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自重,你就死了!”秦月儿陡然睁大眼睛,又急又气地娇嗔起来,“我一片好心想救你,你却当我是想吃你豆腐吗!我顶天立地、光明磊落的良家女子,要不是被逼到绝境,怎会出此下策!”
“对不起,姑娘……我收回那句话……”阮浩天没应付过这样的女孩,一时间吓得慌了手脚。谁知这下正中秦月儿下怀。
“好,那你重新讲,到底答不答应?”秦月儿吃定他拿自己没辙,半威逼地问。这下阮浩天骑虎难下了,如果不答应,那下场肯定跟刚才一样,但要是答应了……他根本不敢细想到底会发生什么!
不对,没有“答应”的选项,无论如何都必须拒绝!阮浩天迅速摇头冷静下来,换了个说法,更加委婉地劝说道:“姑娘,我不知道你有什么苦衷,但这样明目张胆闯进我的房间,实在有失体统……”
“这种事不偷偷钻进你房间,难道要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下做吗!那何止是有失体统,简直是不知廉耻了!”
秦月儿的一通驳斥令阮浩天哑口无言。所有道理在这个胡搅蛮缠的女子面前,好像都讲不通了。这时秦月儿乘胜追击,突然握住他的双手,深吸一口气,抱着必死的觉悟,用坚定的双目凝视他道:“你是好人,我不能害你,就当报答你帮我捉蝴蝶的恩情——你来吧!”
“我要来什么……”阮浩天吓得直往后缩,一直退到角落里。
“那我来了!”他这一退,正好腾出更多的空位,秦月儿直接爬到床上,犹如饿狼捕羊般,气势汹汹地扑上去,将他一把抱住。
“姑娘!住手——”阮浩天还没喊完,嘴上就被亲了一口。
电光石火之间,他脑海中什么画面都迸现出来了,几乎吓得魂飞魄散。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被惨无人道地夺走贞操之际,秦月儿却突然停止下来。除了刚才那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一头撞上来的突然袭击外,就再也没有其他行动了。不仅如此,秦月儿甚至比他还要紧张。
“姑娘……你没事吧?”阮浩天见秦月儿痛苦纠结得已经悚然凌乱的样子,担心发问。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冲到床边,紧接着响起“啊呀”“哎哟”两声。前一声是阮浩天的惨叫,后一声是秦月儿的哀鸣。人影伸来一只手,揪住秦月儿的后领,生生把她拽下床去。
“惜、惜燕……”秦月儿做坏事被当场抓住,吓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嘴皮子都哆嗦了,“你怎么来了……”
惜燕的脸色比锅底还黑,浑身散发出妖魔般的可怕瘴气。她二话不说,一把就将秦月儿拖出房间。在秦月儿由近及远,最后消失在风中的惨叫声中,阮浩天茫然地望着落叶飞过门扉,久久无法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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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太胡闹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下山路上,惜燕气得咆哮不止。幸好天刚蒙蒙亮,路上没有行人,也不用担心家丑外扬。
“我要不这样做,他就死定了!”秦月儿嘴硬不肯认错,“如果大祭司知道,哪会留他活口?紫巽急着要我回宫,就是想杀了他!”
“他看到你的脸,当然要死,不然后患无穷,紫巽做的没错。”
“你、你竟然跟他串通一气,我以为你是向着我的……”
秦月儿伤心欲绝地瞪着惜燕,捂住胸口,连眼眶都泛红了。这是她与生俱来的装哭绝技,惜燕每次看到都会心软,明知道只是个小伎俩,却还是无法招架,语气软化下来,说:“我是为了你好……”
秦月儿卷土重来,在气势上重新占据上风,严词厉色地说:“为了我好就听我的,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为了我好。你要是跟我拧着干,就是对我使坏!”说着就把腮帮鼓成河豚,浑身的刺也张开了。
惜燕讲不过她,只得沉重地叹了口气。
两人在山路上对峙,秦月儿梗着脖子生闷气。好一会儿,等这股气消下去后,才又拉着惜燕的手说:“反正都是男人,为什么他就不行?我本来就对择婿没兴趣,遇到他后,才终于能鼓起勇气了……”
听到这话,惜燕心中微动,凝眸望向秦月儿,从那熟悉的稚嫩面容后,看出一些与平素不同的情愫。原来,那并非只是胡闹……在任性妄为的背后,隐藏着连秦月儿自己也懵懂未知、说不清楚的原由。
“你帮我求求紫巽,再给我几天时间嘛……”
秦月儿软硬皆施,这会儿又开始摇晃惜燕的手,撒起娇来。
“你想干什么?……不是做不到么?”惜燕声音很轻,却又异常沉重。她感到自己喉咙被压迫着,难以正常出声。她混乱地想了很多东西,却又什么都抓不住,最后只化成对秦月儿长久而沉重的凝视。
可是秦月儿看不透她此刻纷乱复杂的心思,依旧以平常的语气那有些刁蛮的语气说道:“横竖都是一死,我可以豁出去试试。”铿然有力,果断坚决,一意孤行,不顾后果,这是惜燕熟悉的秦月儿。
可是,却有什么东西,已经确实地改变了……
惜燕没有出声。这次倒没有千头万绪地胡思乱想,犹如她伫立不动的身体一样,她的思维也同样是停顿而空白。
很久之后,突然问出一句:“他香么?”
这突发奇想的提问,令秦月儿呆了一下。
“不香,但是我喜欢……”
秦月儿笑起来时候,连眼神都变温柔了。那是想着别人而浮现的笑容。原来如此,违和感的源头在这里,这就是变化的原因。从前她总是抱着自己说“好香啊”,耍赖不肯松手,才令自己产生她喜欢香味、排斥其它的错觉。原来跟香味没有关系,那是一种不讲道理的喜欢。无论香不香,臭不臭,也无论什么出身和来历,反正就是喜欢。
过去的日子已经结束。自己只能留在原地,看她投入别人怀抱。
在这一刻真实降临前,惜燕从来不知道,原来这种丧失感会带给自己如此剧烈的动摇。也从来不知道,原来心中会有隐秘的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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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巽答应再多留三天。惜燕终于下定决心去见万府瑟瑟,把赫正龙的事告诉她。见与不见,应当由她自己决定,惜燕不该替她做主。
听完惜燕的话后,瑟瑟一直低头沉默。垂落的发丝遮住脸庞,将她的表情隐藏在阴影下,但是那锥心刺骨的痛苦却依旧毫无保留地彻底释放出来,令惜燕都感到悲伤压抑,以至于有些后悔说出真相了。
“他还好么?”瑟瑟嘶哑的声音犹如蚕丝在风中颤动。
“他很好,似乎是杂艺班的班主,所有人都很信赖他。”连阮浩天的婚事,都是由他作为长辈与紫巽商谈的,所以惜燕才有此推测。
“我可以见他么……”瑟瑟忽然抬起头,目光中早已水波盈润。
惜燕心疼地说:“见一见吧,不然你会不甘心的……”
“是啊,”瑟瑟擦去眼角泪珠,长长地叹了口气,“也许见过之后,才能真的忘记……”说完这句话后,她才终于露出释然的笑容。