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尽愁边说边大口大口啃着蛇肉串，岳凌楼见他吃得香，且又没中毒的迹象，到底是饿了，有些嘴馋，凑上去也咬下一口。谁知尚未苏醒的味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舌尖外焦里嫩、细腻柔软的烤肉撩醒了。
“干什么？”西尽愁见他跟自己抢，略微向后躲闪，又从火坑旁拿起另一串烤得滋滋皮下冒油的肉串，说，“这里还有，都是你的。”
大梦方醒的岳凌楼这才终于把沉重的眼皮撑开了，看见火坑周围的石头圈上，还整整齐齐地架着五六串烤好的蛇肉。看来那条蛇还挺长。
“不用都给我，一人一半刚刚好。”岳凌楼软软坐起，接过西尽愁递来的肉串，仍有些没睡醒，半眯着眼睛，靠着他胳膊细嚼慢咽起来。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西尽愁受宠若惊，都有点不习惯了。
“怕你饿死了，我也活不下去……”岳凌楼用指尖轻揉眼角，与周公做最后的斗争，边嚼边发出含糊不清的哼唧声，“才不是客气……”
西尽愁喜欢看他刚睡醒这浑身懒散绵软的样子，克制住想要搂进怀里，撸几把毛的冲动，说：“你放心，说过能养你，就不会让你饿肚子。”
岳凌楼光顾着吃，没应声了。西尽愁又问：“味道怎么样？”
“还行吧……”没油没盐的恶劣环境下，这已算是饕餮盛宴了。
为了让这顿早膳显得更上品级，西尽愁教他：“你不能光尝味道，要用诗情画意来烘托意境才能将美食升华。你想想，大清早就能沐浴晨曦，迎着林风，在青草绿树的包围中，享受现杀现烤的新鲜野味，而且还是我新手做给你的、包含深情爱意的第一顿饭，值得终生铭记了。”
原来他就想强调这个。岳凌楼听出重点了，若有所思地默默颔首。
西尽愁又道：“肯定不止这一条，你要是喜欢，我再多抓几条，以后就顿顿有肉吃了。”
他依然如此乐观，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都能安之若素地活下来。
岳凌楼喜欢被他的开朗洒脱感染，与他接近，却又不甘心轻易为他改变，抛却自己，于是故意给他泼冷水，说：“这么小的岛，如果打破谁吃谁的平衡，会全乱套的。你把蛇吃光了，老鼠就会变多……”
西尽愁反应快，忙说：“那把多出来的老鼠也吃掉，不就平衡了？”
岳凌楼点头道：“好啊，那以后你吃老鼠我吃蛇，一人一半刚刚好。”
西尽愁闻言笑出声来，觉得自己老婆还挺能算计，是个精明媳妇，不过就是有点六亲不认，坑起自家相公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心慈手软。
岳凌楼不知道西尽愁又在暗自高兴什么，正想追问时，突然被噎着了，好不容易咽下去后，难受地揉着喉咙问道：“咳咳，有水么？”
“没东西装，只能去溪边喝，待会儿我上船拿个茶壶下来。”
锅碗瓢盆的不知道有没有，反正茶壶倒是舱房桌上就摆着一只。
“那你多吃点，不然游到一半没力气了，我可把你捞不上来。”
岳凌楼说着递给他一串白花花又大又香的蛇肉。西尽愁自然笑得更开心了，毕恭毕敬地举手齐眉去接，说：“娘子心善，就是说话不中听。”
“不许叫娘子。”岳凌楼气得瞪眼，还用肉串的棍尖戳他手板心。
“反正没人听见。”西尽愁吃痛龇牙，忙把手缩回去了。
“我不是人吗？”岳凌楼说着又猛戳几下。
“就是叫给你听的。”西尽愁一把将肉串夺过，赶紧吃掉扔了。
幸好岳凌楼放过他，没再用刑了，只是口头强调：“我不爱听。”
“那你爱听什么？”西尽愁擦去嘴角油渍，饶有兴趣地望着他。
早在初遇相识那阵，有过肌肤之亲的第二天，西尽愁就跟他讨论过这个问题，可是没有得到答案。岳凌楼压根不想给他名分，甚至不愿有牵扯瓜葛，只在偶尔使坏时，才叫过几声西大哥，而他却从来没有叫过岳凌楼任何亲密点的昵称，一直有点心欠欠的……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以他俩现在的关系，应该可以再议此事了。
谁知岳凌楼还是不让他如愿以偿，登时肃颜道：“乖乖叫名字。”
既然叫法上不让更进一步，西尽愁就只能在情感上进行润色和提升，以求拉近距离。他先深呼吸酝酿，然后轻柔唤道：“凌楼……”
岳凌楼被他双眸直视，又突然听到这样柔情款款、肉麻兮兮的造作低唤，不由打了个冷战，也不知酥麻和惊吓的成分到底哪样更多。只是有种强烈的异样在心中波荡，怎么光是叫名字，也有奇妙的感觉了……
“你把脸转开干什么？”
西尽愁不知道岳凌楼为何突然心慌，未作多想，真诚耿直地求问。可是这样明白问出来，只令岳凌楼更加难堪，好像心底情愫再也藏不住，到了春光烂漫、春意醇熟的时节，若再憋着不开花，就要炸裂了。
岳凌楼愤懑不乐地霍然起身，生硬地抛下一句：“我去喝水。”
“等等，我也去。”西尽愁忙跟着爬起来，向他身后追去，边追还边深切呼喊着，“楼楼，等一下……小楼，等等我……”
“住口。”岳凌楼就像被鬼怪追着索命似的，吓得更是落荒而逃。
谁知西尽愁再接再厉，继续唤道：“楼儿，我来了……”
救命啊，谁能把他毒哑！直接活埋了也行……
#
天更亮时，西尽愁从北岸下水，绕过漂浮在河面的大片蛇尸，游向幽河寨留下的那艘船。不通水性的岳凌楼被独自留在岛上，没有西尽愁在耳边聒噪，连时间的流逝都变慢了。他只能继续拾柴，反正不嫌多。
路过枣树丛时，本想再多摘点回去，可是昨天的还没吃完，还是等树上那些青果长熟些再吃吧。岛上土壤松软，又下过雨，小动物经过时留下的脚印格外清晰。岳凌楼仔细查看过，都是些野鼠之类的小兽。
除了水里游的，地上爬的，剩下的就是……
想到这里，岳凌楼抬头眺望，正好看到一群飞鸟从天空横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