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薄剑极快地变换着招式,与不知何处冒出来的冰锥撞上,冰被斩落化为水,滴下时打湿衣角。
风定云一路斩碎无数堵冰墙,可对面那人的身影仍然被源源不断的冰护住,他拼了命也碰不到他的衣角。
冰层反射着日光,断鸿被照得极亮,他将全身内力催发至极致,可仍逃不脱冰阵的围困。
这凝雪化冰的功法定是出自望雪楼无疑。若正面比拼内力,那人自然不是风定云的对手,可如此耗下去,他的体力迟早要被耗尽。
风定云抿了唇,剑气微动,转了方向试图自另一面破阵。
连着斩落三道冰墙,在最后一面墙前,他孤注一掷般放弃了对侧方以及身后的护持,将全身力量凝于剑尖。
冰墙如愿碎去,日光骤裂刺入双眸,那人自裂开的冰墙后出现,一掌拍向他肩头。
这一掌力道极轻,轻到叫人怀疑出掌之人是否练过武功。
目标出现在眼前,风定云趁机向他砍去,剑尖染血,他脸色却骤变。
肩膀如被冻住般骤然失力,紧接着四肢百骸如坠冰窖,不过瞬息,连意识都被剥夺。
宋安景毫无情绪地垂眸看了眼腰间的伤口,随即目光落在倒地的风定云身上。
断鸿落在他身边,没了风定云的内力加持,连剑身颜色都黯淡了几分。
“带走。”宋安景冷声吩咐道。
风定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处密林,双手被缚住,整个人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冷得浑身发抖。
脚步声由远及近,宋安景的身影影影绰绰地出现在林中。
他对抗着缚住双手的绳子,可发现自己使不上力气。
“风定云,新一届武林翘楚,不过如此。”宋安景手中握着断鸿走到他面前,颇为不屑地勾了勾嘴角,“帝沚在哪?”
风定云蹙了蹙眉,没想到他会问这样一句。
“与你何干?”见他打叶止水的主意,风定云话中带了怒意。
宋安景眉梢轻挑,又是一道真气打入他经脉,催发那一掌种下的寒毒。
“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护着她?”
寒毒侵体,他只觉眼皮一阵一阵发沉,意识如坠入海底漩涡,“离阿沚……远点。”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激怒了他。宋安景将断鸿拔出剑鞘,拿在手中欣赏片刻,决然一剑当胸而过,再度还剑入鞘。
他起身时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再没去看身后的人一眼。
风定云嘴角渗出血迹,胸前血流如注,他缓缓栽倒下去,连双眸都渐渐失焦。
满地落叶染了血,给这片密林卷上肃杀的气息。
帝都北城墙脚下,胡同深处有一方不起眼的小院。
小院只有一间主屋两间厢房,院中有颗杏树,树下堆了些劈好的木柴。院中虽杂乱却有序,叫人一眼便知这的主人是个热爱生活的。
青衣人四下留意,确认无人瞧见自己才走进胡同。他步子迈得快,如一阵风般掠进了这方小院。
“殿下。”他跑进那间主屋,顺手关上门,对着屋中坐着的两人道。
两人在他进院子时便已经回过头来,见是他又将悬起的心放下。
“殿下您无事,太好了。”晏青情绪波动,说出的话甚至带了几分哽咽。
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衣角上的尘土翻起,他伏在地面,闷声道:“是我之过……”
朝陵眼底的哀戚之色不减,她本还有些愣怔,但在晏青这一跪后彻底醒悟。
她将人扶起,可此情此景,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来时……可有人瞧见你?”她听见自己冷着语气问道。
晏青摇了摇头,顺势起身。
“我定要宋安堂付出代价。”朝陵握紧了拳,冷声再道。
晏青瞧着她,心中五味杂陈。朝陵这样的神情是他前所未见的,甚至在心底生出一丝惧怕。
她身形轻晃,南宫时眼疾手快地将人扶住。他将掌心扶在朝陵背后,源源不断的内力被渡过去。半晌,她的脸色才见好。
双手被缚在身后,眼前也被暗色的布条遮住。有人带着她走了许久才停下。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那人又带着她走进,将她眼前的布条扯下再离去。
铜门在身后缓缓合上,刚刚得到的阳光便再次被夺走。她向殿内看去,有人高坐其上,锦缎加身。
“你与宋安堂做了什么交易?竟心甘情愿为他卖命?”不过一眼,她便瞧出了那人的身份,叶止水看着他抢先一步道。
“我要的,已经得到了。”宋安景自殿内主位走下。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大殿内尤为明显。
叶止水蹙眉,“他得江山,你又得什么?”
宋安景顾左右而言他,“你们选错了人。任朝陵再如何铺排,她终究不姓宋。一介女子,还妄想做那九五之尊的春秋大梦。”
“女子如何?”叶止水细了眉目满眼不悦,“倒确实不如你浅薄。”
宋安景瞧着她,忽然笑了起来,“还是这般牙尖嘴利。”
他果然在绝春宴上见过自己。叶止水不愿与他废话,“且看着吧。”
“好,我们一起看着。”宋安景语气竟带了几分妥协,他说着走近,抬手欲帮她理乱掉的发丝。
便在他抬手的一瞬,叶止水手中银刀现形,直往他面上招呼。宋安景一时不察,被她划破了相。
他赤手空拳,自然招架不住叶止水的刀,被逼得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血腥气在空中蔓延,气氛霎时间剑拔弩张。
她问道:“风定云在哪?”
“便如此担心他。”宋安景咬着牙道:“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寒毒入体可不好受。”
可她有上古火凤的血脉,所习功法也皆是极炎之式。
“帝家却不会为寒毒所困。”她手中捏诀,瞳色泛红,周身温度暴涨,“两败俱伤想必不是殿下想见的。”
这话倒是说到了他心中。他确实不想与叶止水两败俱伤。
“他死了。”宋安景淡淡道,“我杀了他。名剑断鸿,确实锋利。”
以方才的试探来看,风定云不会如此轻易败于宋安景。他这话,叶止水是断然不信的。
可乍听到这个消息她还是心头一颤,眸色愈发冷了下来,“看来我们没什么谈的必要了。”
宋安景转身坐回主位,好整以暇道:“那如何才能让你有想与我谈的心思呢?”
叶止水细了双眸,“皇帝与天外山的交易,你知道多少?”
“想问这个?今夜随我入宫赴宴,便告诉你。”
叶止水没想到是这样的条件,不过若真能从他这里得到些什么消息,也是好的。她愣了愣道:“你们兄弟二人在皇城中闹出这么大动静?还敢入宫赴宴?”
宋安景面上无甚波动,“朝陵日渐势大,若我是皇帝,今日这场面却是想见的。此时叫他们互相争斗,各有错处后也好发落。”
他每一句话都叫叶止水愣怔,只是不知其中几分真几分假,“你这话说的倒像个局外人一般。”
宋安景摇了摇头,“谁坐上那位子,我并不关心。”
此人的心思她摸不清看不透,所幸不再管。
叶止水问道:“是什么宴会?”
“二月二的家宴。”
她闻言细了眉目,算是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