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肃雍城已被攻破,形同无人废墟,但是破城的敌人却不见踪影——准确地说,那不是敌人,而是敌虫。西尽愁不难猜到,这地方远不是表面看上去的这般平静,想必恐怖的杀人毒蝎就潜藏在地下,想要出其不意地发动攻击。若再继续向前,只怕会踏入埋伏圈中。
西尽愁停下脚步,谨慎地说:“我觉得……不如绕路算了?”
欧阳扬音也有此打算,可是还未开口答应,脚下突然在一阵急促逼近的响声中,剧烈震动起来。
地面的起伏肉眼可见,而且这强悍的波动来自四面八方。有过之前在昆仑山上被群蝎围攻的经验,两人都知道这是又被包围了!
刚握住武器,就看到数十只口齿和钳螯都鲜血淋淋的沙蝎嘶鸣着破土而出。这些怪物高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密密实实地挤得犹如筑起一圈铜墙铁壁,将西尽愁和欧阳扬音罩在里面,上天无门遁地无路。
沙蝎身上浸染的血迹,明显不是它们自己,而是人类的。西尽愁不想看也能看到,因为沙蝎的巨螯已经逼近眼前,长着锯齿的螯锋上,还挂着人类的衣物碎片和肉片。不知道这些怪物弄死了多少人,才好像披了层被血污粘合的沙土外壳。
西尽愁和欧阳扬音背靠背,警惕地注视着成群结队从四周逼近而来的众多沙蝎。虽然只有两个人,可这无懈可击的严密防守令沙蝎似有忌惮,只将他们团团包围,舞弄毒螯示威,而不敢冒然发动攻击。
“你快拔剑啊!”这都要命的时刻了,只有杀掉这群沙蝎才能死里逃生,可是西尽愁居然又没拔剑?欧阳扬音恶狠狠地一眼瞪去,焦急地发出厉声催促。
可西尽愁却不慌不忙地反问道:“数量这么多,你要累死我啊?……”看来不是吓得忘了拔剑,而是根本就没打算开战。
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紧要关头,又有无数沙蝎从地下钻出来,眨眼间铜墙铁壁就变成三层、四层,根本杀不完。况且这东西能遁地,地下不知道还隐藏着多少伏兵,在它们的老巢缠斗下去毫无胜算,只是空耗体力而已。既然要在被紫星宫追上前速战速决,就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想通这点后,就连欧阳扬音都收起武器,沉声道:“不打也可以,那我们分头逃,最后在雾沙岛外会合……”
这正是西尽愁的打算,他欣然对欧阳扬音点了下头,可又立即竖起手指,提醒道:“你说话最好小声点,我怀疑这些怪物能听懂人话,所以我们一说绕路,它们就马上钻出来赶尽杀绝,不给我们逃命的机会。”既然欧阳滟能变成沙蝎,证明这些沙蝎并非普通的毒虫。
欧阳扬音点点头,谨慎地将四周沙蝎环顾了一圈,寻找逃生的路径。可这时沙蝎数量已经成千上百,而且还在源源不断增加中,想要逃出重围并非易事,她不由压低声音道,“这数量多得明显不对劲。它们要是为了果腹,我们连塞牙缝都不够,肯定另有目的……”
西尽愁深有同感,但是没有头绪,于是默默等她高见,谁知她的高见却是:“恐怕十有**是跟欧阳滟一样,是冲着你身上那袋花种来的。只要你把花种留给它们,我们就能兵不血刃地全身而退了。”
“那我可舍不得!”西尽愁见她在动歪脑筋,立即把装花种的袋子紧紧捂住,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她强取豪夺,还反驳道,“况且你又没有证据,万一猜错了怎么办?”这次能在雪山找到花田,八成都靠老天保佑,现在召南星已死,他不可能再原路返回重取花种了。
“是对是错,试一试就知道了!”欧阳扬音话音一落,突然捏着一把什么东西掷向远处!西尽愁猛地一个激灵,着实被她吓到了。
欧阳扬音果然在动歪脑筋,而且手段高超到防不胜防!她没有硬碰硬地直接抢夺被西尽愁捂得死紧的袋子,而是用锋利的刀片将袋底割开一条口子,把漏出的花种接到掌心握住,再用力一把撒出去。
不等西尽愁反应过来,被撒出的花种犹如暴降骤雨般,“噼里啪啦”落向包围圈外。西尽愁气是气,但是根本没有工夫跟她生气,立即将破洞托住,扯下一截衣角重新包好,才总算是保下了半袋花种。
“你看,我没说错吧?”欧阳扬音回眸一笑,表情毫无愧疚,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
顺着她骄傲扬起的视线望去,西尽愁果然发现有一小群沙蝎就像狗追包子似的,齐刷刷扭头向花种撒落处猛扑过去。不过危机并未因此解除,因为更多沙蝎依旧包围着他们,对西尽愁剩下的那半袋花种虎视眈眈。
“那就好办了……”既然知道沙蝎的意图,就可以制定对策。西尽愁猛然向上跃起,身形轻盈如蝶,敏捷地在沙蝎狰狞可怖的头部连踩几脚,眨眼间就掠到外面去了。被挑衅的沙蝎们嘶鸣着扭动追去。
“这个笨蛋!”欧阳扬音看得目瞪呆,猜到他是想要以身诱敌,好让自己逃走。可是这个办法有个最大的弊端,就是被引开的沙蝎将追着西尽愁不放,要是想不到脱身之计,最终他将体力不支而死。
所以,这是一个二者只能保其一的舍身之举。与其欠下这么大的人情,欧阳扬音宁愿跟他并肩作战,抵死相搏,说不能还有杀出重围的机会,可是西尽愁根本没让她选择,二话不说就已经诱敌去了。
“你快跑啊!”西尽愁见欧阳扬音站着半天不动,急得朝她振臂高喊,边喊还边不停指给她一个方向。因为疑心沙蝎可以听懂人话,他不敢明说,只能通过手势和表情,希望能能让欧阳扬音领悟意会。
欧阳扬音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这不是舍一保一的大义,而是分工合作——西尽愁没有那么高尚,而且一点都不傻。她必须立即行动,因为西尽愁的敌人是沙蝎,而她的敌人是时间,早一步晚一步都关系到西尽愁的生死。
思及此,欧阳扬音立即扭头向西尽愁所指的方向飞掠而去。密密匝匝的沙蝎全都被西尽愁吸引离去,一只也没有向她追来。欧阳扬音逃到半路回头望去,只见黑压压的蝎群中,西尽愁已被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