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你就带着吧。”紫巽对惜燕说,“如果以后有机会出宫,我请大祭司准你随行,你就可以继续帮姐姐寻找那人了。”
惜燕听后连忙感恩道谢。她以后就是秦月儿的侍女,还以为不能出宫,也不能携带武器,谁知紫巽竟如此体贴关照,令她倍感温暖,以至于天真烂漫地在心中暗自许下今后定要好好报效紫星宫的誓言。
收拾好行装后,惜燕再次随紫巽回到蓬莱宇。这时秦月儿早已在侍女的伺候下梳洗完毕、穿戴整齐。除了昨晚的银珠垂帘头饰,还将长发盘成髻,以华丽的花丝金箍固定在脑后,满头缀满叮当作响的珠翠,显得尊贵无比。而服饰则以紫色锦缎为底,只在边缘刺绣着精巧的藤蔓纹,其它并无过多装饰,即便是一名女童,也被衬托出娴静素雅、极为端庄的气质,远远超过她的实际年龄,又变得高不可攀了。
远远打量着这名至尊至贵的紫星宫小宫主,惜燕难以相信她跟昨晚与自己同床而眠、笑靥嫣然的小妹妹竟是同一个人。在旁人面前,惜燕作为一名新婢,不敢主动上前,混在人群中,尽量不抬头。
马车停在楼下,侍卫们列队守护。秦月儿随紫巽登车时,一眼就发现惜燕,掀开车帘,对她伸出手,高声喊道:“惜燕,你上来。”
于是惜燕只得钻进车厢,与紫巽一左一右,坐在秦月儿两侧。
车轮转动,驶出月洞门,沿着狭窄的石板路,在绿树红花错落有致的美丽园林中缓缓行进。昨晚夜色太浓,惜燕没能看清,今天骄阳和煦,每一片绿叶上都浮着耀目的白光,娇美的花瓣更加缤纷闪耀。
惜燕想到自己终于离开庆元班,有种脱离苦海的解脱感,身心都变得轻快飘然起来。当微风钻过车帘缝隙,微拂面颊,她嗅着那扑鼻而来的馥郁花香,犹如重获新生,对未来充满美好的遐思。
这时,前方一片玉兰树映入眼中。洁白的花朵在枝头傲然绽放,明明那样高高在上,需让人抬头眺望。可花朵却依然昂着头,迎向阳光,仿佛带着天真的笑容。不知为何,惜燕觉得有点像秦月儿的脸。
秦月儿仰头看她的样子,就像春风中摇曳的白玉兰,高洁而不骄傲,纯真而无暇。从今以后,她是自己的主人,却又是自己的妹妹。
惜燕移眸瞥向正垂头打瞌睡的秦月儿,不由露出怜爱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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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燕在好几年之后,才知道紫星宫是个邪教。
与紫巽出宫执行任务,第一次被人当众辱骂“妖女”时,她还觉得十分委屈,想不通紫星宫到底哪里邪,哪里恶。后来冷静下来,她终于想明白了。紫星宫擅长使用毒药,而且还会奇技法术,甚至能锻造拥有神力的兵器,这些都是别的门派不会,且又尤其忌惮的本领。
紫星宫自立派以来,一直隐匿在云南紫竹林中,从未做过危害武林的事,却被蔑称为邪教,更多是因为这些异能令它“怀璧其罪”。想通这点后,再听到别人怒呵“妖女”时,惜燕就不以为然了。
为了更好地保护秦月儿,作为最受宠的贴身侍婢,她入宫后就勤学武功、苦练法术,很快就成为婢女中的佼佼者,没有辜负秦月儿对她的喜爱和信任。不过,练武尚能以勤补拙,可法术却需要慧根,她这样的凡夫俗子,就算再勤勉刻苦,也只能粗通皮毛,练不出紫巽那操风引气、掀天揭地的本事,不过行走江湖用来吓唬人已经够用了。
紫巽没有骗她,依照当初的承诺,每次有机会出宫,都会向大祭司紫坤恳请携自己同行。对此,秦月儿没有少吃醋。明明是自己的贴身侍婢,却三天两头被紫巽借出宫,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见不上面。
“哼,你若只是个普通的小丫鬟,没有这么大本领就好了。”秦月儿酸巴巴地向惜燕抱怨道,“那就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我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再也不会牵肠挂肚地想念、吃不香睡不好了……”
时间一晃,就是七年后。
紫巽一点未变,依旧是从前年轻俊美的模样,而惜燕却长高了,从前还不到紫巽肩膀高的个头,忽然就窜到与他不相上下。四肢尤其纤长,身体矫健有力。即便穿着普通婢女的衣装,那从骨子里透出的英气却是藏不住的。哪怕第一次见她的人,都能看出此女不好惹。
又是一年初春,刚从北方回宫的惜燕,竟不习惯云南湿热的气候了,后脖长出很多红疹子。得到特许后,她在温泉池中沐浴,据说对褪红疹有奇效。就算褪不去,拿来消解长途跋涉的疲劳也能受用了。
水雾氤氲、四处朦胧的温泉池中,惜燕肩膀以下都浸泡在温暖舒适的池水中,露在水面外的脖颈上,细小的汗滴悄然滑落。皮肤微微泛红,连疹子的颜色都变淡了。忽然一双手绕过来,捂住她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
“你蒙眼睛有什么用,我又不聋。”
“不好玩。”秦月儿不开心地噘着嘴,“你都不假装猜一下。”
惜燕抓住她的手,轻轻向两边拉开,回头笑着说:“能在我沐浴时随便闯进来,除了你,难道还有第二个?”其实秦月儿偷偷靠近时,她就已经听见脚步声了,却故意不动声色,已经够“假装”了。
“我可没有闯进来,我早就潜伏在这里等你了……”
闯进来的动静大,秦月儿为了不被惜燕发现,可是在屏风后面躲了一炷香的工夫,才自认为悄无声息地溜过来,蒙住了她的眼睛。满心期待能给她一个从天而降的惊喜,可她却越来越不喜欢回应自己了。
“喏,这是琉璃露,消红疹的,我帮你涂上去吧。”
秦月儿说着掏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盖子,将药水倒在掌心中。
“使不得……”惜燕吓了一跳,急忙握住她的手腕,“怎么能让你服侍我呢?要是被人知道,会指责我以下犯上的。”
“我不管,我喜欢。”秦月儿又把嘴巴撅得老高,蛮不讲理地说,“你敢不从,才是以下犯上。况且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你刚才都说了,这地方除了我,哪还有第二个人敢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