浪费我的时间。”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阿檀便瞧出了他的来历。

临街有一家新开三月的茶楼,因为所用茶叶品相不佳,一直门可罗雀,与云上居的热闹对比明显。

这两人便是那茶楼的伙计。

阿檀瞥了一眼他面前的茶水,“这君山银针,在采摘半月后至一年内均在饮用佳期,如今云上居内唯一一批君山银针是上月初自泾山采摘运送,经过数道工艺制成。这不新鲜的罪,我云上居不认。”

另一人举起手中寒玉盏,步步紧逼道:“证据仍在,老板还想抵赖吗?”

“那便不是我云上居的茶。”阿檀此时也有些愠怒,冷声道:“惜春楼若想竞争,便光明正大些,何必使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自折脸面。”

那人见她点明自己身份明显有些惊慌,忽地砸碎手中茶盏,抬手掀翻了桌案。

动静太大,阿檀不由得后退一步,险些被他所伤。

那人还欲抬步逼近,一道软链迅速破开空气缠上他的脖颈,拦住了去路。

寒意自那软链弥散,带着整个云上居内都冷了下来。出手的正是那瞧上去不好相处的玄衣人。

“你……”他被寒意笼罩,心中又惊又惧,话方出口,那人便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软链缠得更紧,挤碎了他接下来的字词。

“滚。”他说着收了武器,拂袖的力道将那人推了一个踉跄。

两人四处瞧了瞧,知道此行算是白跑一趟,捂着仍隐隐作痛的脖颈咬着牙离开了。

屋中看热闹的众人将目光落在出手的玄衣人的身上,可他身上气势太过凌厉,众人便又收回目光。

大堂内一时落针可闻。

阿檀惊魂甫定,走上前道谢:“敢问少侠如何称呼,方才多谢相助。”

“望雪楼萧容。”他淡淡道。

他说着,身旁有望雪楼门人得他授意,扶起了被掀翻的桌椅。

阿檀心中感激,却也想着这样不是办法,她该招些会武功的伙计来。

阿檀抱拳道:“承蒙恩情,诸位今日的茶钱便算在我的头上。”

话音未落便有人招呼她过去,阿檀向几人示意后迎上去。

待她忙了一圈再回身看去时,角落的桌子已然空下来。桌上放着一锭银子,付他们的茶钱只多不少。

阿檀追出门去,只遥遥看见几个背影,想到前段日子收到叶止水传来的消息,她如今就在皇城。

她急忙反身回到后院,抬手唤来方构留给她的雀雁。

日已西斜,几匹快马在城外奔驰,身后留下一阵阵尘烟。

道路笔直,一里外便能瞧见拦在路中间的身影,青灰色道袍迎风而立,影子被拉得极长。

几人转瞬即至,她摘下遮阳的斗笠,对着来者持剑抱拳。

“对面可是望雪楼弟子?”

随着领头之人勒马驻足,身后众人亦纷纷停步。

萧容被她拦住去路也不恼,淡淡道:“我见过你,你是无相宗的人。”

他话中尚无敌意,那便是好的。

她颔首,“正是,在下无相宗付虞。”

“寻我何事?”

“我便有话直言了。你们不出面,江湖表面上看起来还是风平浪静,可一旦望雪楼也加入了这场争斗,各方便不会再有顾忌,对江湖来说又是一场灾难。”

“望雪楼,便是被借刀杀人受千夫所指的第二个姒家。”付虞语气严肃起来,“你们虽未经历过那一场风波,却也应该略有耳闻才是。”

萧容却并未被她说动,坦然回望,“你们不是一样入局?”

她摇了摇头,“无相宗只为保风定云与帝沚的安全,旁的并不关心。”

萧容道:“我们亦要保望雪楼之人的安全。”

付虞道:“你们不出手,宋安景或可活命,出手,他才真正进退两难。”

萧容蹙眉,并不理解她话中意思。

见他犹豫,付虞继续道:“诸位,外面风沙大,何不随我前往无相宗小憩,也好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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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烟影里
连载中见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