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禾谷就已在朱府寄宿三日,不仅三餐丰盛,好饭好菜殷勤供给,还为她备置了数套更换的新衣,而且还请来高明的医师为奶奶诊治,就连熬药都不用禾谷亲自动手,只要吩咐丫鬟就行了。
禾谷家境贫寒,从小就过着低人一等的生活,未曾受过这种礼遇,对朱子褐再三感恩,当牛做马的好话都说尽了,可面对如此优渥的款待,依旧感到受之有愧,心有不安。每当她表示婉拒推辞时,朱子褐总是和蔼地说:“我们同为青黎信徒,理应互相帮助。宗主志在济世救人,普度众生,惹是知道我连教友都不周济援助,我拿何面目去拜见他老人家?”听到这样的话后,禾谷深受感动,再也无法拒绝了,只能不住在心中感恩宗主,感恩上苍让她遇到贵人。
据禾谷观察,朱子褐每日晨昏都要准时祭拜青黎神木,不仅着素白之衣,行沃盥之礼,把形式做得非常周全,而且更能将宗主的珠玑妙语倒背如流,讲得头头是道,内修也十分高明,的确是一位非常虔诚的信徒。府中下人不懂这门修行,只知道神佛之事有着诸多忌讳,只要看到主人一入祭堂就自觉回避,从来不敢挨近打扰。然而禾谷却有所不同,她虽然识字不多,对青黎教义经文只是一知半解,可毕竟也是信徒之一,受到朱子褐的邀请后,每日也去参加祭拜。
每当这时,祭堂中只有他二人单独相处。一开始,禾谷未做深想,只是专心诵经祈祷,可是偶尔伏地叩首,或者起身行走时,总会不小心与朱子褐挨蹭到。她唯恐恩人不悦,时刻谨记着保持距离,可无论怎么避都避不开,朱子褐总会凑上来。然而她宁可以为是自己误会多心,都不敢以为是朱子褐故意动手动脚。
救自己于水火的大恩人这样虔诚,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她甚至暗中狠狠责怪自己不识好歹,心思污秽,才会以己度人,冤枉恩公。于是更加虔诚地念经祈祷,以求摒除杂念,不再疑神疑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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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午后,奶奶服药后正在安睡,禾谷在一旁为她打扇,希望她能睡得更加凉爽舒适。这时朱子褐轻轻推开房门,对禾谷招了招手。禾谷放下扇子,走出去问道:“恩公有何事?”平常这时候朱子褐都在房间午睡,要到申时才会起身,今天为何来找自己?
朱子褐看着禾谷,似乎是有些难以启齿,犹豫好久之后才开口道:“小谷,我只有一事相求,能否去我房间细说?”他身为主人,这时却带着巴结讨好的笑容,而且头发微乱,衣衫不整,好像是睡下了,可是没睡着,才来这里的。
禾谷本来不愿乱想,可是听说要去他房间,就无法不去乱想。这种时候过去,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难道是去打扇?若是如此,其他下人也能伺候,根本用不着她,朱子褐更不会是这副油滑的表情。禾谷不是单纯到连这点预判都没有,就是猜到了,才一下方寸大乱,不敢说话。
朱子褐见她犹豫,突然一把抓住她说:“小谷,这事只有你能帮我,你就答应吧。”禾谷吓得甩开他,扭头后退到墙边,又焦急又为难,红着脸低声说:“你我都是有信仰的人,不可做这事……我且不论,可要是断了恩公的修行,那我就罪不可赦了……恩公待我恩重如山,我万死不能报答……其他什么都可以,可是唯独这事,要是做了就是忘恩负义,以怨报德,有损恩公道行,我绝然不敢答应……”
“小谷,你误会了……”朱子打断她语无伦次的絮语,再次上前抓住她说,“我绝无那种心思,求你帮忙是为别的事,但是这里不好细说,你且到我房间去,我再一五一十告诉你。”
见他态度如此诚恳,不像是撒谎,禾谷不由疑心是自己又想多了,可是心底总有点疑虑无法消除,不敢轻率答应。这时,为了打消禾谷的疑虑,朱子褐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上一个暗红色的印记。那印记形似蝴蝶,指腹大小,不细看还以为是块疤痕,但青黎信徒都知道它非比寻常的意义。禾谷顿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朱子褐。朱子褐把印记凑到禾谷眼前,又道:“你看,我是见过宗主、受过护佑的人,修习的是登仙之道,怎么会动那种凡俗念头?”
信徒中只有真正当面见过宗主本尊,在近侧有所接触,受其传教的人,身上才能留下这种印记。这象征着宗主加护和青黎之神的庇佑,是信徒至高无上的荣光。所以见到这个印记,又听到朱子褐郑重其事的保证后,禾谷终于说服自己放下疑虑,相信他的人格品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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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子褐的房间中,床上被子大大掀开,看来他果然是没睡着才起身的。床头处竖着一块绘有花开富贵纹的木屏风,可以折叠,平时收拢在墙边,完全拉开后总有五扇,足有两米多宽,可以将整张床完全遮蔽。禾谷进房后,朱子褐立即就把这道屏风打开了,挡在床前。
见禾谷不敢上前,站在门口不动,朱子褐将她强拉到屏风前,指天起誓道:“小谷,我向你保证绝不行淫,也绝不碰你一分一毫。唯一求你脱下里衣里裤,隔着屏风递给我,然后你就能离开了。”
朱子褐不碰自己,却只要里衣,禾谷从未听过这样奇怪的要求,忍不住紧张地追问道:“你要拿去干什么?”若是只要里衣,她房间里就有替换的,又干净又崭新,正是朱子褐前几日赠送的,拿来还他便是了,何须从身上脱下来,这么羞辱人,哪怕隔着屏风也不情愿。
“你脱给我就是了,其他统统不要管。”朱子褐语气急躁起来。
“那我拿新的给你。”
“不要新的,我就要带着体温,沾着味的。”
说话间,朱子褐紧紧握住禾谷手腕。禾谷挣脱不出,震惊地盯着他急迫渴切的样子,心脏猛烈跳动起来。难怪他把自己带到房间来,里衣脱下来,不到片刻就凉了,若是想要留有体温的,只能当面脱。
“你放心,我俩隔着屏风,我一眼都看不到你。我只要衣服,连半根手指都不碰你。你脱完后递给我,马上就可以走,我绝不强留。你我同样都是虔诚之人,都有戒律在身,你不能怀疑我的信仰啊。”
朱子褐再三保证,言辞恳切。禾谷纵然不情愿,可想到他对自己和奶奶有救命之恩,如今又寄他篱下,若是拒绝恐怕日后难以相处。他要的只是衣服,自己既不**,又不破戒,并无任何损失,如果这点小事都不答应,谈何报恩呢?思及此,禾谷终于点点头,答应了。
于是禾谷站在屏风前,朱子褐坐在屏风后。禾谷先是脱下外衣,再把里衣解下来,然后又把外衣穿好;然后脱下外裤,把里裤褪下来,再把外裤穿好;接着把两件一起捏在手上,羞怯地递到屏风后。感到被朱子褐一把取走后,禾谷几乎是落荒而逃般,扭头冲出房外。
一口气跑出十多步,身后却没有半点动静,朱子褐果然没有追出来。禾谷停下脚步,回头望去,走廊上阒静无声,四下也无人经过。她虽然心里十分害怕,但是更加好奇朱子褐求取里衣的真正意图,在几口深呼吸后,终于壮起胆子,蹑手蹑脚地向回走去。她先是在门口小心张望,可以视线被屏风阻挡,什么都看不到。但她没有死心,而是转到窗牗旁,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缝隙,偷偷向里张望……
这一望,差点把她吓得魂飞魄散。只见朱子褐将她的里衣像盖头似的蒙在脸上,胸膛剧烈起伏,正在深深吸嗅,发出粗重的喘息声。禾谷从未见过男人浑身精光的样子,更没看过如此粗俗肮脏、怪异可怕的场面,不禁吓得发出一声惊骇的惨叫,扭头就跑。可是双腿发软,刚迈步就失去平衡,一头撞到廊柱上。咚的一声后,她剧烈头晕目眩,觉得又痛又怕,天地仿佛都颠倒过来,灵魂脱离身体飞散出去。喉咙压抑的哭声、满腹不明的委屈,最后全都发泄成声嘶力竭的哭吼,随着她匆忙逃跑的背影,疯疯癫癫地一路传向朱府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