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会的最后一天,也是紫星宫即将返回云南的前一天,紫巽竟意外地收到赫正龙遣人送来的信函。他邀请紫巽再见一面,为双方少主的事做个了结,是误会就把误会解释清楚,是定亲就把聘嫁说定,不然花朝会结束后,他们杂艺班就要离开京城,届时将再难相见了。
傍晚,当杂艺班结束表演后,紫巽、惜燕带着秦月儿前去赴约。赫正龙早已恭候多时,不仅是他,整个杂艺班男女老幼五十多人,好像都聚集到院中来了,个个都神色警惕地注视着紫巽等人的到来。
惜燕一踏进院门,就感到被密集的目光注视着,有点不对劲。紫巽倒是气定神闲,不以为然;而秦月儿已经暗自欢欣雀跃大半天了,从得知要来做个了结后,就满怀期待地以为能顺利把自己嫁出去。
赫正龙的房间中很凉快,惜燕坐下后,机警地到处打量,发现四个墙角都用木盆盛放着冰块,正是冰块融化的冷气令房间变得凉爽。
“你们少主呢?”紫巽见对方只有赫正龙一人,不由有此一问。
赫正龙道:“毋需他亲自出面,我作为大哥和班主,可以代他做主,而且他已将意愿告诉我了,同意答应这门婚事。如果你们不是儿戏,确有结亲之意,他将带三名随从,当面去向你方家族提亲……”
“这可不行。”紫巽忽然轻笑打断,“我族隐居已有数百年,从来不许外族进入。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假意迎合,实则包藏祸心。”
赫正龙冷笑道:“这事说到底是你们找上门的,我们少主莫名其妙就被强行逼婚了。要说包藏祸心,也该是我们提防你们设下陷阱。你们这样处处设防,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你们结亲的诚意……”
“不要拖延时间了,”紫巽耐心已经耗尽,表情骤然阴沉下来,逼问道,“说实话,你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
惊闻这话,赫正龙霍然站起,同时拔剑指向紫巽。几乎就在同时,外面也响起齐刷刷的拔刀声。惜燕扭头望去,只见刚才聚在院中的所有年轻男子全都涌入房间,将他们包围起来,其他老少女眷则已躲藏到暗处。显然对方早就计划好了,要跟他们在这里决一死战!
秦月儿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地瞪着赫正龙问:“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就算不答应,直接拒绝就行了,用得着这样动刀动剑吗?
相较于秦月儿的一头雾水,紫巽倒是对眼下这兵刃相接的局势早有预料,不慌不忙地站起来,用目光示意惜燕把秦月儿保护好。然后蓦然扬手,四支飞镖从掌心射出,分别击中位于房间四角的冰块。
“这点小伎俩对我根本没用……”紫巽早已将赫正龙的诡计识破。那些冰块中藏有专门对付他们的奇毒,一旦挥发出来,吸入体内,顷刻间就将丧失意识。刚才赫正龙的那番说辞全都是在拖延时间,而紫巽为了秦月儿和惜燕的安全,片刻都不敢与他耽搁下去。
“那把剑早就暴露你的身份,”紫巽对赫正龙冷笑道,“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底细,故意引你们倾巢出动,这样才能一次收拾干净!”
惜燕闻言蓦地一惊。她并未完全听懂紫巽的话,但是凭直觉可以猜到,紫巽话中的“那把剑”,正是赫正龙留给瑟瑟,后来又由瑟瑟托付给自己的骞翮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紫巽一开始急着回宫不仅是因为秦月儿,更因为惜燕找到剑主,令他识破赫正龙的身份,进而察觉到整个杂艺班都是紫星宫的宿敌。后来决定留下来也不是因为秦月儿,而是因为惜燕决定要让瑟瑟与赫正龙见面。紫巽早就不关心秦月儿择婿了,只对杂艺班感兴趣。
“等一下,你们别打了!”可是秦月儿没有察觉到这点,还以为双方是为了她的任性逼婚才大打出手,惊慌失措地劝着架,“我错了还不行么?要这么不愿意,我以后再也不纠缠你们了!看到我额头的事,我对大祭司保密,不会泄露半个字!——你们别打了!”
“住口,你的错就是你存在本身!”赫正龙厉声喝道,凶猛地一剑刺向秦月儿,“我要拿你做人质,交换我族人!”
这来势汹汹的一剑被惜燕敏捷挡开。她抱紧秦月儿,想要冲出重围,可扭头却发现门口已被死死堵住,就连窗外都挤满敌人,根本冲不出去。危急关头,突然一阵妖风袭来,将那些扑向秦月儿的敌人全都卷飞出去。惜燕趁机逃到外面空旷处,可是连大门也被锁死了!他们依然犹如瓮中之鳖,无处逃生。隔着门扉,听见外面传来厮杀声——就连紫星宫的侍卫也都遭到攻击,想必已经战成一片血海。
“我跟你拼了!”赫正龙怒吼着再次冲向紫巽。
刚才那阵妖风过后,其他人都被刮飞出去,房间中只有他一人顽强坚守。可是刚才他狠狠撞到墙壁上,全身剧痛,几乎快要吐血。就算凭着满腔热血殊死搏斗,也根本不是紫巽的对手,注定死路一条。
紫巽旋身躲开赫正龙的猛攻,身形犹如幻影闪过,眨眼间就已落到他的身后,手中还多了一把剑。赫正龙已经来不及转身,眼看就要被刺透背心的刹那,突然一道黑影猛扑过来,挺身挡住刺下的利剑!
“瑟瑟!”赫正龙转身后已经太迟,只看见瑟瑟胸口鲜血直流,正是心脏要害中剑。他立即用力捂紧伤口,掌心发出寒冰,但是无论怎样运功,都无法令伤口冻结,瑟瑟胸前衣襟倏然已就被鲜血浸透。
“赫,赫大哥……”瑟瑟虚弱得说不出话,泪水从眼角无声滚落。她把全身最后的力气,全都灌注到五指指尖,紧紧扼住赫正龙的手腕,抓出三道深深的血印。“找,找到他……”
几不可闻的声音,刚从唇边沙哑发出,转瞬就被赫正龙惨烈的嘶吼声摧毁覆盖:“瑟瑟——”然而瑟瑟却在他怀中闭上眼睛,时间和生命都在这一刻归于静止,唯独胸前被捅穿的伤口依旧血如泉涌……
“别难过,”紫巽手中滴血的长剑,已经悄然无声地抵在赫正龙的脖子上。他脸上带着残忍的笑意,说:“我这就送你去见她……”
“住手!”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吼,混战声同时消失。
紫巽扭头望去,只见阮浩天竟用剑挟持了秦月儿。惜燕也被其他人包围,放弃了反抗。秦月儿双目紧闭,意识不清,显然是中毒了。见状,紫巽心中巨震,难道刚才秦月儿不小心吸入了冰中的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