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深,太医院。
"嘶——裴大人,轻点……"
沈醉懒洋洋地趴在软榻上,衣袍半褪,露出背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裴玉棠指尖蘸了药膏,正一点点揉开他肩胛处的淤青,闻言手下力道又重了三分:"现在知道疼了?昨夜翻墙进太医院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喊疼?"
"那不是想你了嘛。"沈醉反手抓住他手腕,轻轻一拽,裴玉棠便跌进他怀里。药罐滚落在地,浓烈的当归气味弥漫开来。沈醉低头嗅他发间清苦的药香,低笑道,"三日不见,裴大人都不想我?"
裴玉棠耳根微热,挣了挣没挣脱,索性一针扎在他麻穴上。沈醉手臂一软,哀怨地看着他:"谋杀亲夫啊?"
"再动手动脚,下次扎的就是哑穴。"裴玉棠起身整理衣袍,却见沈醉从怀中掏出一物——
一支并蒂海棠,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西郊海棠开了。"沈醉将花别在他衣襟上,"带你去看看?"
西郊海棠林,落英如雪。
裴玉棠站在花树下,看沈醉在溪边生火烤鱼。那人剑眉星目间沾了花瓣,衣袖高高挽起,小臂肌肉随着翻动树枝的动作微微隆起。
"发什么呆?"沈醉忽然回头,冲他晃了晃烤得金黄的鱼,"尝尝你夫君的手艺。"
裴玉棠接过咬了一口,眉头顿时皱起:"……没放盐。"
"是吗?"沈醉就着他的手也咬了一口,舌尖故意擦过他指尖,"唔,是淡了点……但裴大人喂的,格外甜。"
春风拂过,惊起满树花雨。沈醉忽然凑近,吻掉他唇边沾的鱼屑:"比海棠还甜。"
夏夜,沈府后院。
裴玉棠伏案誊写医案,忽觉颈后一凉——沈醉将冰镇的莲子羹贴在他皮肤上,笑得像只偷腥的猫:"歇会儿?"
"你今日不是去兵部述职?"裴玉棠接过瓷碗,触手冰凉沁人。碗底沉着几颗剥好的莲子,圆润可爱。
沈醉绕到他身后,手法娴熟地按揉他肩颈:"那群老头子啰嗦得很,我借口伤口疼溜了。"说着把下巴搁在他发顶,"裴大人给我扎针止疼?"
裴玉棠舀了一勺莲子羹塞进他嘴里:"闭嘴。"
沈醉含着勺子笑,忽然指着窗外:"看,流萤。"
无数萤火虫从荷塘升起,宛如星河倾落。裴玉棠怔怔望着,肩上一沉——沈醉不知何时取了薄毯裹住他,双臂环着他腰身,温热的呼吸拂在耳畔:"喜欢吗?我捉了一下午。"
裴玉棠抿唇,向后靠进他怀里:"……笨。"
秋日,御药园。
小药童抱着一筐当归急匆匆跑过回廊,忽然刹住脚步,惊恐地躲到假山后——
他家那位冷若冰霜的裴大人,正被沈将军按在药柜上亲。
"唔……沈醉!"裴玉棠偏头躲开,银针在指间寒光闪闪,"这里是药房……"
"知道。"沈醉夺过银针插回他发间,顺势扣住他五指按在柜门上,"所以裴大人小声点……"
小药童捂着眼睛溜走时,隐约听见裴大人带着哭腔的骂声,和沈将军低哑的轻笑。
冬至,大雪满京城。
裴玉棠从宫中请脉回来,远远看见府门前立着个雪人。沈醉披着玄色大氅,怀中抱着个鎏金手炉,发梢肩头落满雪花,显然等了许久。
"站着做什么?"裴玉棠拂去他肩头积雪,"不怕旧伤疼?"
沈醉将手炉塞进他掌心,又握住他冰凉的手指呵气:"等我家太医大人回家啊。"
裴玉棠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沈醉的掌心有剑茧,温暖粗糙,将他整只手牢牢包裹。
"沈醉。"
"嗯?"
"……回家吧。"
雪落无声,长街尽头亮着暖黄的灯笼。沈醉忽然将他打横抱起,大氅裹住两人:"抱紧,别摔着我家大人。"
裴玉棠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脖颈。沈醉大笑,抱着他踏雪而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那是归途,也是来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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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后来,太医院的银针总莫名其妙少几根;后来,沈将军的旧伤成了太医值房最常用的"逐客令";后来,西郊海棠年年开得绚烂,总有一双人影在花树下对酌。
再后来,史书记载——
**"昭武将军沈承煜与其妻裴氏,一生相守,白首不离。每逢春深,并蒂海棠开满庭院,世人称奇。"**
而民间传说更浪漫些:那海棠是沈将军以血泪浇灌,只为换太医大人展颜一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