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强词夺理这方面,惜燕从来不是秦月儿的对手,所以懒得多费唇舌,索性乖乖松开手,由着她来。秦月儿立即眉开眼笑,将香喷喷、凉悠悠的琉璃水反复涂抹到她的后颈上,再用掌心仔细抚摸。
“好香啊……”香味在水雾中弥散,秦月儿忍不住俯身凑上去闻,“你以前就香,现在更香了。我陪你一起洗吧……”
说着就要脱衣服。惜燕吓得“哗啦”一下站起来,谁知秦月儿却先她一步,直接“扑通”跳进水中,还将她拦腰抱住。
“小宫主!”惜燕被她抱得动弹不得,惊慌失措地叫喊起来。秦月儿却十分享受似的,心满意足地挂在她身上,将吼声置若罔闻。
“你都湿透了……”惜燕冷静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不仅是强词夺理赢不了,耍赖撒娇同样赢不了。无论在外面多么威风凛凛,可是一回到秦月儿面前,就只有乖乖听话、任她为所欲为的份了。
“谁让你急着走……”秦月儿在她怀中抬起头,“以前我们不是经常共浴吗?”**的发丝紧贴额头,将那狰狞的兽头纹样遮去,搭在睫毛上。惜燕轻轻将发丝拨开,凝视她气呼呼鼓起腮帮的样子。
“你已经不是小女孩了……”一声长叹后,惜燕转开头去。
秦月儿捧着她的脸,强行又转回来,迫使她直视自己。片刻的凝视,令惜燕察觉到她好像藏着心事,正要询问时,她忽然垂下眼睫,烦忧地说:“是啊,不是小女孩……大祭司决定给我选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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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燕,你看,这是名册。”
回到太微殿,秦月儿从柜子里捧出厚厚一沓纸册。惜燕好奇地随手翻开,只见上面写满密密麻麻的姓名、籍贯、年龄、生辰八字等,都是紫星宫派出的密探,从全国各地收集到适婚男子的情报。除了江湖各大门派的少爷公子之外,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名流雅士。大祭司似乎觉得,只有这样的身份,才与秦月儿门当户对,可惜燕暗自认为有些高攀了。不是秦月儿不好,而是紫星宫在江湖上实在名声太烂。
惜燕忍着没说实话,一边浏览名册,一边在心中粗略估计,这上面的适婚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规模堪比皇上选妃。她不免惊叹于大祭司对选婿的重视,问道:“这么多,你全都要见一遍么?”
“那怎么可能?你要累死我啊……”秦月儿软绵绵地躺在紫竹凉榻上,双臂抻开,伸了个懒腰说,“随便挑几个感兴趣的见一见,选到合适的就结束任务……我看得眼睛都花了,不如你帮我挑吧?”
“这事可随便不得,关系到你的人生幸福……”惜燕叹了口气,把名册合上,说,“不过这些东西看再多都不管用,还是要看人。”
“人有什么好看的,男人都长得都差不多。”秦月儿接得嘴快。
惜燕差点喷笑出来,说:“你才见过几个男人,就好像阅人无数、大彻大悟似的。”秦月儿鲜少出宫,宫中又多是女性,她接触的男人屈指可数。除了地位悬殊、不可能擦出什么火花的侍卫,就是紫巽等几个护法了。模样确实英俊,但是从小看到大,早就见惯不怪,瞧不出心动感了。况且同样碍于身份,大祭司不会同意这样的婚事。
按照紫星宫的传统,宫主之位历来由女性继承。当年龄合适时,就开始择婿,出宫与心爱的男子结合、身孕,但是并不成婚,而是带孕回到紫星宫,独自生养小孩。正因为如此,秦月儿从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七宫主和大祭司也都不告诉她当年的事。在这种环境长大的秦月儿,对婚恋、家庭的观念都与常人不同,仿佛只是完成一桩任务。
“不过,”惜燕另有担忧,“男女之事从来勉强不得,你看上的未必喜欢你。如果不能两情相悦,到时候该怎么办呢?”
“这我也问过,”秦月儿忽然来了兴致,翻身坐起,神秘兮兮地诡笑着说,“大祭司告诉我,不用管对方愿不愿意,只要我看上就行了。愿意有愿意的办法,不愿意有不愿意的办法,她会帮我安排。”
不愿意到底有什么办法……惜燕苦笑着,摇头不再深想下去。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出宫?”惜燕转眸望向竹榻上的秦月儿。
“之前一直在等你,”秦月儿双手托腮,趴在榻沿,充满依恋和信赖的大眼睛凝视惜燕,说,“现在你回来了,我随时都能出宫。”
原来如此。惜燕重新翻开名册,说:“那我姑且看看吧……”与秦月儿这样的深闺少女不同,她这些年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与各地名流就算未曾亲见,也对其人其事有所耳闻,可以帮忙筛选一下。
她俩虽是主仆,但更像姐妹,私底下不分尊卑。惜燕坐在书案前翻阅名册时,秦月儿就在竹榻上闭目休憩。不知不觉天色暗淡下来,惜燕想要点灯时,发现秦月儿已经睡着了。还和小时候一样,大字型睡得四仰八叉,轻声打着鼾。只有毫无戒备时,才能睡得这样酣熟。
惜燕悄然无声地走过去,想把秦月儿抱起来,放到床上去。可谁知刚凑近,就从她微微张开的嘴角间,闻到一丝奇异的味道。再借着窗外透入的光线仔细一看,发现她脸颊酡红,皮肤散发出淡淡热意。
“呜……”秦月儿半醉半醒地发出一声低吟。
惜燕惊觉不妙,立即拿起放在竹榻矮几上,已经喝得快见底的水杯闻了闻,发现果然是酒!立即严厉地问:“哪来的?”
“这是忘忧水,小兑带给我的……”秦月儿将眼皮睁开一道缝,眼神迷离地望着惜燕。说话声嘟嘟囔囔的,显然已醉得不轻。
小兑也是护法之一,年纪最轻,喜欢调皮捣蛋,与秦月儿很合得来。或者说,与任何人都合得来。因为经常犯错,被大祭司罚去蹲大牢,久而久之,就连跟看守地牢的狱卒都称兄道弟、打成一片了。
“你听他胡诌,这是酒。”惜燕赶紧把杯子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酒泼到地上,又把醉醺醺的秦月儿横抱起来,向床边走去,“以后不许再喝了,喝多了伤身体。如果被大祭司知道,连你跟他一起罚。”
秦月儿搂着惜燕的脖子,把昏沉沉的头枕在她肩窝中,调皮地说:“喝多了就能这样被你抱上床,我喜欢,下次还要多喝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